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皇弟到!姐夫,请赐教!
天子龙驾回京,可那雷霆雨露般的圣恩,却化作三千铁甲,以一种更为强硬的姿态,再次笼罩了青河镇。
三千神机营,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配备着清一色的三连神弩与开山神雷,军容之鼎盛,甲胄之精良,让沿途州府的官员们看得心惊胆战,肝胆俱裂。
这支打着“护卫公主,清剿宁州余孽”旗号的天子亲军,更像是一头被松开了锁链的战争巨兽,那股子毫不掩饰的铁血煞气,将青河镇方圆百里,都变成了一片肃杀之地。
车队还未进镇,太子周景琰便已一马当先,卷着一身寒气,径直冲入了黎家。
他几乎是踹开书房的大门,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正为夫君换药的姐姐。
乔兮月清瘦了许多,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而她身侧的黎子钊,那条手臂上缠着的厚厚绷带,雪白的纱布上渗出的点点猩红,在周景琰眼中,如同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脏!
一股混杂着心疼与滔天怒火的情绪,瞬间将这位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吞噬!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黎子钊的衣领,双目赤红,那声音不是嘶吼,而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淬了冰的质问:“孤离京前,父皇亲口所言,皇姐乃国之重器。你这只手,换来的是皇姐险些香消玉殒!你告诉我,你读的圣贤书,哪一页教你拿一个匹夫之躯,去赌我大周的国运?!你死了无所谓,我皇姐若有半分差池,你黎家九族够赔吗?!”
这声压抑的质问,让整个屋子的空气都凝固了。
黎子钊并未反抗,那张总是温润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是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轻轻护住了身前惊愕的妻子。
那坦然的姿态,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景琰,住手!”
乔兮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辩驳的威严。
她将弟弟的手一根根掰开,将黎子钊护在身后,迎上弟弟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
“当时的情况,你若在场,只会比他做得更差。”
她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这一句,便让周景琰满腔的怒火,被堵得不上不下,憋得他俊脸通红。
他松开了手,可那审视的,带着浓浓敌意的态度,却丝毫未减。
他此行,奉了父皇的密旨。
护姐是其一,其二,便是要亲自掂一掂,这位让父皇与皇姐都赞不绝口的“平民姐夫”,究竟有几分成色!
翌日,周景琰换上便服,在乔兮月的陪同下,巡视锦绣大街。
那潺潺流水的街道,那人来人往的繁华,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脸,都让他这个见惯了京城盛景的太子,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可很快,一种更深的不安与警惕,便悄然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发现,无论是锦绣坊里一掷千金的商户,还是授衣女学里感恩戴德的少女,他们言谈之间,句句不离“公主殿下”,仿佛这片土地上所有的繁荣与希望,都源于一人之恩。
至于千里之外的朝廷与天子,在他们口中,只是一个遥远的、需要敬畏,却并不亲近的符号。
这是在割裂君与民的联系!
任何一个储君,都无法容忍这种“民心旁落”!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争吵,打破了街角的和谐。
周景琰正欲细看,他身后的几名东宫亲卫,早已习惯了为储君清道。其中一名性急的,见前方有孩童嬉闹挡路,便上前一步,沉声呵斥:“太子驾前,闲杂人等速速退避!”
他声色俱厉,动作虽未粗暴,但那股与生俱来的皇家威仪,瞬间让街上热闹的气氛为之一凝。
几个孩童更是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此时,一名锦绣坊的护卫立刻上前,却不是对亲卫,而是对着那几个受惊的孩童和店家,先行一礼致歉。
随即,他才转身,对那名东宫亲卫不卑不亢地拱手:“这位军爷,锦绣大街有公主殿下亲定之规,入此街者,皆为贵客,当以礼相待。您惊扰了客人,还请向店家与这位小客人致歉。”
“放肆!”东宫亲卫勃然大怒,“我等护卫太子,你一区区商坊护卫,敢教我做事?!”
“规矩,便是规矩。”那护卫寸步不让,身后,更多的锦绣坊护卫默默围了上来,他们没有拔刀,却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周景琰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感受到的,不再是简单的警惕,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直接针对他所代表的“皇权”的挑战!他的亲卫,在这里,竟要向平民道歉?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荒唐!
就在气氛僵持到极点时,乔兮月缓步而出。
她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只是让赵掌柜取来一本厚厚的、已经翻得有些卷边的《锦绣坊商规》,当着所有人的面,高声宣读。
“第三条第七款,凡入锦绣坊者,无论官民,皆为商客,不得依仗权势,扰乱经营。违者,依情节轻重,罚银十两至百两。”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名东宫亲卫。
“第十二条第一款,锦绣坊护卫,当以礼待客,不得与客争执,言语冲撞。违者,扣除当月工钱,罚扫大街三日。”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名锦绣坊护卫身上。
判罚干净利落,不偏不倚。
那名天子亲军的百夫长,涨红着脸缴纳了罚银。
而那名护卫队员,亦是心服口服地领了罚,拿起扫帚,二话不说便去清扫街道。
周景琰看着那本比县衙法典还要详尽的商规,看着那两个身份悬殊,此刻却同样遵守着同一套规则的人,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终于明白,皇姐在此地建立的,是一种全新的、深入人心的秩序。
这种秩序的力量,源于“公平”,而非“权势”。
当晚,书房内。
周景琰屏退了所有下人,亲自为黎子钊斟上一杯茶,那姿态,已没了白日的倨傲。
“姐夫既有案首之才,孤今日,有一事请教。”
他神情凝重,问出了那个困扰了他一日的难题。
“此等‘民心归于一人,而非归于君’之局,该当何解?”
这是储君的试探,更是一个未来帝王的真实困惑。
黎子钊并未直接回答。
他将那杯茶,轻轻推了回去,在周景琰不解的注视下,反问了一句。
“殿下可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如水,君王如舟。水不在乎舟是金制或木制,只在乎,这舟,能否载他们安稳渡过这片波涛汹涌的苦海。”
周景琰心头剧震,正欲反驳,黎子钊却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那片由锦绣坊带来的、璀璨如星河的万家灯火,声音清润,却仿佛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智慧。
“殿下所忧,是民心归于公主一人。可殿下为何不想想,公主她,又是为谁,在聚拢这民心?”
“她兴修驰道,是为陛下的大周血脉通畅;她培育神种,是为陛下的大周仓廪充实;她开办女学,是为陛下的大周,培养一批知礼、感恩、能创造财富的子民。”
“公主所为,非是聚拢私名。她是在用最实在的饭碗,最公平的规矩,告诉天下百姓——当今的天子,是一位能让他们吃饱穿暖,活得有尊严的圣君。”
黎子钊缓缓转身,迎上太子那双爆发出骇人光亮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不是在与陛下争夺民心。她是在为陛下,为大周的江山,重塑‘君权神授’那最根本的基石。”
“这个‘神’,不是虚无缥缈的天命,而是让天下人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民生大道!”
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将周景琰心中所有的困惑、疑虑、乃至那点身为皇子的芥蒂,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猛地站起身,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文弱,胸中却藏着山河万壑的姐夫,心中只剩下无尽的敬佩与折服。
他退后一步,对着黎子钊,郑重地、深深地行了一个半师之礼。
“姐夫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周景琰抬起头,眼中再无半分敌意,只剩下全然的、发自肺腑的信赖与恳切。
“明日,孤将奉旨清剿宁州余孽,还请姐夫……不吝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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