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苏州一夜，再无世家
惊堂木落下的余音，仿佛还未散尽。
瘫软如泥的崔振山已被如狼似虎的衙役拖出大堂，在他曾经不可一世的府衙里，留下一道耻辱的拖痕。
堂外，那些在阴影中窥探了一整夜的各家探子，此刻如一群受惊的夜鸟，纷纷缩回黑暗，要将这足以让苏州天翻地覆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各自的主家。
大堂之内，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手持账册、神情淡然的青衫年轻人——沈棠身上。
审判崔振山只是开始，如何处置他留下的庞大遗产，以及如何对待堂外那些瑟瑟发抖的“盟友”，才是今夜真正的重头戏。
夜色渐深，杨文博以代知府之名，在那张尚有余温的虎皮大椅上，连发十几道令牌。
半个时辰内，苏州城内所有排得上号的士族家主，无论是刚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还是早已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都被一队队面无表情的衙役，客气而强硬地“请”到了府衙大堂。
他们走过那条崔振山刚刚走过的长街，心情比之更加复杂。
当他们踏入这座依旧能闻到淡淡血腥味的公堂，看到居中而坐、面沉如水的杨文博，和侍立一旁、手持那本催命账册的沈棠时，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再不敢有半分平日的倨傲，纷纷躬身行礼，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见过杨大人，见过沈公子。”
沈棠没有废话，待人到齐后，他直接开口，声音平静，却如同一柄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崔氏谋逆，其不法家产，按律当全部查抄入库。”
所有家主都竖起了耳朵，大气不敢出。
“但陛下仁慈，不愿因一人之罪，而使全城不宁。故，此笔资产，将分为三份处置。”
“其一，”沈棠伸出一根手指，声音清朗，“崔家历年侵占之田亩、商铺，凡有明确苦主者，一律清查退还。凡被其逼迫至家破人亡者，由府衙从查抄资产中拨出专款，予以抚恤。”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这些士族家主想过沈棠会贪，会收，甚至会借此敲诈他们一笔，却万万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件事，竟是“还”！
“其二，”沈棠继续道，仿佛没看到他们脸上的震惊，“余下产业及现银，府衙将牵头成立‘苏州工商振兴总会’，以此为启动资金。接下来，府衙将启动三项工程：重修城中水道，拓宽南北官道，兴建苏州学堂。所有工程，以工代赈，面向全城招募工人。”
他目光扫过众人，那眼神平静得让人心头发慌。
“在座各位，若有兴趣，也可凭实力公平竞标。但税款、工时、用料，皆需按新规办理。”
这番话，更是如同一道天雷，狠狠劈在众人心头！
他们看到了危机，更看到了其中蕴含的、足以让家族再上一个台阶的庞大机遇！
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蛋糕正在被划分！
“其三，”沈棠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查抄之金银、珠宝、古玩等，将全部清点造册，封存入库，八百里加急上呈京师，以充国库，为陛下分忧。”
三条处置方案，环环相扣。
第一条收买民心，第二条掌控经济命脉，第三条占据政治大义。
滴水不漏，气魄恢宏，让这群自诩为江南人精的家主们，看得目瞪口呆，心服口服。
就在众人震撼之际，王家家主眼珠一转，自以为抓住了机会，连忙上前一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试探着说道：“沈公子高义！我等无不钦佩！只是……我王家愿额外再捐出三成家产，以助学堂之兴建，只求……日后在商会中能……”
他的话没说完，沈棠便笑了。
那笑容温和，却让王家主背脊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王家主高义。”沈棠甚至没有翻开手中的账册，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仿佛早已将那上面的内容烂熟于心，“说起来，账上还记着一笔。三年前，王家在城西码头，似乎‘误吞’了五十亩官办芦苇荡，不知王家主可曾想起来，要一并‘捐’出来？”
王家主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变了调。
“想起来了！是在下疏忽！是在下该死！我捐！全都捐！”
看着王家主那副屁滚尿流的丑态，其余家主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烟消云散。
他们看向沈棠的眼神，彻底从审视，变为了深入骨髓的敬畏。
沈棠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那本账册轻轻合上，“啪”的一声轻响，却如同惊堂木般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的声音变得温和，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诸位，时代变了。过去那套官商勾结、鱼肉乡里的玩法，行不通了。”
“陛下想要的，是一个百姓安居乐业、商贾往来不绝的新苏州。顺应这个时代，大家都能体面地赚钱；逆着来，崔振山就是下场。”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眼神深邃得仿佛能洞穿他们的灵魂。
“天亮之后，苏州城，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
京城，摄政王府。
书房内，烛火通明。
一名浑身沾满尘土的信使连滚带爬地冲入，呈上一封用火漆加急密封的密信。
摄政王萧远山拆开信，只看了几眼，那张总是挂着从容笑意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由阴沉转为铁青。
他手中那支价值千金的紫毫狼笔，竟被他生生捏断！
“啪！”
一声脆响，浓黑的墨汁四下飞溅，将他身前那份刚刚批阅完的奏报，染得一片狼藉。
“沈棠……李澈……好一个釜底抽薪！”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双总是深邃如海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沸腾的杀机！
“传我密令，启动‘枭首’计划。”
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回荡在死寂的书房之内。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在江南，他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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