第27章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下午。

陆言和苏灵秀一前一后走出校门，融入了下班放学的人流，走向附近的公交车站。

公交车内拥挤而沉闷，混合着汗味，尘土和各种食物的气息。

陆言投币后，和苏灵秀一起挤到了车厢中部，抓住头顶的扶手。

车身摇晃，窗外熟悉的街景缓缓向后移动。

这种拥挤嘈杂带着点疲惫感的公共交通环境，瞬间触动了陆言深藏的记忆。

令他仿佛一下子又被拉回了那个中年时期，每天挤着地铁公交，奔波在单身公寓和毫无起色的工作之间，日复一日碌碌无为，看不到未来，只剩下麻木和沉重的压力。

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和对生活的无力感，即便重生归来，也在此刻环境的催化下悄然复苏，让他一时有些恍惚失神，眼神都变得有些空洞和遥远。

一旁的苏灵秀本就心思细腻，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

平时的陆言虽然也安静，但眼神是活的是带着劲头的，不像现在这样，仿佛蒙上了一层灰雾，透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沧桑？

她微微蹙眉，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怎么了？”

陆言被她的声音唤回神，怔了一下，随即嘴角扯出一丝复杂略带自嘲的笑意。

他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剪影，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吟道：“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这没头没脑、充满偈语味道的一句话，让苏灵秀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瞥了陆言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没想到你还挺多愁善感。”

陆言摇摇头，目光依旧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声音里带着一种苏灵秀无法完全理解的感慨：“你不懂，就像是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这句诗被他用一种极其复杂的语气念出来，里面蕴含的遗憾、追悔、以及一丝深藏的渴望。

让苏灵秀的心弦莫名被拨动了一下。她侧头看着陆言那略显落寞的侧脸，嘴唇微微抿起。

“文青。”

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正值青春年少的男生，怎么会流露出如此的情绪。

难道是因为爷爷教书法要求太严格，给这孩子太大的压力，憋出心理问题了？她暗自思忖，是不是该回去跟爷爷说一下，对陆言稍微宽松一点？

就在这时，公交车在一个大站停靠，又涌上来一批人。

两个穿着打扮略显社会气的年轻男人挤到了他们附近。

其中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一眼就被苏灵秀清冷出众的气质和漂亮的脸蛋吸引，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挤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凑了过来：

“美女，一个人吗？交个朋友呗？加个微信怎么样？”

他的同伴也在一旁起哄似的笑着。

苏灵秀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到有人说话。她的目光依旧平视着前方，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的拒绝更具杀伤力。

那黄毛青年有点尴尬，又不死心，提高了点音量：“美女，给个面子嘛，就加一下……”

这次，苏灵秀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清澈却毫无温度的眼睛，平静地看向那个青年。

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不耐烦，就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平淡，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或者路边的石头。

她就那么看着，一言不发。

黄毛青年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准备好的搭讪词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在那双冰冷清澈的眼睛注视下，他感觉自己所有的意图都被看得一清二楚，无所遁形，一种莫名的自惭形秽和压力油然而生，他旁边的同伴也讪讪地闭了嘴。

不过短短几秒钟，黄毛青年就顶不住了，脸色涨得通红狼狈地摸了摸鼻子，嘟囔了一句“装什么装”，然后悻悻地拉着同伴挤向了车厢另一边。

全程目睹这一幕的陆言，忍不住对着苏灵秀竖了个大拇指，由衷地感叹道：“牛，你这简直是眼神杀，无敌了。”

苏灵秀这才收回目光，表情依旧淡淡的，仿佛刚才只是拂开了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无聊。”她轻声吐出两个字，便不再说话。

公交车继续摇晃着向前行驶，陆言也因为这个小插曲，从那种突如其来的低沉情绪中摆脱了出来。

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车窗映衬出他如今的脸庞，深吸了一口气。

再少年，他已经在了。

这一次，绝不会再碌碌无为。

市书法大赛的举办地点设在市文化馆的一间宽敞展厅内。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窗外喧嚣的城市仿佛是两个世界。

展厅内人头攒动，既有穿着校服、略显紧张的学生选手，也有不少前来观摩的书法爱好者学校老师以及选手的家长们。

陆言和苏灵秀走进现场，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

苏灵秀气质清冷出众，高挑的身材和漂亮的脸蛋在人群中本就显眼。

而陆言虽然身高稍逊，但【纯净光环】带来的清爽气质和优化后日渐帅气的脸庞，也让他不再是无人在意的小透明。

两人走在一起，颇为引人注目。

“哟，这不是一中的苏才女吗？怎么也来参加这种比赛了？”一个略带尖锐的女声响起。陆言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别校校服同样气质不俗的女生，她身边跟着几个同学，看样子也是参赛者。

那女生看着苏灵秀的眼神带着明显的挑衅和一丝嫉妒。

苏灵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径直带着陆言去签到处领取比赛材料和座位号。

那女生讨了个没趣，脸色有些难看，目光又落到陆言身上打量了一下，嘴角撇了撇：“这又是谁？你们一中是没人了吗？找个……嗯……”她似乎想嘲讽陆言的身高或外貌，但看着陆言那张干净的脸，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攻击点，只好含糊过去。

“来找存在感？”

陆言倒是没生气，反而对她笑了笑：“同学，火气别那么大，容易伤肝。比赛靠的是手上功夫，不是嘴上功夫。”

那女生被噎了一下，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你抢她男朋友了？怎么那么恨你。”

苏灵秀难得笑道：“我说我不认识她你信吗。”

领了号牌，找到对应的长条书案。

案上早已备好了宣纸毛笔墨汁和砚台。周围其他的选手们大多神情严肃，有的在闭目养神有的在手指空书酝酿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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