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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机会只有一次


芝加哥的风,在四百米的高空变得驯顺而冷冽,它们盘旋着掠过风城大厦流线型的玻璃幕墙,却无法侵入其顶层那如同水晶宫阙般的豪华复式公寓。

这里,是维克托·李的王国,也是他金碧辉煌的牢笼。

公寓内部是极简的现代主义风格,冷色调的金属、通透的玻璃和昂贵的天然石材构成了主旋律,仿佛在刻意压制任何情感的流露。

然而,此刻占据客厅中央的,却是一台冰冷、庞大、充满医疗感的特制加固病床。

它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像一个突兀的休止符,强行按下了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世界拳王的生命节奏。

维克托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多项生命体征监测仪的导线,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巨人偶。

他的躯体依旧庞大得惊人,过多的脂肪和因长期药物作用而水肿的组织,让他看上去像一座沉寂的肉山。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拖曳声,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气力。

他只能软绵绵地行走几步,从病床到几步之外的落地窗,便已是他目前所能征服的最远距离。

而且最严重的是,维克托对部分药物有了依赖性,戒断时刻的痛苦如同骨髓烧红。

但他的眼睛,那双深陷在浮肿眼睑中的黑色瞳孔,却燃烧着与虚弱身体截然相反的火焰。

它们锐利如鹰隼,穿透厚重的防弹玻璃,俯瞰着脚下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城市。

楼下,密歇根大道已不复往日的繁华与秩序。

它变成了一条沸腾的、五彩斑斓的河流。

成千上万的非白人裔面孔,以及众多其他族裔的声援者,汇聚成汹涌的人潮。

他们挥舞着标语——“停止针对非白人裔!”“FBI,交代真相!”“维克托·李需要公正!”“No  Justice,  No  Peace!”。

呐喊声、口号声、鼓声,甚至偶尔响起的警笛尖啸,混合成一股巨大的声浪,这声浪如此磅礴,以至于穿透了层层隔音,在高空之中,化作一种持续不断的、沉闷的轰鸣,敲击着维克托的耳膜,也敲击着他的心。

这声音,是愤怒,是力量,也是献给他的王冠。

“先生,心率有些快了。”

一个温和但不容置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视。

是刘易斯医生,他的私人医疗团队负责人——他的中文名字就叫做刘易斯。

弗兰奇——维克托最信赖的安保主管兼私人助理——不仅部署了层层安保,确保“连一只陌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也为维克托组建了这支顶尖的、完全忠诚的医疗小组。

刘易斯医生带着两名护士,开始了每日例行的精密检查。

他们操作着便携式超声波仪,仔细探查维克托那颗承受了过多负荷的心脏;

他们抽取血样,分析那些复杂的代谢指标,评估他体内残余药物的清除情况;

他们小心翼翼地检查他背部和大腿根部因长期卧床和体重压迫而极易产生的褥疮。

“肺部功能在缓慢恢复,但胸腔积液仍需警惕。”

刘易斯对着仪器上的数据皱眉,“肝功能指标有好转,说明药物性损伤是可逆的,但过程会很长。最麻烦的还是骨骼和肌肉,维克托先生,您必须严格按照理疗师的方案进行活动,否则关节承压和肌肉萎缩会加剧····”

维克托“嗯”了一声,目光却并未从窗外收回。

他的大脑,在彻底摆脱了那些企图让他变成行尸走肉的药物影响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身体的每一丝痛楚,都清晰地映射在他的意识里,但它们无法禁锢他的思维。

维克托在计算,在推演,在将窗下的喧嚣与远在东海岸的政治棋局一一对应。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囚犯,他是点燃这场风暴的火种,是坐在风暴眼中,冷静拨弄风向的人。

检查结束时,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麦克斯抱着他们的小儿子李列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迈着蹒跚步伐的四岁长子李坚强和两岁多的次子李自强。

孩子们的出现,瞬间给这间冷峻的病房注入了生气,也带来了更深的割裂感。

“爸爸!”

李坚强扑到床边,仰着小脸,好奇又带着一丝畏惧地看着父亲庞大而陌生的身躯。

李自强也学着哥哥的样子,咿咿呀呀地喊着。

只有几个月大的李列强,在母亲怀里挥舞着粉嫩的拳头,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

维克托试图露出一个笑容,但面部肌肉的僵硬让它显得有些怪异。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手臂,想去抚摸孩子们的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喘了口气。

麦克斯迅速将小儿子交给旁边的保姆,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扶住他的手臂,帮助他完成了这个充满父爱的动作。

她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这只是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幕。

但维克托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那抹无法完全掩饰的痛楚与疲惫。

这位在商场上以铁腕和韧性著称的“铁娘子”,此刻正以同样的钢铁意志支撑着这个家,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丈夫,支撑着他们庞大的商业帝国。

“坚强,自强,带弟弟去游戏室,让爸爸休息一下。”

麦克斯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保姆立刻领着孩子们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麦克斯走到窗边,拉上了一部分纱帘,过滤掉过于刺眼的阳光。

她转过身,脊背挺得笔直,开始像汇报工作一样,条理清晰地安排着:

“今天的营养流食已经准备好了,蛋白质和维生素比例按照刘易斯医生的新方案调整过。”

“下午三点,理疗师会来给你做四十分钟的被动运动和肌肉电刺激。”

“集团董事会关于西海岸港口收购案的最终决议,我已经压下了,等你精神好一些我们再过目。”

“几个核心高管我都谈过话了,剩余几个,该杀杀,该放放,局势暂时稳定。”

她语速很快,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每一个字都落在实处。

最后,她走到床边,握住维克托那只布满针眼和监测贴片的手,声音低沉了下去,却带着千钧之力:

“家里有我,你安心恢复。”

维克托反握住她的手,那冰冷的手指从他粗糙的掌心汲取着微不足道的暖意。

他不需要说谢谢,他们之间早已超越了言语。

他看着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她在他昏迷和被囚禁的日子里,独自承受了多少压力、恐惧和来自各方的明枪暗箭。

是她,稳住了濒临崩溃的集团;

是她,动用了一切资源和法律手段,最终将他从那个不见天日的秘密监狱中“捞”了出来;

也是她,在他归来后,将这顶层公寓变成了兼具疗养、指挥和堡垒功能的据点。

麦克斯的“铁娘子”一面,在应对随后到来的访客时,展现得淋漓尽致。

第一位重量级访客,是芝加哥资深的民主党参议员,约翰·布拉德利。

他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公寓内部紧张的氛围中,漾开了新的涟漪。

布拉德利参议员是个典型的职业政客,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定制西装完美地遮掩了微微发福的腹部,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同情与庄重的表情。

他在弗兰奇无声的引导下,穿过由保镖组成的无形警戒线,走进了病房。

他的目光快速而精准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细节——昂贵的医疗器械,窗外无与伦比的城市景观,以及病床上那个虽然虚弱却散发着不容忽视气场的主人。

他需要知道维克托到底还是不是活的——那种能够说话和控制的活的!

“维克托,我亲爱的朋友,”

布拉德利参议员在病床旁那张特意为他准备的舒适沙发上坐下,身体前倾,做出关切姿态。

“看到你受苦,我深感愤怒。这完全是对基本人权的践踏!FBI的那些人,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已经在司法委员会提出了质询。”

他的开场白充满了义愤,仿佛与维克托同仇敌忾。

但维克托只是静静地听着,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对方精心排练的表演。

“但是····”

果然,布拉德利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忧心忡忡,“维克托,你也看到了,眼下这些游行、集会,已经·····已经有些失控了。

密歇根大道瘫痪了三天,核心商业区的店铺损失惨重,游客锐减,市民的正常生活受到严重干扰。这已经不是和平抗议,这正在演变成一场骚乱的前奏。”

他顿了顿,观察着维克托的反应,见对方毫无表示,便继续道:“愤怒是需要宣泄的,我理解。

但持续的混乱,只会损害我们所有人的利益,包括那些正在街头呐喊的人。你的影响力,现在非常大。

你是否可以出面呼吁一下,让大家冷静下来,回到理性的轨道上来?我们可以通过立法,通过对话来解决这些问题。”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嘀嗒”声。

维克托靠在巨大的枕头上,呼吸因为刚才短暂的倾听而显得有些沉重,但他开口时,声音却异常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参议员先生,”

他缓缓地说,“当FBI的人给我注射那些不知名的药物,把我像动物一样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试图摧毁我的意志,甚至我的生命时,他们可没想过社会的‘稳定’。”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玻璃,看到那些愤怒的面孔。

“我的同胞们,和我一样被迫害的非白人,他们不是在无理取闹。他们是在为自己,为他们的孩子,为一个最基本的‘公正’和‘尊严’而呐喊。这股力量,不是我能轻易召唤来的,自然,也不是我一句话就能驱散的。”

他缓缓摇头,每一个动作都似乎耗费着巨大的能量,但语气却愈发坚定:

“现在让他们停下来?参议员,火,才刚刚烧起来,烧得还不够旺。”

他转过头,目光重新锁定布拉德利,嘴角甚至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况且,混乱,有时候并非完全是坏事。尤其是,当这种混乱更能刺痛那些高高在上、习惯于忽视我们声音的人的时候。”

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真正解决问题的人出现。而不是仅仅来安抚情绪的人。”

布拉德利参议员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他听懂了维克托话中的深意——拒绝、不合作,甚至是一种隐秘的威胁和利用。

他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这个躺在病床上,却依然掌控着局面的男人。

他带来的所谓“承诺”和“质询”,在维克托所经历的痛苦和所掀起的风暴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又勉强寒暄了几句,表达了一些空洞的祝福后,布拉德利参议员悻悻离去。

他走出公寓,坐进自己那辆黑色的林肯礼宾车时,脸色阴沉地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拒绝了,态度很强硬。是的,他似乎在等待什么····告诉那边,情况比预想的要复杂,我们可能需要准备····B计划。”

送走布拉德利,麦克斯端着一杯温水走到维克托床边。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

维克托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刚才那番对话耗尽了他的精力。

“·····豺狼来了,试探底线。”

他低声说,“他们怕了,怕这场火真的烧掉他们的椅子。”

麦克斯冷静地分析:“布拉德利背后是传统的工商业利益集团,他们需要稳定来保证生意。

他来说情,意味着压力已经开始传导到足够高的层面。

但这还不够,他们给出的,最多是些不痛不痒的道歉和有限的赔偿,无法触及根本。”

“根本·····”

维克托重复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根本在于,他们从未真正将我们视为平等的一员。

需要选票时,我们是‘模范少数族裔’;触及他们利益时,我们就是‘永远的外人’。”他咳嗽了几声,麦克斯立刻轻轻拍打他的背部。

“我们需要更大的筹码。”

维克托喘息稍定,说道:“机会只有一次,这次拿不到,很可能下一次也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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