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炼幡

他盘膝坐在硬板床上，并没有立即入定。白日里酒肆中的喧嚣、那几个散修的议论、刀疤脸凶恶的嘴脸……以及更深层的信息，如同潮水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冲刷。

“道域大比……天罗秘境……天罗灵髓……”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眼神在灯火下明暗不定。

“赵坤……半步金丹……”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他记忆的最深处。十年前兵冢之地，那个锦衣华服、眼神倨傲的青年，那柄沉重冰冷的断岳剑，以及最后被黑棍砸翻在地的狼狈……画面清晰如昨。但如今，听闻他已“脱胎换骨”，“沉稳得吓人”，甚至半只脚踏入了金丹之境。

古砚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奔腾的液态灵力，筑基巅峰，早已圆满无瑕。可那层通往金丹的屏障，却坚若磐石，纹丝不动。他尝试过无数次，按照《混元一气诀》的法门搬运周天，压缩灵力，却总感觉隔着一层无形的膜，差那临门一脚的契机。

“天罗灵髓……”他喃喃自语。这种东西，对于卡在筑基巅峰的修士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若能得之，凝结金丹的成功率必将大增。这无疑是目前最能直接帮助他提升实力的途径。

复仇的念头如同炽热的岩浆，在他胸中翻滚。靠山村惨状历历在目，小虎、老村长、春妮……那些熟悉的面孔化作冰冷的尸体，焦土与血腥味仿佛还在鼻尖萦绕。这份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但，怎么偿？

直接杀上无量剑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无量剑宗是北域修仙巨擘，宗门内高手如云，金丹修士恐怕都不在少数，更有元婴老怪坐镇。他一个筑基修士，哪怕实力远超同阶，贸然闯上去，也绝对是十死无生，连赵坤的面都见不到，就会像蝼蚁一样被碾碎。

那不是复仇，是送死。

古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火和仇恨是动力，但不能被它们烧毁理智。师尊墨尘说过，金丹之道，关乎心神圆融。他需要力量，更需要掌控力量的智慧。

他开始冷静分析：

目标：杀死赵坤，为靠山村村民报仇。

障碍：赵坤本身实力强悍（半步金丹），身处无量剑宗核心，受到严密保护。

自身优势：筑基巅峰，《万象震元经》带来的强悍肉身和对力量的精细掌控，神秘的黑棍（虽暂时沉寂），宝芽的辅助，以及……敌明我暗。

自身劣势：修为瓶颈，缺乏强力攻击手段和法宝，对无量剑宗内部情况了解有限。

“道域大比……天罗秘境……”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两个关键词上。

这是赵坤会公开出现的场合，尤其是大比，众目睽睽之下，或许有机会？但同样，那也是无量剑宗势力最集中的地方，风险极大。

而天罗秘境，据说内部自成空间，机缘与危险并存。如果在秘境之中……是否会有机会？

古砚的眼神渐渐变得锐利。他似乎找到了一条模糊的路。

“必须尽快结丹！”他清晰地认识到，只有凝结金丹，才有资格参与到那个层面的争斗中，才有了一丝复仇的可能。天罗灵髓，他志在必得。

那么，如何接近大比和秘境？以什么身份？

散修？恐怕连外围擂台都难以真正触及核心。

加入某个宗门？时间上来不及，而且大宗门审查严格，他的根底经不起查。

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被否定。他像一头困兽，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眉头紧锁。油灯的光芒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没想那么多，古砚就睡了，因为想不到稳妥的办法。

在灰岩镇听来的消息纷乱繁杂，道域大比、天罗秘境、赵坤半步金丹……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石块压在他心头。硬闯无量剑宗无疑是送死，潜伏接近又希望渺茫，仿佛置身于一个无解的困局。他索性不再空想，在破旧的客栈房间里沉沉睡去，让连日赶路的疲惫和紧绷的心神稍得喘息。

翌日醒来，头脑清明了许多。他不再像离开靠山村时那样带着一股决绝的悲愤埋头赶路，而是有意放慢了速度。既然前路迷茫，不如边走边看，边修边想。

他走过荒原，任凭带着沙砾的风吹拂在脸上；翻越陡峭的山岭，感受着体内灵力在攀爬时的流转；渡过湍急的江河，体会着水流中蕴含的天地之力。他就像一个沉默的影子，重新融入这片广袤而真实的修仙界。

一路上，他见识了不少争斗。为了一株年份稍好的灵草，几个练气期散修便能打得你死我活；也曾远远瞥见筑基修士为争夺一件法器而爆发的激战，灵光闪耀，轰鸣阵阵，最终胜者攫取一切，败者黯然退场或身死道消。他也遇到过心肠不坏的散修，在他于路边调息时，好意提醒前方有险地，或是指点附近哪里可以找到干净的水源。

这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的规则：实力为尊，资源必争。十年的山村宁静，几乎让他忘了这份刻入骨髓的生存法则。

期间，他多次尝试更深层次地沟通那根沉寂的黑棍。神识一遍遍扫过粗布包裹的棍身，甚至尝试用“混元震劲”极其细微地刺激棍体内部结构，回应他的，除了那与心跳隐隐契合、几乎无法察觉的脉动外，依旧是一片深沉的死寂。

仿佛兵冢那次爆发和山谷中的惊退兽群，耗尽了它积攒许久的力量，需要更长的时间来恢复。

他也研究过那面得自驱兽者的“引兽幡”。幡面破损，符文黯淡，其中蕴含的那股阴冷、操控心智的煞力，与他所修《混元一气诀》的中正平和格格不入，甚至隐隐让他感到排斥。

强行催动，只怕未伤敌先伤己，而且此物邪异，留在身上是个隐患。仔细探查确认无法修复也无甚大用后，他寻了处深谷，用真火将其彻底焚毁，看着它化为缕缕青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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