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蛀虫

就在李云龙和他的独立团为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而欢呼雀跃时，千里之外的黄河岸边，中条山防线，国军第14集团军的临时指挥部里，气氛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集团军总司令刘茂恩，一个年近五十，两鬓已经斑白的军人，正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地图上，代表着日军的红色箭头，像一把把尖刀，死死地钉在他的防线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总座。”一个后勤处长模样的军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欲言又止。

“说吧，又是什么坏消息？”刘茂恩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又疲惫。

“总座，后方……后方运来的这个月的军粮，又……又出问题了。”后勤处长低着头，不敢看刘茂恩的眼睛。

“又是沙子，还是发霉的米？”刘茂恩冷笑一声。

这种事情，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前线的将士们饿着肚子，用命去和日本人拼，而后方的那些达官显贵，那些所谓的“国之栋梁”，却在用他们的血，换自己的荣华富贵。

“比……比那还严重。”后勤处长声音都在发抖，“这次运来的一千袋大米，打开一看，里面……里面大部分都是谷壳和石灰。药品……药品也全都被换成了假药……”

刘茂恩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缓缓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那个后勤处长，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总座，是真的……弟兄们都看着呢……三营那边，昨天因为伤口感染，又去了二十多个弟兄……要是那批磺胺是真的，他们……他们本可以活下来的……”后勤处长说着，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刘茂恩沉默了。

他感觉一股血直往脑门上冲，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堵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了昨天去野战医院时，看到的那些躺在草席上，因为没有药品而活活痛死的年轻士兵。

他想起了那些饿得连枪都快举不起来，却依然在阵地上死战不退的弟兄。

他想起了那些把最后的干粮留给战友，自己活活饿死的军官。

而现在，有人，就在他们的背后，用沙子和假药，断绝了他们最后的生路！

“好……好啊……”刘茂恩惨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愤怒。

“真是我的好同僚，真是党国的好栋梁啊！”

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配枪，对着桌上的一个茶杯，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压抑的指挥部里响起，茶杯应声而碎。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

“查！给老子查！”刘茂恩的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指着那个后勤处长，用尽全身的力气咆哮道，“我不管牵扯到谁！不管他是什么背景！给老子一查到底！”

“我倒要看看！是哪些天杀的蛀虫！在喝我们前方将士的血！”

后勤处长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是！是！总座，我马上去查！”

指挥部里，只剩下他和参谋长两个人。

参谋长叹了口气，走上前，默默地收拾着桌上的狼藉。

“总座，别气坏了身子。这事……查到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刘茂恩靠在椅子上，双眼望着天花板上昏黄的灯泡，眼神空洞。

“所以然？我他娘的要什么所以然？”他忽然低吼起来，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我只要我的兵能吃上一口饱饭！我只要我的伤兵能用上真药！这他妈的很难吗？！”

参谋长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了片刻，才艰涩地开口：“运粮的是孔家的粮行，批药的是宋家的公司。总座，咱们……惹不起。”

“孔家？宋家？”

刘茂恩惨然一笑，笑声里带着哭腔。

“好一个孔家！好一个宋家！他们住着洋楼，喝着红酒，用我们弟兄们的命，换他们的金条和美钞！国难当头，国难当头啊！他们发的，是国难财！”

他看着指挥部门外，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士兵，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一个参谋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份情报。

“总座，这是刚刚从二战区那边传来的绝密情报。”

刘茂恩无精打采地接了过来，随眼扫了一眼。

可就这一眼，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情报上写着：

“八路军独立团，于晋西北野狼谷地区，全歼日寇第四旅团一部及战车大队，毙敌三千余人，缴获无算。自身伤亡，不足百人。”

“这……这不可能！”刘茂恩的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八路军是什么装备，他再清楚不过了。小米加步枪，能打赢一场伏击战就不错了。全歼日军一个精锐联队和战车大队？还自身伤亡不足百人？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是神话故事！

“情报来源可靠吗？”他急切地问道。

“报告总座，是二战区阎长官亲自发来的通报，应该……不会有假。”参谋小声说道。

刘茂恩拿着那份薄薄的电报纸，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反复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独立团……李云龙……

他听说过这个名字，是个刺头，但很能打。

可再能打，也不可能打出这种神仙战绩啊！

难道……难道传闻是真的？

他想起了最近在国军高层中流传的一些小道消息，说八路军在晋西北得到了一个神秘“南洋富商”的资助，鸟枪换炮，装备比中央军的德械师还好。

以前他只当是个笑话。

现在看来……

刘茂恩走到指挥部门口，看着自己那些饿得东倒西歪的士兵，再想想电报里那个以不足百人的伤亡，全歼日军三千精锐的独立团。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他的心头。

是羡慕？是嫉妒？还是一丝希望？

他抬头望向西北方，那片黄土高原的方向，目光深邃。

或许，这个国家的希望，并不在他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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