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子夜惊雷

子时，月黑风高，杀人夜。

黑龙观外，张衡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五百名刚刚换装完毕的第一营士兵。

他们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农夫的质朴与紧张，但手中紧握的铁制长矛，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寒芒，赋予了他们一丝前所未有的肃杀之气。

“都记住，”张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我们不是来进香的，是来超度恶鬼的。按手册上练的来，听令，执行，活下来。”

没有人回答，只有五百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和越握越紧的长矛。

“行动！”

一声令下，三个早已蓄势待发的作战单元，如同鬼魅般从黑暗中窜出。

几支带着绳索的飞爪被无声地甩上观墙，“咻咻”几声轻响，十余道黑影便如灵猫般攀援而上。

墙上的哨兵还在打着哈欠，只觉得脖颈一凉，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被冰冷的短刃抹断了喉咙。

片刻后，黑龙观那扇沉重的木门，从内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单元的士兵已绕到后方，直扑守卫们的宿舍区。

他们没有选择破门，而是用早已准备好的、浸透了水的厚重棉被，死死堵住了每一扇房门和窗户。

“什么味儿？”一个刚被惊醒的守卫揉着眼睛，嘟囔了一句。

下一秒，数十个装满了干辣椒粉的麻袋，被从屋顶的天窗和烟囱里，精准地扔了进去。

“咳……咳咳咳！我的眼睛！辣！好辣！”

“救命啊！着火了吗？”

宿舍区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剧烈的咳嗽声、痛苦的哀嚎声和疯狂的砸门声响成一片。

然而，被湿棉被堵死的房门坚固无比，将这片混乱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趁着这片骚乱，张衡亲率的主力部队，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悄无声息地切开了黑龙观的层层防御，直插存放火船的巨大工坊。

工坊门口，最后的防线由二十余名倭寇浪人组成。

他们是陈伯言重金豢养的死士，个个刀法精湛，眼神凶悍，与观内那些乌合之众般的家丁护院截然不同。

“八嘎！什么人？”为首的浪人头目一声厉喝，抽出了狭长的武士刀。

第一营的新兵们骤然见到这群凶神恶煞的敌人，呼吸瞬间一滞，队列中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骚动。

“慌什么！”一名小队长厉声喝出那句他们已重复了数千次的训练口令，“结阵！三步！刺！”

这声咆哮仿佛一道魔咒，瞬间将所有人的恐惧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肌肉记忆！

士兵们下意识地三人一组，迅速组成一个个紧密的刺杀小组。

一人将临时用木板改造的简陋盾牌顶在身前，身后两人则将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稳稳伸出，矛尖在火把下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钢铁丛林。

“咚！”

后方督战的独臂教官周通，亲自擂响了战鼓。

“喝！”

伴随着鼓点，前排所有士兵整齐划一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长矛如毒蛇出洞般，猛地向前刺出！

动作机械，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气势！

一名浪人狞笑着，舞出一片绚烂的刀花，试图格开刺来的长矛。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精妙刀法，在那三柄从不同角度同时刺来的、长达一丈的矛尖面前，显得可笑而又无力。

他只来得及荡开一柄，另外两柄便已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噗嗤”一声，精准地洞穿了他的胸膛。

“这……这他娘的也行？”在后方观战的周通，看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嘴里下意识地爆了句粗口。

他终于明白李澈那套“可笑”手册的真正威力――用极致的纪律，抹平一切个体武力的差距！

一个名叫“狗子”的年轻渔民，在队伍的第二排。

当一个面目狰狞的敌人嘶吼着冲到他面前时，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那早已被训练了数千次的身体，却依旧随着鼓点，机械地将手中的长矛奋力刺出。

矛尖传来一阵柔软而又坚韧的阻力，随即，一股温热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

狗子惊恐地睁开眼，看到那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敌人，此刻正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碗口大的血洞，缓缓倒下。

“呕……”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狗子当场便剧烈地呕吐起来。

但下一秒，求生的本能和保卫家园的信念压倒了生理上的不适。

他胡乱地擦掉嘴角的污物，那双原本写满恐惧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他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矛，死死地盯住了下一个敌人。

战斗迅速接近尾声。

张衡带人冲入工坊，当他看到里面那密密麻麻、停放了近百艘已经浇满桐油、堆满硫磺的火船时，即便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烧！”他正要下令焚毁这所有罪恶的源头。

异变突生！

工坊的角落里，一名被长矛钉在墙上、断了臂的守卫头目，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狂笑着扑向了墙边一个不起眼的装置，猛地拉动了引线！

“咻！”

一枚凄厉的响箭冲天而起，在苏州城漆黑的夜空中，炸开一朵巨大无比的、血红色的烟花，久久不散，将整片天空都映成了一片不祥的血色。

张衡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知道，这绝不是给城内的陈伯言报信的信号。这种军用级别的信号火箭，唯一的用途，就是通知海上的主力——

“计划暴露，立即行动！”

……

东海之上，“黑鲨号”旗舰。

一名负责了望的倭寇突然指着远处大陆的方向，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鬼眼丸一把抢过单筒望远镜，当他看到那朵正在夜空中缓缓消散的、熟悉的血色烟花时，那张满是刀疤的脸上，先是铁青，随即转为一种病态的、狰狞的狂笑。

“有意思！居然被发现了！看来苏州城里，不止有绵羊，还有几只扎手的小刺猬！”

他猛地转身，对着甲板上那群同样看到了信号、正蠢蠢欲动的亡命徒，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士刀。

“传我命令！”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兴奋，如同夜枭在磨爪，“全军加速！天亮之前，我要用苏州人的血，来洗我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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