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笼中雀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南姝便再未见过晏平枭。
转瞬便到了太后寿辰的前夕。
容修仪找了绣娘,将她抄写的一册佛经当作拓本绣成了屏风,南姝抄写经文的任务也告了一段落,但容修仪显然没有忘了她,特意叮嘱了让她今夜早些休息,明日与她一道参加太后的寿辰。
南姝猜测容修仪执意让她参加宴席,八成是要在宴席上动什么心思,让晏平枭不得不纳了她。
醉酒?或是下药?
睡前南姝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明日一定要万分小心,只要她谨慎一些,容修仪也不能把她打晕送到龙床上去。
夜深人静时,南姝却做了噩梦。
她梦到晏平枭发现了自己身份,他勃然大怒,觉得自己在欺骗她,连带着穗穗也受到了牵连,被废黜了公主的封号。
她又梦到了在京郊那处别院中,她性子软,晏平枭又长久不回来,她根本管不住那些下人们。
他们不断地在她耳边说,她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外室,殿下要娶旁人,不会再要她和穗穗了。
他们将她赶了出来,可是她父母早已去世,叔父家也不再收留她,她再也没有家了。
穗穗抱着她哭,哭闹着想要父亲。
南姝从噩梦中挣脱开,猛地睁眼后,却发现自己已经是满面泪痕。
她好想父亲和母亲。
她还记得父亲临终前拉着她的手叮嘱她,一定要去西北找叔父,求他们收留自己。那时候兰姝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寄人篱下,她想留在陵州永远守着他们的家不可以吗?
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
她的母亲在她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父亲做点小本生意,家中也确实有点小钱。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就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上门想要抢夺她家里的钱财,管家拦不住他们,为了保护年幼的自己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再后来,一些自称是父亲好友的人也上门,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实在恶心,甚至在父亲停灵的地方都敢对她动手动脚。
那时兰姝才知道,为什么父亲临终前腆着脸写了这么多封书信给远在西北的叔父,因为这个世道,女子注定是弱势的。
像她这样美貌的孤女,更是旁人鱼肉的对象。
刘管家和春茗帮她变卖了家中的一些东西,三人带着存下的银两雇了镖师送她去西北。
一路上哪怕有镖师护着,兰姝还是吃了很多苦。
在西北的两年,她身上的银两几乎都给了叔父一家,叔父叔母其实也并未在衣食住行上亏待过她,他们只是漠视而已。
只是在她与堂姐起冲突的时候不由分说地责备她,只是用她的婚事去牟利,仿佛家里来了一只流浪的小猫,给足了吃食便够了,再多的就没有了。
兰姝不敢有怨言,寄人篱下让她没办法直起腰杆。
晏平枭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在王府时,他教她读书习字,教她诗书礼乐,给了她缺失的疼爱。
五年的时间,她被他养成了一只笼中雀,再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只能紧紧地依附他。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晏平枭能够放心地把自己关在别院中,从不担心她会难过会伤心,因为他知道,她离不开他。
南姝再也睡不着了。
她擦干净了眼泪从床上起身,在窗边枯坐了一整夜。
*
翌日。
晌午的时候容修仪便让曲嬷嬷带了人来给她梳妆,南姝保持着警惕心,香粉胭脂之类的都是用自己的,没让曲嬷嬷插手。
傍晚,夜幕将垂,南姝跟着容修仪前往了金銮殿。
今年是太后五十整寿,宴席办得较为隆重,皇亲国戚、三品以上大臣及其家眷都会入宫贺寿,远远的便能听见礼乐声从金銮殿中传来。
容修仪似乎情绪不高,坐在仪仗上一直未曾说话。
途径长鸢湖的时候,一旁的侧路上行来了一副仪仗,今日是春兰陪着容修仪赴宴,她伸长了脖子看了一眼,便道:“娘娘,是谢妃的仪仗。”
容修仪睁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她的承明殿需要经过这条路?”
纵然容修仪心中再不快,谢妃位份高于她,她也只能让宫人停下来,等谢妃先走。
谁料谢昭质也停了下来,两人的仪仗处在岔路口,谢昭质笑盈盈地道:“本宫想着近来长鸢湖风景好,特意让宫人走了这条道,没想到会碰见容妹妹。”
容修仪神色滴水不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这时辰也不早了,谢妃姐姐还有这闲情逸致,可见是宫宴上的一切都打点好了,姐姐当真能干。”
这次宫宴是谢昭质操办的,她闻言,眼神也并未有什么波动:“本宫打理宫务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宫宴也办过不少,妹妹可别替姐姐操心了。”
“不过本宫近来实在忙碌,下次的宫宴本宫还得让妹妹来帮忙打打下手呢。”
容修仪差点冷笑出声,又不给她协理六宫之权又想她来帮着担责,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她没接话。
谢昭质却丝毫未察觉她的不快,陡然转了话题:“这位便是容妹妹的表妹?”
南姝一直垂着头站在春兰身侧,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知面前便是那位楚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听到她的声音,她便想起了那年那句锥心之语。
初时让人觉得愤恨,可后来回去的路上,她却忍不住想,晏平枭那样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谢小姐出身高贵又和他青梅竹马,而她呢?
无父无母的孤女,在他们眼中,自己渺小得根本不值一提。
春兰碰了她一下,南姝这才从回忆中抽身,她福了福身:“臣女参见谢妃娘娘。”
谢昭质手指紧紧扣着轿辇的扶手,语气极力平静道:“南姑娘抬起头给本宫瞧瞧。”
南姝微微扬起下颌,眼神飞快地扫了她一眼便立即垂下。
可这一眼也足够她看清了,轿辇上的女子一袭天水碧缎面宫裙,头戴琳琅金珠,称得上风华绝代。
谢昭质在看清南姝面容的时候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她极力地想要提起嘴角,保持一贯的从容,可却怎么都动不了,模样稍显滑稽。
怎么会有这般相似的人?
容修仪见她的模样,还以为谢昭质是有了危机感,毕竟南姝的美貌在初见时也让她有些失神。
她勾了勾嘴角:“谢妃姐姐这是怎么了?”
谢昭质掐着自己的掌心,勉强回神:“南姑娘这般美貌,本宫也是看呆了。”
容修仪自觉扳回一局:“是啊,南姝漂亮乖巧,陛下和公主都很喜欢她呢。”
“是吗?”谢昭质眼角抽了抽,心中的恐慌险些将她彻底淹没。
南姝只觉得容修仪这些话,是在谢妃面前失去了平常心。
而她成了两人博弈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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