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本性难移
孤儿院、福利院这样的地方，孩子或多或少有心理创伤，能画出多积极美好的房树人？
最上面的两张，就是邹燚和余乐乐的房树人。
邹燚那张，线条凌乱但流利尖锐，用笔力度大，可以说“力透纸背”，这体现他性格偏急躁；画面内容简单，没多少细节，这说明他有防御心态，反感暴露自己，或者思维比较局限；大房子说明他对自我的认知异常膨胀，超级自信，没有枝叶且直枝的树说明他有攻击性。
而余乐乐那张，笔划飘忽，有些地方反复涂擦，用色丰富，这说明他精力旺盛，但是有时犹豫或焦虑，情绪多且跳脱；他的细节太丰富，呈现出一种“X射线”画法，即可以看见房子内部的桌椅，人体内的些许脏器，说明他不能正确认识自我和外界的关系，可能有情绪障碍，具有分裂性思维方式；树很多，小树围着一棵大树，说明以自我为中心；还特地强调了画面基线，比如地平线，也体现他安全感的缺失。
接下来是他们的自由绘画，画风还是这样分明。
这样的两个孩子，淹死了另一个孩子。此时的绘画分析带上了先入为主的意味，她满心满眼都看到了恶。
黎念：“你在什么时候让他们画的这些画？晓棠死后？”
“在那之前。每半年，我会给这里有绘画能力的孩子做一次测试。”
“那么，乔楚楚她也有画了？”她忽然想到。
温序顿一下，说“有”，走去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拿出一张画。
但，是普通的自由绘画，似乎是一个房间，一张像床的椅子，粉色的窗帘——‘姐姐我和你说，我家里有很大很软的摇椅！阳台的纱帘也很好看呢，妈妈让我选的粉色纱帘……’——天，这是乔楚楚的家！
黎念的声音都变得干巴巴的：“只有，这一张吗？”
“剩下的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还能放在哪？黎念：“那你觉得她的画如何？”
“房树人的话，笔触和余乐乐有相似处，但是颜色沉闷，更封闭。”
“这样子，那你就不想分析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我倒是没想过。她最近又偷了一个小孩子的连环画。也许你该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她还可以不喜欢其他几位教育过她的老师。”
“又？……”黎念心里咯噔一声：还是不行吗？随即，扯出一个模糊的笑，“那，孙濛呢？”
听得出，温序的声音克制：
“为什么想看她的画？”
“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像是广告单一样在网上的寻人启事挂着。”
“那个孩子的画没什么好看的。一个贪吃的孩子罢了。”
闻言，黎念扫兴挑挑眉，伸个懒腰后，她翻起那个托特，脸上遗憾极了。
“我想去见乔楚楚。今天带了一堆饼干过来，本来想把最可爱的一盒给她。可惜了，现在不能给了。”她拿出拿一个精致的小铁盒，上面缠绕了粉白丝带，扬起笑：
“不然这盒给施院长吧！希望她看到心情会好些。她办公室能进去吗？”
说着，她把曲奇铁盒里的私货取出来，那是一串小串珠手链，原本也想给乔楚楚。
“随便。或者你放在这个画室的桌上，她会过来的。”温序正在整理那个柜子的暗格，收拾好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
黎念看着温序放在矮桌上的手机，正正神色，道：“我可以拜托你，给我画一幅画吗？我也想看我的灵魂，我昨晚画了房树人，可以给你当参考！”
她对着手机，找到温序的微信，“喏，发过去了。你看看这张照片够清楚吗？会不会太暗了，我在台灯下拍的。”
温序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一下桌上的手机，打开看了就回：“可以的。”
“诶诶，算了算了！”黎念即刻反悔，“你就盲画吧，这才能看出你的本事，还在三分钟内我就撤回了！”
温序：“已知，你是一个善变的灵魂。”
从温序的画室出来，黎念到了孩子们的活动区，她找到正在滑滑梯的乔楚楚。又是一通思想教育。这次还去见了福利院的心理老师，和她沟通了乔楚楚的情况。
那个老师说，乔楚楚刚来福利院不久，就偷过一个清洁工阿姨的钥匙，可见这个坏习惯很严重了。黎念这下觉得，之前乔楚楚说，能够坚持“只摸了摸没有拿”多么不容易。
看着小孩垂头丧气，满口生怕姐姐再也不来了，那一脸将哭不哭的样子，黎念心软又心烦。
教育小孩就像买了一支不明底细的股票，跌涨难控，每天都能看到花红柳绿，怪热闹的。
“楚楚，这个偷东西的魔鬼对你来说，还是太难战胜了，但是呢，姐姐又想了一下。”
黎念大喘气：
“其实楚楚还是有进步的，起码中间忍住了一次。现在我们换一个方式。你接下来，要是控制住四个周末——四个周末过完，楚楚都没有被魔鬼控制，姐姐就给你带想要的玩具，怎么样？”
乔楚楚知道黎念要的是诚实的回答，所以犹豫好半天才憋着眼泪答应。
“楚楚，你上次说的雅雅姐姐，现在在这里吗？”
“雅雅姐姐，她去上课了。其实我也想去上学了，这里的课没有朋友。”
“喜欢上学可很难得呀，你这么乖一定可以交到朋友的。”看来只能周末再来找雅雅了，大孩子也许对福利院更熟悉。
黎念蹲下身子，神神秘秘问：“那楚楚，你在这里住这么久，有没有见到会打人的老师呀？”
“没有，没有打人！姐姐说谁？谁要打——唔！”乔楚楚慌张的嘴一把被黎念慌张地捂住，“楚楚你真是大嗓门。。”
后来施院长来了，黎念把托特包里的曲奇全给了施红叶，让她晚上分给小孩子吃。接着她赶回去晚自习，夷然自若地从学校正门进校，和保安说她请了一天病假，想回来晚自习。
晚自习一结束，彭泽亦难得来高一1班等黎念，问她为什么一天没来自习室，而且手机像是关机了一样，全面失联。
他问的就是字面意思，因为黎念的定位神奇地消失了一整天，最终出现在操场的一角，他过去看却什么都没见着，最后到了银杏树后，见到墙上剥脱的墙皮，才生出不安。
他也不知道，黎念早上换了一把新手机，由于念旧，连型号都一模一样。
二人站在出租屋楼下，就着楼梯里的声控灯看清彼此。
“嗯，我手机没电了，就关机了。”黎念不想和他讲自己翻墙出校的事情，随即略带埋怨：“你昨晚没回来嘛？我本来想去找你查温序的事情。”
他答：“我昨晚待在家里，就没来。”待在许教授家里。
“行吧。我和你说，温序发信息说，翠坞福利院遭人举报了。”
“举报什么？”
“有人说福利院里有老师虐待儿童，管理疏忽，故意造成过去几年儿童失踪。你不觉得很巧吗？刚好我们最近在研究这些事。”黎念真心在探讨。
但彭泽亦只恨现在和她面对面，不然他可以摆出一副被人坑害一百万的表情。
好了，听到这里——黎念她一定是逃课一天又出去了。去北城区找温序！玩到晚自习才回来！不知道怎么玩的，手机还没电了！她就那样一个人，在福利院里乱晃……
彭泽亦直愣愣看她：“想知道是谁举报吗？”
“那你能查嘛？”
“不用查。是我。”周六晚上他就举报了，她周一才“听说”，不就是上午亲自去了。
“……什么？”
黎念的气来得古里古怪，“你为什么没和我商量？你又擅自行动？而且你有证据吗，就那样随便一通电话？”施院长今天肉眼可见的憔悴。
“你就没有擅自行动吗？”彭泽亦说罢就盯着她，什么都没说，但黎念在他的眼里把什么都猜了一遍。
她现在知道，她和彭泽亦之间最大的障碍，还是沟通。
他们对各自的生活掌控欲都太强了，到对方身上，这个力道去握一团非牛顿流体，就变得笨拙；只要任何一人离开对方的视线，回头就能发现那人不知道往哪，跨出了一大步，还试图淡漠地解释“我只是去捡垃圾，做了下环保，活动了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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