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新政第一刀：粮价！

夜色深沉，但苏州城注定无眠。

府衙主厅内那场决定了苏州未来的深夜会议刚刚结束，沈棠掷地有声的两大决定——“公立义仓”与“公开审判”，便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化作无形的涟漪，以惊人的速度向整座古老的城池扩散开来。

城南的贫民窟里，一盏昏暗的豆油灯下，为了一斗米明天是否还能下锅而彻夜发愁的张老三，被隔壁邻居兴奋到破音的砸门声惊醒。

当他听清“官府要开平价米铺”的消息时，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中年汉子先是愣住，随即抱着自己骨瘦如柴的婆娘，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像孩子一样相拥而泣。

城东的茶馆里，一群忧心忡忡的老茶客正压低了声音议论着白日的变故。

当一名刚刚从府衙门口回来的伙计，将“沈大人要公开审判王家那帮天杀的”消息带回来时，整个茶馆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激动得猛地一拍桌子，滚烫的茶水洒了一手也浑然不觉，只顾着涨红了脸高呼：“沈青天在世！沈青天在世啊！”

喜悦与期盼的情绪在黑暗中疯狂发酵，无数人彻夜不眠，等待着黎明的到来，等待着那个属于他们的“平价米铺”。

整个城市的民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府衙凝聚，形成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气氛却是冰冷而压抑。

城中望族陈家的府邸深处，一座隐秘的园林暖阁内，家主陈伯言正襟危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面前，坐着苏州城内所有未参与叛乱、却同样心惊胆战的头面人物，以及城中最大的粮食商会“米行会”的总会长——钱四海。

钱四海是个身材滚圆、脸上永远挂着和善笑容的胖子，但此刻，他那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却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

他将一杯温热的黄酒一饮而尽，重重地将酒杯顿在桌上，一针见血地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诸位，别再心存侥幸了！那姓沈的小子，今夜这两招，招招都是冲着要我们的命来的！”

他环视一周，声音阴冷：“公开审判是杀鸡儆猴，在座的各位，谁敢说自己屁股底下是干净的？我们就是那群等着被宰的猴！”

众人脸色愈发难看。

钱四海冷笑一声，继续道：“平价米铺，那就更毒了！那是釜底抽薪，抽的是我们所有人的血脉根基！一旦让他做成了，苏州的粮价由他说了算，那我们这些人，以后就只能跪在他脚下讨饭吃！”

在他的煽动下，众人脸上最后一丝犹豫也被恐惧与贪婪所取代。陈伯言作为东道主，沉声问道：“钱会长，事已至此，我等该当如何？还请明示！”

钱四海的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狞笑。

“他想开平价米铺，也得有米可卖才行！”他伸出三根肥硕的手指，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们即刻动用全部财力，抢在他之前，将苏州乃至周边所有府县的粮食，全部给我囤积起来！我要让他那所谓的平价米铺，开张之日，便是倒闭之时！”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毒的冰锥。

“到时候，无粮可买的贱民只会把怒火烧向他沈棠！我们再将手中的粮食以十倍高价抛出，不仅能大赚一笔，还能让他身败名裂！这，叫釜底抽薪！”

府衙之内，灯火彻夜未熄。

柳如是的情报、孙老七的工程、陆游之的法务，三条线同时推进，井井有条。

一张巨大的苏州城地图铺在地上，柳如是正根据红姐手下漕帮兄弟们提供的情报，用朱笔飞快地在上面标注出十几个最适合开设米铺的地点。

孙老七则带着几个新招募的工匠，连夜勘察查抄来的铺面，规划着改造方案。

沈棠看着沙盘上一个个被标记出来的点，虽然战略清晰，但执行层面的细节千头万绪，人才的短缺，成了眼下最大的瓶颈。他需要账房去核算成本，需要管事去监督施工，需要信得过的人去弹压地方……

就在天将破晓，连铁打的沈棠都感到一丝疲惫之时，石大锤兴奋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几乎是撞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大人！码头！码头来了一支援军！”

沈棠精神猛地一振，立刻赶往码头。

当他抵达时，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五艘样式奇特的平底快船，正整齐地停靠在岸边。

船身线条流畅，远比寻常内河船只更显修长，一看便知速度极快。

一群精神面貌迥异于常人的年轻人，正从船上卸下一个个贴着“桃源县教材处”封条的木箱。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青布制服，行动间充满了军人般的纪律性与学者般的严谨。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他看到沈棠，立刻快步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桃源县叉手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桃源县格物学院，会计与统筹学专业，首席毕业生张衡，奉李澈山长之命，率同学三十人，前来支援沈师兄！”

说着，他双手递上一份清单，那眼神中的自信与专业，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读书人所不具备的。

“这是山长让我们带来的‘见面礼’：标准复式记账法教材五十册、高精度九珠算盘一百副、粮仓防潮防鼠标准化施工图纸一套，以及……山长亲笔信一封。”

陈家密室中，钱四海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脸上露出胜券在握的狞笑：“那姓沈的小子以为靠抄家得了些粮食，就能跟我们斗？他不懂，粮食不仅仅是粮食，更是人心！三天，我只要三天，就能让全城的米价翻上三倍！到时候，那些今天喊他‘青天’的贱民，就会第一个冲进府衙，把他生吞活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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