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有人故意破坏
周浩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屈辱过。
想他周浩，从一个小镇做题家，一路打拼到云城上市公司副总的位置，靠的是什么？就是过人的心计和一张能把黑说成白的嘴。他见过的达官显贵不计其数，求人办事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弯个腰，递个笑脸，何曾有过双膝跪地的经历？
今天，却跪在了一个破道观里，跪给一个毛头小子，跪给一个他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要他命的“孩子”。
屈辱，愤怒，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让他汗毛倒竖的气息，就萦绕在自己周围，没有离开。
“道长……我跪了……我跪了……”周浩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讨好，“接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说，您让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能活命，别说跪下，就是让他磕头，他也认了。
林澈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什么波动。
“我说了，让你忏悔。”林澈的语气很平淡，“不是让你跟我做交易。”
“忏悔？”周浩愣了一下，抬起头，脸上满是迷茫，“怎么忏悔？我说我对不起他？我错了？”
在他看来，道歉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简单得很。
“你以为忏悔是念台词吗？”林澈摇了摇头，有些失望。
这个人，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状况。
他根本不明白，他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讨价还价的生意伙伴，而是一个充满了怨恨和戾气的灵体。
这种由血亲之手扼杀的婴灵，其怨念之深，远超常人想象。它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它要的，是迟来的父爱母爱，是发自内心的悔恨和歉意，是让它感受到自己曾经被期待、被承认过。
林澈看了一眼赵敏，她站在一旁，泪水无声地滑落。这半年来，她每天都在自责和悔恨中度过，这份痛苦是真实的。所以，婴灵虽然折磨她，但并没有立刻要她的命，只是依附着她，吸取她的阳气。
可周浩不同。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在他的世界里，这只是一个麻烦，一个可以用钱和手段来摆平的麻烦。
这样的“忏悔”，婴灵怎么可能接受？
果然，林澈用天眼看到，随着周浩那句轻浮的话语出口，他头顶上那婴灵的黑影，怨气又翻腾了起来。
那张模糊的小脸，五官扭曲得更加厉害，一双血泪之眼，死死地盯着周浩的后脑勺。
道观里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赵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周浩也感觉到了不对劲，那股刺骨的寒意，像是要钻进他的骨头缝里。
“道长！道长！它……它是不是生气了？”周浩吓得又把头埋了下去，声音都变了调。
“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不清楚吗？”林澈冷冷地反问。
“我……我……”周浩急得快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道长，您教教我！您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这种事，没人能教你。”林澈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他的眼睛，“话要从心里说出来，才有用。”
“你看着我，”林澈的眼神，深邃得让周浩不敢直视，“你现在闭上眼睛，仔细想一想。”
“想一想赵敏当初告诉你她怀孕时，你是什么反应？你又是怎么花言巧语地骗她，说你会离婚，会给她一个家？”
“再想一想，你是怎么把一张冰冷的银行卡扔给她，让她去打掉你们的孩子？又是怎么叫保安，把哭着求你的她，像垃圾一样赶出公司？”
“最后，你想一想，如果这个孩子顺利出生，他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会笑，会哭，会叫你爸爸。他会用他小小的手，抓住你的手指。他会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相连的亲人。”
林澈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周浩的心上。
周浩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闭着眼睛，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他想起了赵敏当初验出两道杠时，那种又惊又喜又羞涩的表情。
想起了自己为了稳住她，信誓旦旦地许下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诺言。
想起了自己妻子发现端倪后，在家中大吵大闹，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家庭，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赵敏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想起了他在电话里，用最冷酷的语气，说出“把孩子打掉”那几个字时，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他的脑海里，真的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婴儿的影像。
那个影像，不再是刚才看到的那个血淋淋的怪物，而是一个白白胖胖，冲着他咯咯笑的可爱宝宝。
“爸爸……”
一声稚嫩的呼唤，仿佛跨越了时空，在他的心底响起。
周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下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铁石心肠，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他甚至为自己的冷酷和理智而自豪。
可这一刻，他心里那块最坚硬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
原来，他不是没有心。
只是他把那颗心，埋得太深了。
“我……我错了……”
周浩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恐惧和讨好，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沙哑和哽咽。
“孩子……爸爸错了……”
他抬起手，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不该……我不该不要你……”
“啪！”
又是一个耳光。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一旁的赵敏，看着这一幕，捂住了嘴，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恨周浩，恨他的无情，恨他的自私。
但看到他此刻的样子，她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复杂的怜悯。
林澈静静地看着，没有阻止。
他用天眼观察着那婴灵。
随着周浩发自内心的忏悔和自责，婴灵身上的怨气，虽然依旧浓郁，但那股暴戾和凶狠，却平息了许多。
它不再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周浩，而是歪着头，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个跪在地上，一边流泪一边打自己耳光的男人。
它能感受到，这个男人此刻的情绪，是真实的。
有效果！
林澈心里有了底。
看来，这周浩还没坏到骨子里，总算还有救。
“好了。”林澈开口，制止了周浩的自残行为，“光是道歉和自责，还不够。”
周浩停了下来，红肿着脸，用一双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林澈，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怨气因你们而起，想要化解，就需要你们用真心去弥补。”林澈站起身，缓缓说道，“明天晚上，我会在这里设坛做法，为他做一场超度法事。”
“在这之前，你们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最重要的是，你们要亲手为他做一个小小的牌位，写上他的名字。”
“名字？”赵敏和周浩同时愣住了。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给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取一个名字。
“对，名字。”林澈点了点头，“一个生命，无论来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这是对他最基本的尊重和承认。”
“你们回去，好好想一个名字。然后，用心写在牌位上。”林澈的语气严肃了起来，“记住，必须是你们亲手去做。从今晚到明天法事开始前，你们要斋戒沐浴，诚心祷告，将你们的歉意和祝福，都倾注在这个牌位上。”
“这是你们为人父母，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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