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真真假假
第九十五章 真真假假
姜翎掀开车帘，脚步便是一顿。
车厢内，裴云序端坐其中，一身玄色常服衬得他眉眼愈发清隽。
日光透过纱帘落在他侧脸，柔和了往日锋利的轮廓。
她眉头微挑。
“侯爷不忙吗？”
她语气疏淡，这话与方才裴砚书所说如出一辙。
裴云序指尖在膝上轻敲，被妻儿接连这般问候，他眼底却不见愠色，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
“我送你回去。”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平稳。
姜翎看了眼车外垂手站立的鸣襄，又看了眼车内显然不打算挪动半分的人，终是俯身上了车。
马车辘辘而行，驶过熟悉的青石路，却并未转向东街头。
姜翎察觉不对，挑帘望去，窗外景致已是往城郊去的模样。
“你要带我去哪？”
她转回头，眸中带着戒备。
裴云序却没答，只是把桌上的月白缎面披风往她手边推了推。
“山上风大，穿上这个吧。”
上山？
姜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他闻言，眼尾微挑，那双总是深沉难测的桃花眼里竟漾开几分浅淡笑意，流光微转，竟无端生出几分风流意味。
“怎么？”
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怕我将你卖了不成？”
姜翎一时怔住。
他生得极好。
这些年在京中养尊处优，早褪去了边塞风霜留下的粗粝，面容愈发清俊温润。
若非他已娶妻，怕是真当得起“掷果盈车”的盛况。
只是……他竟也会用这般调侃的语气同她说话？
姜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指尖却无意识地摸了摸那件触手生温的缎面披风。
他似乎太过关心于她了。
对她来说，不是好事。
马车微微颠簸，车厢内一时寂静，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裴云序就这般看着她，这人皮面具当真是神奇，明明是熟悉的神态，可偏偏看去确实不一样的人。
真真假假，叫人着迷。
马车很快便上了山，一时间安静得连林里飞鸟的声音都清晰可见。
马车停稳，外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弥陀佛，侯爷，寺里已经清空，请您移步。”
姜翎一愣，这是香山寺了空大师的声音。
裴云序已经下了马车，姜翎微微犹豫，将披风披上了，从头到脚裹进了披风里。
了空大师见她下来，微微一愣。
看身形是个女子，看来这就是武安侯特意清场的原因了。
他也不多问，只道了声佛号。
便叫了个弟子领着他们往后殿而去，自己则是回了后堂。
姜翎慢慢地跟着，她越走越迟疑。
这路线似乎是去供奉长明灯的佛殿的路。
裴云序到底想干什么？
等到了长明灯的供奉之所，那小沙弥微微点了点头，也退了下去。
空旷的殿内只剩下裴云序和姜翎两个人。
裴云序上前取了三支香，然后走到姜翎母亲的长明灯前，恭恭敬敬地敬了三炷香。
“岳母，没常来看你是我的不对，以后，我会多带阿翎过来的。”
他正要将香插上香案，却被姜翎拦了下来。
她的头帽已经掉了下来，露出通红的一双眼。
和裴云序冷冷对视。
“我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见姜翎竟然这般防备，裴云序愧疚之意更甚。
“我只是想给岳母敬柱香，谢谢她保佑你还活着。以前我很少陪你来，以后我会多来看岳母的。”
姜翎伸手将他手上的香丢掉，抢得太快，还不小心烫到了裴云序的手背。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娘若活着，她不会让我嫁到裴家！”
裴云序看着脚下逐渐熄灭的线香，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姜翎平日里是很温和的一个人，但遇到她娘的事，就会像个刺猬一样充满攻击性。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姜翎对他，对裴府其实是有恨的。
有恨也好，总好过无情。
他俯身慢慢地捡起香，然后再将其点燃，慢慢插 入了香案。
“阿翎，我们不在岳母牌位前吵架好吗？”
姜翎眼睛微眯，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猛地转头去看，明亮的长明灯后，她母亲的牌位正完好无损地摆在那儿。
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淋到脚。
姜翎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只觉得遍体生寒。
那牌位她明明已经带下山了，藏在老宅里。
她还吩咐银杏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上。
那这是……
裴云序在警告她？
“你母亲的牌位，是我让人从老宅里拿回来的，银杏她们想拦来着。”
裴云序走到她身后，如影子般站在她身后。
“我只是觉得，香山寺是京城里香火最盛的寺庙，岳母呆在这里，受人供奉，来世才能平安顺遂不是吗？”
他在威胁她！
他有办法禁锢住她身边的所有人。
还以为他转性子了，才装了几天的温柔，这就露出大尾巴了。
“呵呵。”
姜翎冷笑一声。
“侯爷威胁人当真有一套，你赢了。”
裴云序一愣。
姜翎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
他不是拿她母亲的牌位来威胁她。
若她不留府里，就毁了灵位之类的。
这种缺德事，他也不是能做得出来的人。
但是姜翎好像就把他当成了那种人。
他张了张口，却无力解释。
他只是想，弥补过去两个月失去的种种。
从七夕到现在，他没能陪她一起经历的所有罢了。
但没想到先来拜祭岳母，又把两人间的关系推得更远了！
都怪凌霄！
出的什么馊主意！
裴云序额头微微出汗，手背上传来灼热的疼痛。
“嘶……”
他轻轻嘶了一声，姜翎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的手背。
她方才不小心烫到了他，看着还挺严重的。
但是她没有说话。
裴云序看了她一眼，眼里闪过无奈，自说自话道。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岳母见我把你惹生气，给我的惩罚吧。”
姜翎眉眼动了动。
心里突然祈祷起来。
“娘亲，若是你听得见，落到雷劈死这个大尾巴狼吧！”
“再不然，让那个香再烫他几次！”
“或者，让他下山时摔下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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