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让牺牲者来选

零月步步紧逼：“至今为止，我没有看到任何白塔的异常。我所见的，云阙城的所有‘不一样’——”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沉睡的人群，以及这巨大的鸟笼，“恐怕，全是你的手笔吧，欣然女士。”

他将目前所有的异常现象，都归因于欣然的主动行为，间接质疑了她所谓“白塔即将失控引发灾难”的说法。

出乎意料的，欣然竟然点了点头，承认得十分干脆：“是啊。”她甚至没有试图辩解，“为了更好地、更方便地将这些人带回来，也为了……就算最终失败，也能让他们在沉睡中安详地、没有痛苦地死亡，我主动……释放了一个污染区。”

“什么？”巢穴中的桦生听得目瞪口呆，几乎要惊呼出声。

主动释放污染区？这简直闻所未闻！

在她的认知里，污染区是如同天灾般的存在，是失控、混乱与危险的代名词，是所有哨兵向导需要对抗和净化的对象。

而眼前这个女人，竟然声称自己能“主动释放”污染区？

这位欣然女士……难道是某个污染区的“眼”吗？一个可怕的猜想掠过她的脑海。

似乎是为了解答桦生以及在场其他人的疑惑，零月再次开口，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是啊，虽然您是人类，但您的技能特殊。在白塔这几十年……能控制，甚至引导污染区，也并不足为奇。”

啊？欣然是人类啊。

这番话不仅坐实了欣然拥有操控污染区的可怕能力，也暗示了他对欣然背景的了解，远比表面看起来要深。

欣然对于零月点破自己的能力，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她重新将话题拉回，但语气已经带上了一种近乎摆烂的意味：

“你让我证明……也不是不可以。”她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看到了某种未来的景象，“当云阙城的人们，开始一个个……散逸成飞灰的时候，你或许就会相信了吧。”

她描述的场景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她收回目光，看向零月，眼神空洞，“那个时候，就来不及了。”

她重复着之前的论调，但气势已然弱了许多，“一旦开始……除非填入足够的性命，白塔的‘漏洞’，是无法补全的。”

阿兰在桦生耳边悄悄倒吸一口凉气，用气音说道：“怎么听着……这白塔像是个邪恶的大反派似的？还需要用活人的血和命来补漏洞？”

欣然总结道：“所以，在灾难发生之前，我无法向其他人证明。”她摊了牌，承认了自己无法提供零月所要求的证据。

“那么，问题又回来了。”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零月脸上，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执拗，“零月，你是要选择阻止我，还是……任由我，用他们的鲜血，来补齐白塔的‘漏洞’？”

说着，她缓步走到了沉睡的霍老爷子面前。

她伸出手，从小强身上轻轻拔下一根纯白的羽毛。那羽毛在她手中流光闪烁，瞬间化作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将刀刃，抵在了霍老爷子布满皱纹的脖颈上！

欣然的手很稳，但她的眼神却依旧直视着零月，仿佛在完成一场最后的试探，或者说，逼迫。

“怎么？”她问道，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要阻止我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零月的反应，再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没有立刻动手抢夺尖刀，也没有厉声呵斥。

他只是缓步，非常平稳的，走到了欣然和霍老爷子面前。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欣然持刀的手腕。

紧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愣住的话：

“咱们不妨，”零月的目光从欣然脸上，移到了沉睡的霍老爷子脸上，语气平静得可怕，“叫醒霍老爷子，看看他会如何选择？”

电光火石间，桦生瞬间明白了零月的用意！她忍不住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阿兰显然也反应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身旁脸色发白的桦生，咽了口唾沫，低声感叹道，语气里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惊悚：“这……原来也是个狠人啊……”

是啊！零月也是个狠人！

他根本没有按照欣然设定的剧本走！他没有自己去做那个“杀”或“不杀”的决定，而是巧妙地将这个残酷的选择，抛回给了霍家自己！

如果白塔危机是真实的，而霍家自愿为了拯救云阙城数百万人，选择牺牲整个家族……那么，这确实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甚至在某些层面上，可以被包装成一种“伟大的牺牲”。

零月不必亲手沾血，也不必承担“见死不救”或“屠杀”的罪名。决定权交还给了“受害者”自己。

这简直是……釜底抽薪！

阿兰看着下方那个银发银眸的零月，忍不住再次低声感叹了一句，这次语气复杂难明：

“简直是……魔鬼。”

这一手，不仅破解了欣然强加给他的道德困境，更反过来将了欣然一军。

如果霍老爷子真的被叫醒……这位执掌霍家数十载、在旧帝国时代末期和联盟新时代都留下深刻印记的老人，面对的将是怎样一幅景象？

他要如何消化欣然女士打算悄无声息地夺走他所有在云雀山的、身负霍家血脉的亲人性命的残酷事实？

彼时的欣然，应该如何自处？

她还能维持那份看似超脱的平静吗？要如何面对父亲的目光？

那么，如果欣然不愿意叫醒霍老爷子呢？

不，不会的。

因为——

桦生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下方的零月身上。

那个银发青年，神色依旧冰冷，眼神却锐利如鹰隼，仿佛早已看穿了欣然所有的弱点与顾忌。

如果她不愿意叫醒的话，零月也一定会让她叫醒。

因为，对于零月来说，需要更多的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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