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争吵与成长
听到彭泽亦答应，黎念放松，拉开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休息。
彭泽亦隔着两个空位，也拉开一把椅子。
他心中复盘方才爆发的争吵，凝神讲述道：
“抱歉，我刚才在气头上，有些话可能重了些，你不用放在心上。”
黎念正愣愣看着课桌面。
她也在回想二人的争吵。
“……你每一句话，可都挺重的。”
她幽怨附和着，然后疲倦叹息一声。
彭泽亦的话，太过一针见血。
也许，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确实下不了重手去教训沈千安和方宏宇。
不然，她怎么能被彻底点燃？
她很少被人激怒到这个地步。
刚才，她就好像被扒开了脑子，最深层的某些想法都被他窥视殆尽，再不留情面地悉数抖落。
但彭泽亦听黎念这样说，以为她是被他的言语伤到，以至于现在还没缓过来。
他马上侧头去看她的表情。
“你还在生气吗？”
黎念回过神。
“还好吧。”
“什么叫还好？”彭泽亦不解又无奈。
“额……‘还好’就是，我因为发现自己好像被你说中了，所以气消不下去。”
彭泽亦惊讶，哑口无言。
他不知道黎念仅仅几句话的功夫，脑子又做什么思考运动，给出这样的回答。
他也理智思考了片刻，诚恳地说：
“其实你说的也没错，我的做法确实有失偏颇，没你考虑的周全。
接下来我会好好关注他们两个的，想办法控制一下事情的发展。”
“嗯。”
见到彭泽亦一脸认真和悔过，黎念又忍不住安抚道：“没事，你不用太大压力。
我等会和他俩的几个同班同学打个招呼，留心他俩这几天的反应。
也可能他们真的像你预估的那样……足够的恶？”
因为找“高二跳楼学姐”的缘故，黎念在高二高三的每个班级几乎都有认识的人。
彭泽亦眯起眼睛，似要打量她什么，道：
“黎念，你到底为什么总是可以对别人……”
——为什么可以为别人考虑至此？
——为什么可以透过恶行，理解他人的痛苦？
——为什么总是能换位思考，将心比心？
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彭泽亦每一天关注、监视的都是黎念；他以为他们两个很相似，可是他越来越看不懂她。
这样的生活是很累的，他不懂。
“什么为什么对别人……”
黎念看着对方满脸疑惑，琢磨他要问什么欲言又止。
霎那间，她像联系对了上下文，猜测回道：
“我也很难说为什么。
但我想，这就是我现在的处事风格，而且暂时对我没什么影响。
就像你坚持“恶一定要有恶报”，我理解你，但不能苟同。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可以和我说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黎念正说着，只见彭泽亦的神色先是讶异，沉思，最后回避——
他不想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于是，黎念憋住了她对人过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她话锋一转：
“总之，经过这件事情，看起来我们在某些方面上，意见很容易相左。
可毕竟我们以后相处的时间很长，不管是学校里一起学习，还是处理‘Chatting·at·Nine’的事情。
你刚刚也答应我了，今后事先和我沟通，记得吗？”
“但是，我也有条件。”
黎念眼睑微抬，“什么条件？”
“我和你沟通，你也要和我沟通，或者起码要让我知道。你不要单独去干危险的事情。”
彭泽亦说完，就一言不发等待她答应。
他就是知道，她又要去和沈、方接触；还把他当作孩子，不愿意再牵连他。
于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擅自把那两个人解决了。
“所以你是因为我又要私自去找那两人，才这样做的吗？”
黎念试探问他。
“嗯，是这样。”
彭泽亦不遮不掩，坦然直言道。
那他刚刚还嘴硬什么......
黎念心里有点异样，但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好，我们今后互相商量，可以吗？”
“嗯。”
“分歧就到此为止。”
被两人旷掉的早读，这个时候响起下课铃，哀哀怨怨，又闷闷怯怯。
彭泽亦起身。
“我去找一趟郑冉吧。没和她说明就干了这样的事情，她也会担心。
黎念也站起来，缓缓道：
“好。我去楼上拿些书下来，然后联系方、沈两人的同学了解情况。”
彭泽亦应一声，对她温和一笑，便先往高二那边去了。
看着彭泽亦走远的背影，黎念感慨。
她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争吵。
她在家里见过太多次的争吵。
这过程中，沉静庄严的母亲，文质彬彬的父亲，都只剩一个嘴脸——
像小时候在法院旁听，定罪后恼羞成怒的被告人。
他们为了说服对方，口无遮拦，恶语相向，然而这对矛盾的解决没有一点作用。
黎念都在怀疑，父母吵架只是他们无数发泄方式的其中之一。
可是她难过的时候，只会选择在户外无人的地方大叫，不会找人大叫！
最终整个家里，只有她，无法接受每一场来去匆匆的争吵。
那些被父母轻蔑抛弃的情绪垃圾，顺着一条涓涓的小河，流到了她所在的低地。
她被迫，总是在清理她小小的河滩。
但今天早上的争吵，却让矛盾的化解像是开了加速键。
只是因为双方把“你”和“我”的问题，变为“我们”的问题。
窗外的乌鸫早就不知飞去哪了。
但它留下的轻快，顺利被黎念拾走了。
人心镀上日光的和煦。
班级里，大家吃瓜的进度还在加热期。
回到教室的黎念也只好安慰自己——彭泽亦可能说的没错，那两个孩子确实“脸皮很厚”。
她和看班的曲文清编造了自己旷早读的原因。
曲文清和蔼笑笑，宽容道：“没事，老师也知道你在自习室学习很勤快，一次早读而已。”
“谢谢文清老师理解！我不会再随便缺勤点名的。”
曲文清摆摆手，正要去办公室拿教案，又回过身：“黎念，你等下上课还会下去自习吗？”
“是的，老师您是要讲什么特殊的内容吗？”
“也没什么，就是上课会先讲一下今年校庆征文比赛的通知。”
盛安一中每年十一月中旬的校庆都会举办文化节，其中不乏各类征文比赛。
“老师！那我就不去自习室了，好久没有接受您的文学熏陶了哈哈！感觉语感都流失了不少。”
曲文清一听，疏眉淡目由于惊讶，上下一动，随即向两边舒展开，爽朗大笑又不失清雅。
“哈哈哈好孩子，你等下也选个征文比赛参加吧。老师稍微指点，你拿奖没问题！”
“谢谢老师看好我，如果合适的话，我一定参赛，全力以赴！”
曲文清欣慰点点头，右手扶了扶镜框，就要离开。
黎念目送曲文清走出教室的门，就看见姜妤禾趴在门边，探头探脑，眼巴巴等待她。
黎念压着笑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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