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金蝉脱壳

废弃居民楼的三楼窗口，李毅像一尊融入黑暗的雕塑，冷静地俯瞰着下方那片由他亲手点燃的修罗场。

巷道口的对峙，被新的变数粗暴地打破。

“吱嘎！”

几辆破旧的面包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如同几头横冲直撞的铁皮野兽，蛮横地堵住了巷口的另一端。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十几个手持钢管砍刀的汉子鱼贯而出，身上那股凶悍的戾气，瞬间将本就紧张的空气彻底点燃！

领头的，正是白天在桌球室见过的小四。

“老鹰，你他妈的耳朵聋了？”小四拎着一根棒球棍，嚣张地走到“老鹰”面前，用棍子尖一下下地点着对方的胸口，“三哥说了，这片地盘今晚归我们管！带着你的狗，滚出去！”

“老鹰”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三哥，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发难！

“小四，你他妈吃错药了？”他一把打开对方的球棍，眼中凶光毕露，“敢跟我们飞哥抢食？你掂量过自己几斤几两吗？”

“去你妈的飞哥！”小四身后一个黄毛直接破口大骂，“在三和这片地，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听我们三哥的！”

两拨人马瞬间剑拔弩张，几十双凶狠的眼睛在黑暗中碰撞，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就在双方对峙，谁也不肯退让的时刻，一个微不足道的意外，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个阿飞的手下在黑暗中摸索着后退，想找个更好的位置，却无意中一脚踩在了旁边一个三哥手下的脚上。

“你他妈没长眼啊！”

这句带着火气的咒骂，如同丢进火药桶里的一根火柴！

“靠！老子踩你怎么了？”

“砰！”

一声沉闷的钝响，是钢管与头骨碰撞的声音！

瞬间，所有的对峙与叫骂都变成了最原始的血腥械斗！

棍棒交击的闷响、锋利刀刃划破皮肉的撕裂声、夹杂着痛苦的惨叫和野兽般的怒吼，响彻了整条狭窄的巷道！

那名消防队长见状，脸色铁青到了极点！他果断地抓起对讲机，对着里面声嘶力竭地怒吼：“总台！总台！三和地区发生大规模持械斗殴！请求立刻派警力支援！重复！请求警力支援！”

凄厉的警报声再次被拉响，场面彻底失控！

混乱，达到了李毅计划中的顶峰。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李毅迅速从帆布工具包里，抓出一把黏糊糊的黑色机油，毫不犹豫地抹在了自己脸上和干净的工装上。

他又抓起地上的灰尘，胡乱地在头发上揉搓了几把，最后“刺啦”一声，将自己的一边袖子硬生生撕开一道大口子。

前后不过十秒，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就变成了一个在混乱中被波及、满身污秽、狼狈不堪的倒霉蛋。

他没有选择直接冲出去，那太显眼。

他反而逆着思维，悄无声息地从废楼的后窗滑下，反向移动，混入了一小股因极度害怕而试图从后巷逃离的本地居民之中。

他故意佝偻着背，脚步踉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恐惧与茫然，嘴里还用方言含混不清地念叨着：“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人啊……”

那副模样，完美地融入了这群早已吓破了胆的惊弓之鸟。

阿飞为了彻底封锁，在“鸽子笼”外围的几个关键路口，都设置了第二道防线。

这些防线由一些经验最老到的“老江湖”伪装成路人，看似不经意，实则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那里。

李毅混在人流中，来到了一个由修鞋匠“铁锥”看守的出口。

就在此时，巷子深处的械斗声达到了高潮，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利刃般划破夜空！

“啊！我的手！”

这声惨叫吸引了“铁锥”的全部注意力，他那双一直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出口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回头望了一眼！

就是这不到两秒的转头！

李毅像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在那一瞬间动了！

他没有跑，那会激起猎犬的本能。

他只是维持着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低着头，用身体的侧面紧贴着冰冷的墙根，从“铁锥”那短暂的视觉死角里，一闪而过！

那动作，像一阵风，像一道影子，快得不着痕迹。

当“铁锥”重新将视线转回路口时，他只看到一群哭喊着跑远了的居民背影，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真正要找的那条大鱼，已经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溜走。

李毅一直机械地走了五百米，才在一个公交站台的阴影里停下。

他回头望去，身后的三和地区依旧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闪烁的红蓝警灯和隐约传来的嘈杂声，像一个被现代都市隔离的、正在溃烂发脓的巨大伤口。

他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那股气，带着劫后余生的快意和重获自由的滚烫。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困兽。

而是，潜龙入海！

……

阿飞的车里，对讲机里传来“铁锥”和“老鹰”夹杂着巨大电流声的、混乱而愤怒的报告。

“飞哥！三哥的人跟我们干起来了！妈的，跟疯狗一样！”

“飞哥，警察来了！消防队报的警！我们的场子被抄了！”

“飞……飞哥，我们的人被带走了好几个！那小子……好像趁乱跑了！”

阿飞一言不发，只是死死地攥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盘踞的虬龙。

他缓缓拿起另一部红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当电话接通后，他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

“喂，黑狗吗？”

“我不管你用什么代价，给我查一个叫李毅的学生。我要他所有的资料，家庭住址、社会关系……所有的一切。”

阿飞看着远处那片混乱的黑暗，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到极致的弧度。

“对，他现在是条泥鳅。”

“那我就把他生活的那片池塘，彻底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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