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各取所需

苏晚晴想。

喜欢，肯定是有的。

陆砚会因为她的疏离，而主动靠近；也会因为她的小脾气，而迁就她；甚至在意识到他们夫妻身份鲜少人知，引来的一系列麻烦后，而选择正大光明的公开。

可也仅限于此。

苏晚晴走到沙发旁坐下，台灯的暖光落在纸上，那些工整的字迹仿佛带着冰冷的距离感。

她的心里也跟着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陆砚对她客气疏离，每天按点回家，按点吃饭，按点休息，和她的报备像是在执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谨。

可这些，现在想来，又有多少是出于丈夫这个身份的责任呢？

苏晚晴叹气，她想要的是毫无保留的偏爱。

只可惜，努力了那么久，并没有什么卵用……

她和陆砚，似乎只能是相敬如宾，他出于责任，关心她。她贪图他的身份，迁就他。

各取所需。

苏晚晴起身，又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海面。

海岛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一声声，像是敲在人心上。

远处军营里的灯火稀稀拉拉，只有几盏岗哨的灯还亮着，像夜空中的星星，遥远又清冷。

之前没放在心上的日常细节，此时像开了0.5倍数，在脑海中一点点回放。

就说吃饭吧，陆砚每天晚上六点半必准时吃饭。开始她不知道，有一次因为去镇上买布料，回来晚了，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七点。

她看到陆砚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一副空的碗筷。他自己解决了晚饭，并且平静地比：“要记得准时吃饭，不然对胃不好。”

苏晚晴当时，只当他是因为厌食症的缘故，养成的习惯，准时准点吃饭，合情合理。

后来么……

她那会儿只想着拉近和陆砚的关系，对于陆砚的情绪态度，能迁就就迁就，很少反驳。

并且，她的迁就，也的确和陆砚近了一步。

从那之后，她每天都会算着时间，确保每个时间点，都能和他坐一块用餐。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的无声细节里的潜藏规则。

多得苏晚晴已经算不清了。

被子必须叠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床单要铺得没有一丝褶皱，桌子上的东西要按照固定的顺序摆放。

茶杯在左边，书本在右边，钢笔要放在笔筒里，不能随意扔在桌上……

她是怎么发现的，那当然是在日常相处中，一次次踩雷，然后知道的。

有次她打扫卫生，顺手把陆砚放在桌上的钢笔挪到了抽屉里。

陆砚从抽屉翻出钢笔，重新放回桌上原来的位置，然后看着她比：“东西放在固定的地方，方便找。以后别随便动我的东西。”

他的表情依旧平静，没有指责。

从那以后，苏晚晴再也不心血来潮打扫卫生了。

反正陆砚有他的节奏，定时定点就给收拾了。

嗯，别随便动他的东西。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

她和陆砚的物品，各有划分，就像楚河汉界，他的东西放在特定的地方，自己的东西也只能放在特定的地方。

苏晚晴揉了揉眉心。

桩桩件件细数下来，这种陆砚制定的各项“规则”，竟然已经渗透了她生活的各个方面。

关键是，她在这之前，没觉得哪里不对……

苏晚晴以为的，只要主动点，迁就点，总能改变什么。

可现在看来，想屁吃。

她没改变陆砚，反倒是陆砚在影响她。

苏晚晴心里难得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主动多久，才能让陆砚对她的感情，从责任变成爱。

还是说，这份爱，根本就不能奢求。

时间不早了。

害怕吵到陆砚，苏晚晴便在外面洗漱完，才进的卧室。

此时，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

苏晚晴估摸着，陆砚应该已经熟睡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床头贴心地留了盏小夜灯。

陆砚躺在床上了，背对着她，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暖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

苏晚晴轻轻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没靠他太近，可刚躺下，陆砚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她。

黑暗中，她能看到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大海。

他看着她，突然伸出手，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把她圈进了怀里，用手臂搭在她的腰上。

苏晚晴惊讶：“你……”

他胸膛硬邦邦地抵着她，淡淡的皂角味扑鼻而来。

苏晚晴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指尖触到他睡衣下紧实的肌理时，像被烫到般轻轻颤了颤。

陆砚的手臂圈得不算紧，却带着特有的利落力道，不松不垮将她稳稳锁在怀里。

她侧躺着，半边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

一下，两下，和窗外隐约的海浪声，在寂静的夜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

小臂上流畅的肌肉线条隔着薄薄的棉质睡衣硌着她的胳膊，像块温热的玉石。

“你没睡？”苏晚晴低声。

按他雷打不动的作息，十点半早该进入深度睡眠。

话音刚落，怀抱着她的人突然动了。

陆砚手臂微微用力，带着她翻身平躺，随即整个身体轻轻压了上来。

他的呼吸陡然靠近，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苏晚晴的杏眸瞬间瞪大，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能看到他冷白的下颌线在暗处泛着柔和的光。

“等……”她刚想开口说“现在不是时候”。

毕竟按陆砚的性子，夫妻义务从不会在深夜临时起意，更不会打乱既定的休息时间。

可话还没说出口，便见陆砚探出手，修长的指尖越过她的肩头，轻轻旋了旋台灯的旋钮。

暖黄的灯光像被抽走的纱，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彻底熄灭。

整个房间陷入浓稠的黑暗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苏晚晴：“……”

下一秒，陆砚重新躺了回去，手臂将她圈在怀里，只是这次的力道松了些。

寂静中，苏晚晴突然听到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

不是平日里的唇角上扬，而是带着点闷笑的气音。

像被风吹过的风铃，轻轻落在她的耳尖，勾起丝丝的痒意。

苏晚晴抿了抿唇，往他怀里又蹭了蹭，鼻尖抵着他的锁骨，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你今天怎么没按作息睡？”她好奇地问。

黑暗中，陆砚的指尖轻轻敲了敲她的后背，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

过了几秒，他才慢慢抬手，用指腹在她的掌心轻轻画着字。

像随意的涂鸦，笔画有些轻慢，却格外清晰：“等你。”

两个字落在掌心。

苏晚晴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低低说了句：“你之前等我，也从不会打破自己规律的作息……”

陆砚没了动静。

苏晚晴闭上眼，思绪慢了下来。

或许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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