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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徒劳的引导


洞穴里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白绒的呼吸依旧微弱,雪爪守在它身边,舔舐的动作越来越慢,琥珀色的眼睛里那点因湿岩石燃起的光亮,正被现实一点点浇灭——雷阳带她去了石缝,可那汪积水太少了,少到连一只幼崽都未必能喂饱,更别说整个狼群。她回来后只字未提,只是用尾巴将白绒圈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点摇摇欲坠的生命。

雷阳蹲在角落,看着这一切,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干草。他知道雪爪看到了水,可她为什么不动?为什么不告诉裂齿?为什么任由白绒的呼吸一点点变缓?他不懂狼的权衡,不懂“少量水源是否值得冒险迁徙”的考量,他只知道,再等下去,那汪水会干,白绒会死。

必须让更多狼相信。必须让裂齿相信。

当天色再次暗下来时,雷阳行动了。

他先是悄悄挪到雪爪身后,看着她低头舔舐白绒的耳朵,犹豫了一瞬,猛地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住了她的尾巴尖。雪爪的尾巴一颤,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雷阳没有松口,只是用前爪轻轻往前刨了刨地面,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然后拖着她的尾巴,一点点往洞口的方向拽。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她,更怕激起她的警惕。可雪爪只是站在原地,尾巴微微绷紧,既没有挣脱,也没有跟着动。她看着雷阳,眼神里有理解,有无奈,还有一丝“别再做无用功”的劝阻。

“呜——!”雷阳加重了语气,拽得更用力了些。石缝的方向在脑海里烧得发烫,白绒的呼吸像悬在头顶的巨石,随时会砸下来。

雪爪终于动了,却不是跟着他走,而是转过身,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幼崽。然后,她重新卧下,将尾巴从他嘴里抽出来,圈回白绒身边,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说“就这样吧,别再折腾了”。

雷阳的牙齿空了,心里也空落落的。他站在原地,看着雪爪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意识到,光让她相信还不够。她被某种更沉重的东西困住了,那东西比对水源的渴望更强烈,比白绒的生命更重要——是对狼群规则的服从,是对裂齿决策的敬畏,是旱季里每个成员都必须学会的“忍耐”。

那就要让裂齿看到。

雷阳转过身,目光投向洞穴最深处。裂齿正趴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假寐,巨大的头颅搁在前爪上,耳朵偶尔动一下,捕捉着洞穴里的动静。他是狼群的核心,是旱季里唯一能决定方向的狼,只要他点头,哪怕只有一小汪水,大家也会跟着去。

可怎么让他明白?

雷阳的视线扫过地面,忽然停在自己的爪子上。他想起人类世界里的“写字”,那些横平竖直的符号能传递复杂的意思。虽然他知道狼看不懂,但或许……或许那些痕迹能引起注意?

他跑到洞穴中央一块相对松软的泥土上,抬起右爪,用力往下刨。指甲划过泥土,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竖痕。他又换左爪,横着划了一下,试图模仿记忆中“水”字的形状。可狼的爪子终究不是人类的手,那痕迹歪得不成样子,像一道被踩乱的爪印,又像某种无意义的涂鸦。

他停下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心里涌起一阵挫败。这根本不行,别说裂齿,就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这是在模仿“水”字了。

旁边传来几声幼崽的低笑,是另外几只稍强壮些的小家伙,它们大概觉得雷阳的举动很奇怪。雷阳没理会,他抬起爪子,在原地又刨了几下,试图把痕迹弄深些,弄清晰些。泥土被翻起来,混着干燥的尘土扬起来,迷了他的眼睛。

“嗷呜。”

一声低沉的警告从岩石上传来。裂齿醒了,他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落在雷阳身上,带着审视和不耐烦。在旱季,任何多余的动作都是消耗体力,任何反常的行为都可能打破狼群紧绷的平衡。

雷阳的动作僵住了。他看着裂齿那双锐利的眼睛,心里有点发怵,但一想到白绒微弱的呼吸,他还是鼓起勇气,朝着裂齿的方向,用鼻子指了指地上的爪印,又指了指洞口,喉咙里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呜咽。

裂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不懂那些爪印,也听不懂雷阳这异于平常的叫声。他只看到一只半大的狼崽在洞穴中央乱刨,发出烦躁的噪音,这在食物匮乏的旱季里,是极其不合时宜的。

“吼。”裂齿低低吼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是在说“安分点”。

雷阳的尾巴垂了下来,但他没退开。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更“显眼”的事,必须让裂齿意识到,他不是在胡闹,而是在传递一个关乎生死的消息。

他忽然转身,朝着洞口狂奔而去。

洞穴外的夜色比昨夜更浓,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雷阳没有犹豫,他一头扎进旁边的灌木丛里,在最干燥、最肮脏的地方用力打滚。枯树叶、碎草屑、还有带着沙砾的尘土沾满了他的全身,把原本还算整洁的皮毛弄得灰扑扑的,像一块被丢弃的破布。

他甚至故意蹭过一块布满苔藓的石头——那苔藓早就枯死了,只剩下灰绿色的硬壳,蹭在身上像砂纸一样磨得皮肤发疼。但他不在乎,他要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干渴”,尽可能“需要水”。

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狼狈时,才停下动作,转身朝着西方的岩石区跑去。夜风带着凉意掠过他沾满尘土的皮毛,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焦灼。他跑得飞快,石缝里的积水在前方等着他,像一个能救命的暗号。

再次到达石缝时,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小心,而是直接低下头,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了那汪积水里。冰凉的水瞬间浸透了他脸上的尘土,顺着脖颈往下流,在干燥的皮毛上冲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他喝了几口,然后抬起头,故意在石缝周围的湿泥里打滚,让前爪、肚子、甚至尾巴尖都沾满湿泥。

黑色的泥渍混着积水,在他灰扑扑的身上留下大片深色的印记,那是“水”最直接的证明。

他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转身往洞穴跑。这一次,他没有刻意隐藏身上的湿意,反而故意扬起尾巴,让沾着湿泥的部分露在外面。夜风里,他身上的水汽和泥腥味应该能飘得很远,能让洞穴里的狼闻到。

远远地,洞穴的轮廓出现在黑暗中。雷阳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冲进了洞口。

洞穴里的狼被他的动静惊动了,纷纷抬起头。当看到雷阳那副模样时,不少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满身尘土,却又沾着大片深色的湿泥,湿漉漉的皮毛上还在往下滴水,滴在干燥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呜!呜!”雷阳朝着裂齿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叫,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他故意在地上蹭过,留下一串湿漉漉的爪印,然后在裂齿面前停下,低下头,让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湿泥,闻到那股潮湿的气息。

他甚至抬起一只沾着湿泥的爪子,伸到裂齿面前,试图让他闻一闻那属于水的味道。

裂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当然闻到了那股潮湿的气息,也看到了雷阳身上的湿泥和地上的水痕。但在他眼里,这不是“发现水源”的信号,而是一种失控的、挑衅的行为。旱季里,每个成员都必须保持冷静和服从,而这只狼崽接二连三的反常举动——乱刨地面、拖拽母狼、现在又弄得满身泥泞在洞穴里狂奔——已经超出了“不安”的范畴,更像是在破坏狼群的秩序。

“吼——!”

裂齿猛地站了起来,巨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他往前踏了一步,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那声音里没有任何犹豫,只有绝对的警告和愤怒,仿佛在说“再敢胡闹,就撕碎你”。

空气瞬间凝固了。

洞穴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连幼崽们的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雪爪猛地抬起头,担忧地看向雷阳,身体微微前倾,似乎想护住他。黑石也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雷阳被那声低吼震得后退了一步,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住了。裂齿眼中的愤怒和警告像冰锥一样刺进他的心里,让他浑身发冷。他看着裂齿锋利的獠牙,看着他那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架势,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一切,不仅没有用,反而把自己推到了危险的边缘。

他身上的湿泥还在往下滴水,滴在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刺耳。那些湿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像他心里一点点熄灭的希望。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沾着湿泥的爪子,又看了看角落里白绒那几乎停滞的胸口,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淹没了他。他找到了水,他用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去告诉他们,可他们不懂,他们不信,他们甚至觉得他在捣乱。

狼的世界里,没有人类的语言,没有符号的意义,只有生存的本能和严格的秩序。而他,这只带着人类记忆的狼崽,像一个闯入者,用着不属于这里的方式,做着一场注定徒劳的挣扎。

裂齿的低吼还在持续,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雷阳的心上。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坚持了,再下去,可能真的会被撕碎。他慢慢地往后退,一步,两步,直到退到洞穴的角落,退到离白绒不远的地方。

他蜷缩起身体,把沾满湿泥的爪子藏进怀里。湿泥正在变干,紧绷着皮肤,有点痒,又有点疼。他看着白绒微弱起伏的胸口,听着裂齿渐渐平息的低吼,还有洞穴里重新恢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像一颗被遗忘在焦土里的种子,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夜还很长,旱季的阴影,依旧牢牢地笼罩着这片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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