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棋盘之外

审讯室内，空气凝固到了冰点。

影三的双目赤红如血，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个面容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老鬼”，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只剩下那个被他念叨了半生的词。

“忠诚……我……忠于王爷……”

老鬼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如同一柄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他最后的伪装。

“忠于一个杀害你至亲的组织？”

他从那叠厚厚的卷宗里，慢悠悠地抽出了一张薄薄的、边缘已经泛黄的纸，上面潦草地记录着冀州清河郡一名老仵作的验尸简报。

“你妹妹，不是死于风寒。”

老鬼将那张纸，轻轻地推到了影三的面前。

“是中了一种西域奇毒，名为‘寒蝉’。发作时与风寒症状无异，但死后心血会凝成黑色。这是影卫清除内部人员家眷时，最常用的灭口手段。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之上落下的惊雷，毫无征兆地，狠狠劈在了影三的天灵盖上！

他最后的精神支柱，那根名为“忠诚”的、早已锈迹斑斑的钢索，在这一刻，被彻底劈得粉碎！

他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随即，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野兽般的嘶吼，从他喉咙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挣扎着，特制的木椅被他挣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里，第一次，流出了滚烫的、带着血丝的泪水！

他的一切坚持，他用半生鲜血和孤独换来的所谓荣耀，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血淋淋的笑话！

观察室内，萧青鸾看得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抓紧了李澈的衣袖。

李澈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声音平静得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现在，他会告诉我们一切。因为复仇的欲望，已经取代了忠诚。”

审讯室内，影三在歇斯底里的发泄过后，如同一滩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的烂泥，彻底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再无半分光彩。

他用一种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一字一句地，供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真正的计划。

“鬼面大人派出的三支队伍……甲乙两队是佯攻……丙字队负责找到桃源县，也是……也是为了吸引你们注意力的明棋……”

“真正的杀招……是第四支队伍。”

“代号，‘蝉’。”

他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声音麻木而空洞。

“他们早在半年前，就已潜入江南。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大景最重要的水利枢纽——千里长堤。”

“计划……在七日后，江南雨季最高峰到来之际，用特制的火药，炸毁长堤最脆弱的几处‘龙眼’，引发史无前例的大洪水。”

“届时，江南数州将沦为泽国，数百万灾民流离失所。而负责督造和维护长堤的，正是朝中仅剩的、忠于陛下的工部尚书……”

“此计一成，陛下将尽失民心，朝堂之上，再无立足之地。”

听到这里，萧青鸾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根本不是棋盘上的博弈！

这是掀棋盘！

是丧心病狂的绝户计！

然而，李澈的表情却异常平静。

他带着早已手脚冰凉的萧青鸾走出观察室，来到另一间挂着巨大沙盘和地图的作战室。

他指着地图上，千里长堤沿线的几个早已插上了醒目红色小旗的位置，声音淡然。

“陛下请看。”

萧青鸾强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李澈缓缓说道：“一个月前，‘百灵鸟’就汇报，这几处地点附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大量收购桐油、火硝，并有专业的工匠在夜间，反复勘探堤坝的结构。”

“我一直以为是地方官吏想搞‘豆腐渣工程’，骗取朝廷的维修款，所以只是让他们重点监控，并未打草惊蛇。”

他从沙盘上拿起一枚代表着“蝉”小队的黑色棋子，动作不紧不慢，轻轻地放在了那几面红旗的中央。

棋子落下的那一刻，发出“嗒”的一声轻响，却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萧青鸾的心上。

李澈抬起头，看向她，目光锐利如刀。

“现在，我们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了。”

他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她浑身剧震的话。

“陛下，看来光靠您在京城周旋，已经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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