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西南004
我被惊出了一身冷汗,顾星辰蹙眉观察片刻,突然道:“ 找到肖羽了!”言罢他飞身而起,直跃上了第三层,我顺着他上去的方向一看,果然见到肖羽被挂在七钩塔第三层的一个钩子上,顾星辰小心翼翼地把肖羽从钩子上解脱出来,将他带到了塔下。
我们探了探肖羽的脉象,隐约还有一丝微弱脉搏,于是赶紧架着他出了寺院,寺门口拴着几匹马,我们便骑上马儿,风驰电掣般带着肖羽往回赶。
马儿飞驰到半路,顾星辰忽然停了下来, 我忙问他: “ 怎么不走了?”他侧耳倾听了片刻道:“ 前方有激战,但我们要带肖羽回去,只能从这里走。”我应道:“激战倒也无妨,总归不是冲我们来的便好。” 顾星辰点了点头:“小心些,肖羽如今命悬一线,急等着救治,我们切不可被卷了进去。”
我点点头跟着他一起继续前行,前面进入一条山谷,山谷之中果然回响着打斗声。走着走着,顾星辰忽道一声“ 当心”,紧接着一块巨石从一旁陡峭的山坡上滚了下来,我急扯缰绳引马后退,马儿也察觉到了巨石的动静,刚刚退出些距离来,那巨石便已轰然而下,将本就不宽的山谷小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顾星辰在巨石那侧唤道:“云儿? 你还好吗?” 我大声应道:“ 主人,我没事,你那边……”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得嗖嗖数道劲风刺来,我忙举剑挡开,竟是十几支利箭。两边有十几人飞奔而下,我忙翻身下马,刚退出几步,那些人已来到面前,举刀便向我砍来。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十几条长刀的寒光很是显眼,已经负伤的我一边勉力举剑格挡,一边对那些人说道:“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只是途经此地而已,你们为何对路人也要大开杀戒?” 那些人并不停手,其中一人道:“莫管你是什么人,今日出现在此处,都得死!”
我心中暗叫倒霉,也不知这又是遇上了哪门子不讲理的强人,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杀,但因在七钩塔内大伤真气,此时我已无力使用任何术法,只得以未央剑应付那些人的长刀。
昏暗的夜色中,月光渐渐明亮起来,我终于看清这些人的行头,原来竟是圣血堂的人。巨石另一侧也传来急促的刀剑相击之声,我心中焦虑,顾星辰也是负伤在战,还要带着奄奄一息的肖羽出去,真不知他们能否顺利脱身。
一簇簇刀锋疾芒中,未央剑有些左支右绌,不一会儿,我被那些人逼得越退越远,身上越来越没有力气,好不容易刺伤了几个,剩下几人仍是追缠着不放,那些人前后夹击,我方才挡开面前几条锋刃,忽闻身后刀风已凌空而下,正以为自己后背又要挨上一刀之时,一道疾风突然掠过我的身后,当当几声将那些长刀尽数打飞了出去。
一个棕色身影同时跃出,手中抛出道道飞镖,几个圣血堂的人见状纷纷后撤,其中几人中镖倒地,另有几人则将长刀收起,列阵聚气,霎时间他们周身飞沙走石,黑色雾气腾腾而出,骨碌碌地凝聚成了个偌大的骷髅头来。
那骷髅头朝着棕衣人急旋过去,棕衣人一跃避开,骷髅头撞上他身后的山墙,轰隆一声将那山上石头击得四分五裂。
我在旁慨叹不已,这骷髅头真乃圣血堂独门绝招,便是些小喽啰无法单独祭出,几个人拼凑在一起也要凑一个出来。
棕衣人同他们周旋一番后,猛然间从身后祭出一面半人高的棕色旌旗,那旗子在空中猎猎鼓荡,棕衣人右手向天起印,引出轰隆隆一声巨响,一道暗黄气流直劈骷髅头而去,瞬间黑芒乍散,骷髅头随之消失不见。
黄色气流在棕衣人的驭使下并未消散,而是瞬间暴涨,直轰向那几个圣血堂之人,那些人痛叫着摔飞了出去,个个被击得吐出血来。
除了顾星辰出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他人制服圣血堂徒众,这棕衣人看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我还没回忆起来,半空忽然闪现一道耀眼的蓝光,竟是另一个身负旌旗的人,那人身穿蓝衣,祭的是一面蓝色旌旗,他面前有十几个圣血堂的人,正驭使着一团杀气腾腾的猩红鬼火向他扑去,蓝衣人双手结印引出一道电光,由天际直灌旌旗,紧接着一道光柱从旌旗激射而出,将那一团猩红鬼火拦腰斩成两半,那些圣血堂的人顿时被炸飞开来,纷纷哀号着不能起身。
蓝衣人收回旌旗,见到我身边的棕衣人,忙跑上前来对他道:“ 三哥,大哥二哥呢?”棕衣人指了指巨石另一侧道:“ 他们在那边,已经将那一片的小王八羔子都收拾了。”
二人言罢一同看向我,问道:“ 姑娘是何人? 为何会出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这时已精疲力竭、站立不稳,勉强开口答道:“ 我是路过此处的……”
话刚说一半,眼角忽见一丝异动,竟是一枚暗器袭来,正向着那蓝衣人刺去,我来不及提醒,只得举剑拦了过去,但此刻我已力竭,身体一个踉跄歪倒,右肩上传来刺痛,我偏头一看,那暗器正戳中我的肩头。
失去意识之前,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今日这伤受得还真是对称,左右双肩竟一个不少。
再有了意识时,首先清醒过来的是嗅觉,一股淡淡的木质檀香弥漫在空中,吸进脏腑令人十分安逸舒适,我调息了几下之后缓缓睁开双眼,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中,房间里的陈设古色古香,正中还燃着一鼎香炉,那淡淡香气正从香炉中丝丝缕缕地飘出。
一个模样清秀的丫鬟走了过来,她提醒我小心,扶着我坐了起来,我说道:“多谢姑娘。请问这是何处?” 她微笑不语,从一旁桌上端了个药碗递到我手中:“ 姑娘身上多处受伤,身体要紧,先把药喝了吧。” 我只觉莫名受此恩惠委实不妥,想要再问个清楚,门却忽然被人敲响,那丫鬟忙去开门,进来的是个中年模样的健壮男子,他身着一身蓝衣,手中摇着把扇子,正是在山谷中遇到的那位蓝衣人。
那人一进来便关切地问道:“ 姑娘可感觉好些?” 我点点头道:“ 好些了。请问这是哪里?”
那人摇扇微笑道:“此处是我凉国四旗庄后院。”
我心中大惊,我怎么会在四旗庄中? 难道他们认出我就是那天被他们追捕的人了? 怪不得之前在山谷中就觉得他们看着眼熟。
那人大约是看出我面色不对,又笑道:“ 姑娘无须紧张,鄙人乃电旗庄庄主郑光,昨日蒙姑娘仗义相救,鄙人铭感五内,见姑娘受伤晕倒,这才冒昧接至庄中医治。”言罢对我郑重地躬身行了个大礼。
我一身伤痛无法起身,忙道:“ 区区小事,郑庄主无须挂怀,当是我该感谢您的救治才是。”
他顿了顿,问道:“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来自何方,因何会一身伤痕地出现在那天的山谷中呢?”
我坐直身子:“ 我叫百里云声,是九天门的弟子,那天去往山谷其实只是过路,只因当日我的朋友在金钩寺受伤,命悬一线,为了带他回去救治,方才会途经那里。”
郑光闻言惊讶不已:“ 你们从金钩寺出来? 那日去往金钩寺的人不是都已遭遇不测了吗?”
我点了点头:“ 不错,那日所去之人,最后大都被挂在了七钩塔的四十九个钩子上,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我想到了顾星辰和肖羽,忙问他道,“那日我还有两个朋友同往,一个骑马一个身受重伤,不知他们现在何处?”
郑光敲了敲扇子:“你那朋友大约是被那大石头挡在另一边了吧?
我并未见到他们,倒是听大哥二哥说起那日见到这么两个人,他们没有去管那闲事,不知那二人现在何处了。”
“我得去找他们。” 我闻言忙起身下床,身上的伤痛扯得我忍不住咝了一声。郑光将药碗又递了过来:“ 云声姑娘,你受了这么多伤,还是先把药喝了,等身体养好些了再去找你的朋友不迟。”
我摇头道:“这不过是些皮外伤,无碍,我得快点找到我的朋友。”
郑光提高了声音:“ 你哪里只是皮外伤哦! 我们帮你诊治脉象的时候,发现你气息极弱,而且……”
他的表情看着有些微妙,我不明就里地望着他,如此大眼瞪小眼地僵持片刻后, 我问道: “ 而且还发现我身中剧毒, 神识也有些问题,对吗?”
他眨了眨眼:“的确如此……”
我点头道:“我自己都知道。”
他呆了呆:“既是如此,云声姑娘更应该先把药喝了,身体好了你想去哪里我们定当护送周全。”
我无奈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这时,又有三人你推我搡地进了房中,这几人中有山谷里遇到的那个棕衣人,还有两人一个银衫一个绿袍,他们三人一进来就神情怪异地对郑光挤眉弄眼道:“ 她她她……这这这……”
郑光长长地哎呀一声道:“ 瞧瞧你们,这么慌里慌张作甚? 这位是百里云声姑娘,刚刚醒来,你们莫要惊扰了她。”
那三人闻言,如梦初醒般地正了正面色,在我面前一字排开,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了他们的自我介绍。
“在下风旗庄庄主,卫亭。”
“鄙人雨旗庄庄主,方浩。”
“老衲……”棕衣人咧嘴道。
“什么老衲?”
“什么鬼?”
还没待棕衣人说完,另几人纷纷鄙夷道。
那棕衣人恍然惊觉:“ 口误口误! 应该说不才! 不才乃雷旗庄老大,施炎。”
另外三人再次鄙夷道:“老三,你说话能不能有点水平?”
“就是就是,你一张嘴不是老衲就是老大,没有一个得体的。”
“你这是拉低咱们四旗庄的平均分哪!”
叫施炎的棕衣人不服道:“ 我本就不是个文人,搞不来那套文绉绉的东西,每次又排在你们两个后面才说,想换个不同的词儿好难。你们别老挑我的毛病,越挑我越不会说话了。”
郑光笑道:“好了好了,别在云声姑娘面前出洋相了。你们神神道道,到底想说什么?”
那三人互相看看,又一同望了望我,遂将郑光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只见他们四人相视点头,似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于是郑光又来到我近前, 问道: “ 云声姑娘近日可吸纳过什么灵气?”
我一听便知他想问的是那个小灵珠,于是坦然道:“ 前不久确实发生了件怪事,我在中秋灯会那天遇到一个小灵珠,那小灵珠竟然从我的眉心之间钻进去了。”
本以为说到此处,他们要向我发难或是讨要珠子,然而他们却是一脸期待的模样,像几个等着听故事的孩子一般,看得我一时间有些发蒙,愣在了那里。
郑光清了清嗓子,提醒道:“云声姑娘请继续。”
我哦了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我的朋友的朋友帮我把小灵珠炼化在体内了。”
那四人闻言,拊掌的拊掌,拍腿的拍腿,敲头的敲头,还相互感慨着:“你看看你看看,她竟然能将小灵珠炼化在体内,果不其然,果不其然啊!”
他们这反应令我一头雾水,于是我问道:“ 我听那日追讨小灵珠的官兵说,这灵珠是你们进献给慧文公主的宝物,因而……”
我还没说完,他们便齐声嚷嚷起来:“ 好不要脸的禁卫军呀,当今这凉王更加不要脸了,灵珠什么时候成了我们进献的宝物了? 他们可真是会编!”
我奇道:“难道不是给慧文公主的吗?”
“给个屁呀!”施炎张口叫了起来。
“那灵珠分明是我们自己制了有重要用处的,谁料竟被那凉王的女儿盯上,借口什么出巡受惊,非得向我们要了去压惊。”
“就是就是,我们不给,他们就抢!”
我听了他们的话,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万没料到事实竟是如此。
“但是这小灵珠如今在我体内被炼化,也取不出来了,左右还是我对不住四位庄主,误了你们使用了。”我惭愧道。
没想到他们却摇头摆手地道:“ 哎呀,无妨无妨,没事没事,不当紧不当紧。”
“这小灵珠做出来本就是为了……” 施炎话还没说完,郑光的扇子忽然敲上他的嘴巴,他只得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郑光沉思片刻,道:“ 我们四人与云声姑娘虽是萍水相逢,却也算是有缘,何况在下还受姑娘救命之恩,如今我四人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云声姑娘能否首肯?”
我见他说得如此委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郑庄主无须如此客气,有什么吩咐您但说无妨。”
他们四人闻言一齐露出惊喜的表情,郑光举扇作揖道:“ 我们四人意欲同云声姑娘义结金兰,不知云声姑娘会否首肯?”
我目瞪口呆,万没料想他们竟会有此要求,正惊讶得不知如何回应,郑光补充道:“ 当然了,咱们这个结义,云声姑娘必须是老大,我们四个做小弟,如此才不会乱了辈分。”
最终,我婉拒不成,硬是被这几人请到院中,弄了一番歃血为盟的仪式,稀里糊涂地成了他们的老大。
拜把子结束之后,我被四位小弟劝回房中休息,之前没有细细看这房间,此时才发现这房中有些特别之处,其内排列着两行雕花博古架,上面放置的不是古玩文物,净是些小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儿,我顺着博古架慢慢看过去,尽头的墙壁之上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之人是个端庄的年轻女子,看穿戴像是王室中人,她的容貌十分秀丽,眼角眉梢透着说不出的亲切感。
我正要仔细看看题字和落款,忽有门童传报,说是有人找我,于是我在四位新拜小弟的簇拥下,来到四旗庄大门口。夕阳的柔光中,一小队人马整齐地排列在门外,为首一匹高头大马上静静坐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我眼眶微热,唤道:“主人。”
这一声把四位庄主唤得紧张起来。
“老大的主人?”
“老大的老大,那咱们该叫什么?”
“先甭管叫什么了,赶紧把人请进来歇一歇,那么大个子在马背上坐着多累。”
“正是正是,他不累马还累呢!”
一番乱七八糟的商讨之后,他们齐齐向顾星辰躬身作揖道:“ 恭请老大的老大下榻寒舍小坐。”
顾星辰愣了一愣,道:“四位庄主不用客气,我是来接人的。”
我忙点了点头:“对的对的,我确实该走了。”
四位庄主闻言,又大费了一番口舌,试图挽留我和顾星辰,但没能留成,最后他们将未央剑递还给我,又拿了一根形似飞刀的小小器物给我,说道:“老大,这是我们四旗庄的信号锥,你若需要我们相助之时,可在周边山石草木之上用此锥画上一个印记,我们的人看到自会前来通报,以便我们前去相助。”
我点点头接过那锥子,骑上他们牵出的马儿,同他们挥手告别。回去的路上,顾星辰问道:“新收了四个小弟?”
我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他们不是喊你老大吗?”
我汗颜道:“ 是啊,也不知这是为什么,不过他们四个人挺好的,就是实在太热情,我推拒不成,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他们的老大。”
顾星辰面无表情地道:“他们的确不是坏人,认你做老大倒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这话说得我更加茫然:“ 我与他们本不相识,更无半分渊源,我觉得是十分不妥的,怎能说是合情合理呢?”
他浅浅笑道:“ 无甚不妥,你不要多虑。那日就是看到有他们在,我才会放心先带肖羽回去救治的。”
我仍是一头雾水,忙问道:“肖羽的伤势如何?”
“伤得不轻,不过经过诊治,应无性命之忧。”
“那主人你呢? 你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你我二人此次身体俱受重创,先回焱山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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