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公堂之上,请君入瓮
府衙前院,血腥味尚未散尽。
战斗结束得突兀而彻底,石大锤像拎着死狗一样将昏死过去的崔福扔在地上。
沈棠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刚刚指挥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围剿,而是一次寻常的演练。
他对呆若木鸡的杨文博和红姐说出“可以正式开审了”,这句话宣告了崔家武力反抗的彻底失败,也将这场冲突从血与火的战场,拉回到了权谋与律法的公堂。
杨文博和红姐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杨文博嘴唇动了动,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老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忧虑:“崔振山困兽犹斗,其府邸高墙深院,守卫众多,若强攻,恐伤亡不小……”
“杨大人何出此言?”沈棠轻笑一声,环视着满院的狼藉,“我们为何要去攻?公堂在此,自然是请他自己走进来。”
说完,他不再解释,开始下达一系列冰冷而高效的命令:
“石大锤,将所有降兵分开关押,让总捕头带人审讯,重点是让他们画押承认‘奉崔振山之命,武装冲击府衙’。告诉他们,第一个画押的,可以转为污点证人,将来量刑最轻。”
“红姐,麻烦你的兄弟们,立刻接管崔家在城内所有的商铺、仓库,只围不入,名义是‘查封逆产,防止其转移或销毁’。”
“总捕头,带人清洗庭院,将所有尸体暂时移送义庄。半个时辰后,我要这公堂之上,闻不到一丝血腥味,只有墨香和法度威严。”
一道道指令发出,整个府衙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为了活命,那些刚刚还在喊打喊杀的私兵们争先恐后地画押招供,生怕落于人后。
漕帮的汉子们如风一般席卷全城,将崔家那些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产业围得水泄不通。
衙役们则提着一桶桶清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血污。
沈棠则亲自走到被一盆冷水泼醒、面如死灰的崔福面前。
他没有拷问,只是将一叠刚刚画押的、还带着鲜红指印的供状,轻飘飘地扔在了崔福脸上。
“你的主子完了,你的兄弟们也招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远在乡下的妻儿老小能活下去。”沈棠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伸出你的右手拇指。”
崔福面如死灰,在沈棠那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的注视下,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那叠将自己钉死在耻辱柱上的供状,又想起了家中那年迈的老母和尚在襁褓的幼儿,最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闭上眼,颤抖着伸出了手。
刀光一闪,血光迸现。
半个时辰后,崔府。
书房内,崔振山背着手来回踱步,如同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他派去城中各大家族求援的信使,都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甚至连门都没能进去。
他明白,在“谋逆”这顶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帽面前,没人敢与他站在一起。
就在他准备下令死守府邸,等待那一线不知会不会到来的转机时,一名下人惊慌失措地来报,府衙派了一名信使前来,指名道姓要见家主。
崔振山心头猛地一凛,当他看到那名孤身前来、手无寸铁、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年轻衙役时,一股浓重的不祥预感,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头。
年轻的衙役将一个半旧的木盒和一卷盖着官印的公文,恭敬地呈上。
崔振山颤抖着手,缓缓打开了木盒。
里面,赫然是一截血淋淋的断指!
断指之上,还戴着他亲手赏给崔福的那枚熟悉的翡翠扳指!
盒子底层,是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地按满了鲜红的指印,全是他此次派出的三百私兵的亲笔画押!
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晃了晃,几乎栽倒在地。
三百精锐,不仅败了,还成了指证自己的铁证!
他强撑着,展开那卷公文。
上面是代知府杨文博签发的正式传票,用朱砂写就的字迹触目惊心,勒令“谋逆首犯崔振山”,即刻前往府衙,就“冲击官署,意图行刺朝廷命官”一案,接受公审。
“沈棠……沈棠他……”崔振山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终于明白,对方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过要攻打崔府。
年轻的衙役躬身,一字一句地,清晰无比地复述着沈棠的原话:
“沈公子说:‘家主若来,审的是崔振山一人之罪;家主若不来,官军上门,剿的便是崔氏一族之逆。’”
衙役顿了顿,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崔振山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言尽于此,请家主定夺。”
一番话,如同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了崔振山最后的脊梁骨。
去,是他一人死,百年崔氏或许还能保全一丝血脉;不去,是满门抄斩,百年基业彻底毁于一旦。
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良久,崔振山惨然一笑,那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悔恨。
他挥退了所有惊慌失措的护卫,独自回到内堂。
片刻之后,他重新走了出来,竟已换上了一身干净整洁的儒衫,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
那姿态,仿佛不是去受审,而是去赴一场早已注定的、最后的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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