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界限

手里拿着那把古老但雕刻精美，如果放在后世，艺术价值一定很高的原始火枪。

江生面无表情，背对着那名使节的尸体，走向了远离牧民们的方向。

他一直向前穿过草场与溪。

直到走到这支部落的帐篷群之外，才慢慢停下脚步。

紧接着，江生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别人，也没有妖怪正在看着自己。

于是他弯下腰，稍微吐了一点出来。

“呕——咳咳咳。”

好家伙，逼格狂掉。

连续咳嗽好几声，江生终于感到好受了一些。

他脸色发白，呼出几口气，随后直起腰，又恢复成了那名威严而俊美的仙人。

这是个乱世，别说杀人了，就连吃人都很常见。因此江生也早有觉悟，如果手上不沾点血的话，恐怕他很难把事情做好。

然而今天，就连江生也没有心理准备。

那些乌鸦为了给自己出头，杀人的时候，手段竟然如此酷烈。

当那名使节的皮全部被剥下来，露出下面的血肉，还有那颗兀自跳动的心脏。

江生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胃里涌了上来，让他差点就要在牧民的面前破功。

直到现在，江生仍然并不好受。

但他取出一块手帕，擦了擦嘴角，心里却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之前江生创造出妖族的时候，会定期告诉它们做人......或者说作妖的道理。

大概就是【不得伤害人类，不要同类相残，大家都要愉快而幸福的生活】。

——反正全是一些哄小孩的话。

但不得不说，正是这些幼稚的话语，对于刚刚得到灵智的妖怪们来说，效果才出类拔萃。

自从这世上第一只妖怪诞生，到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但至今为止，江生还没有从自己的追随者口中，得到有【妖怪作乱作恶】的消息。

这也一度让他以为，自己的教育非常成功。

妖族应该就会这样，逐渐从野蛮走向文明。

最终变成和人类一样，可以正常生活在这片天地之下的种族之一。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却让江生怀疑起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因为这些乌鸦在下手残杀那名使者时，似乎并没有【这样做会让对方很痛苦，就算真要杀了对方，也应当下手痛快一些】的认知。

往小了说。

这些乌鸦妖怪们的行为，或许可以被解释为【怒火攻心】。

它们在看到自己最尊重的先生被人攻击之后，不由分说就出手，行动也百无禁忌。

但往大了说。

这或许证明，就算江生做出再多的努力，向这些妖怪们灌输再多的思想。

但隐藏在它们灵魂深处，还是有一些凶性，一些野气，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

若是换个人放在和江生同样的位置上，那他可能就会对这些妖怪们听之任之。

毕竟古话有云【神威如狱，神威如海】。

有这些手段酷烈的妖怪作为手下，时不时震慑一番世人。

也许对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让大家知道冒犯祂的后果。

然而江生不想做这样的神明。

他不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是肯定的。

但做什么事都需要有个限度——暴力需要有其边界。

只用了短短时间，江生已经在心里想到了许多事。

他闭了闭眼，随后原路返回，走到那群牧民中间。

而这一回，以巴特尔为首的牧民们，一看江生接近自己，立刻屈膝跪下，仰着头，用一种恐惧中混杂着狂热的目光注视着江生。

也许在这些牧民看来。

江生就是长生天的化身，是上天派下来搭救他们的救主。

然而江生没有兴致和这些牧民有过多交流。

虽然，哪怕从江生的角度看。

刚才这些牧民的举动，都也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存活而已，完全情有可原。

但无论如何，事实就是，面对敌人的迫近，这些牧民还是选择将江生卖出去，以自己的利益为最优先。

因此，江生只是微微摇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就迈步向前。

他手下的那支商队，早在刚才巴特尔安排部族里的妇孺撤退之时，就已经混在人群中，悄悄分批离开。

他们都是精英，每个人都有在军队中服役，以及前往敌境中打探消息的履历。

因此，精神高度紧张的巴特尔和其他牧民们，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那些跟随江生一起到达的商队成员们，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那些货物还留在原地。

毕竟无论对他们，还是对江生来说，这些所谓的【货物】都可有可无，不带上也没有关系。

江生继续向前走，抬脚跨过了使节的尸体。

他脚底沾了血，但样子却不以为意。

当着牧民们的面，江生从背包中取出许久不见的【火烈鸟游泳圈】。

当那怪模怪样的火红色异兽，第一次出现在牧民们的眼前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止不住的嘀咕，紧接着就是议论响起。

江生能明显感觉到，身后的目光从热情变为了失落。

这些牧民大概是意识到，长生天派下来的仙人要离他们而去了。

然而他一语不发，只是抬脚骑在了火烈鸟游泳圈的背上。

而像是应和他这个动作一般。

【火烈鸟游泳圈】最前方的鸟头，也朝天一声发出了一声傻乎乎的鸟叫。

鸟叫声传出了很远。

在这些牧民眼中，这声叫唤，大概可以称得上是【神兽一鸣，清越入云】。

江生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伸手拍了拍【火烈鸟游泳圈】的脖子。

他能感觉到游泳圈正在慢慢浮起。

紧接着，就要以一个超乎寻常的速度，化作一道火红色的闪光，直奔不远处查理穆宗王的营帐方向。

当然。

这个【不远处】，是对江生来说的。

以牧民的脚力，如果从这里骑马，到查理穆宗王的帐篷所在地，恐怕要花上两天时间。

然而，就在江生刚刚浮起的时候。

他突然感到左脚一沉。

有些愕然地低头，江生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居然在这一刻扑了过来。

那身影不顾周围牧民们的劝阻，抱住了自己的小腿，而且紧接着就牢牢贴在上面，仿佛一个找到了树干的树袋熊。

江生抿了抿嘴，有些无奈，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何感想。

他只能看着抱着自己小腿的姑娘仰起头，露出齐木格那张带着点英气，又相当娇俏的脸来。

“我的丈夫，我已经把我的信物给你了！”

只听其木格这样大声宣布：

“在长生天的见证下，我们的命运已经连接到了一起——你不要抛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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