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尘埃落定
弱小。可怜。又无助。
身陷重围，双拳难敌四手，如同砧板上的肉，周围全部都是豺狼虎豹，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息。
陆之洲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仗，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不要说陆之洲了，钱俊和于贝尔两个被殃及的池鱼也是缩起肩膀瑟瑟发抖，他们被汹涌人潮封堵住，卷入风暴里无处可逃，只是觉得缺氧，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滚滚热浪吞噬淹没，无处可逃。
这到底怎么回事？
“陆，传闻你即将签约法拉利，这是真的吗？”
轰——
一枚重磅，炸开惊涛骇浪。
甚至可以清晰听到所有人屏住呼吸的响动，只剩下心脏狠狠撞击胸膛的声响宛若回声一般持续涌动。
噗通。噗通。
一个传闻而已，但整个围场全部涌动，山呼海啸浩浩荡荡地席卷开来，没有人能够例外，头皮发麻。
陆之洲横空出世，种种猜测就没有间断过，从梅赛德斯奔驰到红牛，从迈凯伦到雷诺，热闹得不行；但一直以来，法拉利始终沉稳冷静，不曾泄漏任何蛛丝马迹，似乎对这股陆之洲风暴保持观望态度。
尽管如此，依旧没有人能够忽略法拉利，毕竟，陆之洲是法拉利青训出身。
然而，在专业人士看来，法拉利确实兴致缺缺，阿里瓦贝内还是希望成名已久的冠军车手，更何况还是陆之洲这样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菜鸟？就连汉密尔顿加盟法拉利的可能性都比陆之洲大。
正是因为如此，围场走漏风声，法拉利即将签约陆之洲，几乎所有人下意识的第一反应都是否认。
“一个玩笑。”
“铁佛寺的恶作剧吧？”
“纯粹就是凑热闹，迈凯伦和雷诺在掐架吧？”
种种猜测满天飞，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然后，从法拉利车队内部可靠消息来源流露出来的回应，法拉利的确正在和陆之洲讨论合同细节。
刹那间，围场乱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部乱了。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有人吐槽有人质疑，有人谋算有人攻击，有人相信这应该是一次商业交锋的布局。
但是，不管真相如何，整个围场掀起惊涛骇浪却是事实，不管相信与否，传闻的冲击力都毋庸置疑。
一个两个全部陷入混乱，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部丢到九霄云外，一窝蜂地朝着ART车队汹涌而至。
毫无疑问，这是围场完全开放媒体采访以来最汹涌最壮阔的一次热浪狂潮，如同沙丁鱼迁徙一般，一小部分记者已经率先拍马赶到，但后面还有一大群记者烟尘滚滚地一路狂奔，绝对是一大盛况。
这一幕，落在扎克-布朗眼里，一口气停留在喉咙，尽管他用尽全部力气掩饰，表面始终保持淡定，但隐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里还是无法聚集焦点，流露出些许茫然和扼腕。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迈凯伦就可以争取到陆之洲了。
然而，他们还是这样失之交臂。
布朗有种预感，他可能会后悔。不，事实上，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草！”
“见鬼！”
不远处，冈瑟-施泰纳正在骂骂咧咧满嘴粗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
其实，围场里最早传闻，陆之洲准备加盟哈斯，明年代表哈斯征战，作为车队领队，施泰纳着实春风得意了一段时间。
人人都在开玩笑，调侃施泰纳明年哈斯将拥有自己的维斯塔潘。
结果现在？
施泰纳万万没有想到，法拉利居然坑了他一把，他需要和阿里瓦贝内谈谈。
“冈瑟！”布朗喊了一声，“恭喜！”
施泰纳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竖起一根手指，中间的那根。
布朗爽朗地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嘴角的苦涩还是忍不住流淌出来。
滚滚热浪，正在形成一个史无前例的龙卷风，而此时此刻，暴风眼中心里，陆之洲正在面临围剿，但他的回应……应该不是人们期待的那种。
“真的吗？”
“哇哦！真的吗？”
欣喜若狂、欢呼雀跃，表情里的幸福和激动完全无法掩饰，仿佛他刚刚从记者口中首次听说消息一般。
记者：？？？
面面相觑，一头雾水，等等，难道传闻是假的吗？
怀抱着狂热和激情抵达现场，结果一桶冷水从头到脚透心凉，见多识广的记者也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但身经百战的记者不会如此轻易缴械，“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和毛里齐奥-阿里瓦贝内展开对话吗？”
“没有。”陆之洲满脸坦然，斩钉截铁、干净利落——
这是大实话，百分之百实话，他从来不曾和阿里瓦贝内讨论加盟法拉利的事宜，对吧？
这下，记者们糊涂了，因为陆之洲太坦然太直率，眼睛里写满真诚，以至于他们不由开始怀疑自己。
难道……消息错误？
在围场里也不是稀奇事，烟雾弹一堆，真真假假的消息里探寻真相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毕竟，这是一群狐狸的游戏，但眼前这张纯洁无辜的娃娃脸，怎么看怎么不像狐狸的样子。
记者，“但是，围场现在一直在传闻，你即将签约法拉利，这又是怎么回事？”
陆之洲瞪大眼睛，难掩失望，“你们的意思是，这只是传闻吗？不是真的吗？”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令人于心不忍，似乎戳破一个孩子的梦想，忍不住想要安慰陆之洲，不要放弃希望。
一旁，于贝尔目瞪口呆，刀光剑影、咄咄逼人，他站在旁边也无法喘息，但陆之洲到底是如何应付的？
而且……而且！
于贝尔还是老实，那惶恐不安的表情泄漏秘密，马上被眼尖的记者逮住，“安托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刹那间，目光全部聚集在于贝尔身上，于贝尔的呼吸一下被掐断：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能泄漏消息！
“呵呵。”旁边传来笑声，轻松欢快却带着些许嘲讽，又把视线全部拉了回去，再次看到陆之洲的笑脸。
“你们是真心相信法拉利可能通过安托万传递消息，还是准备用安托万的表情看图说话，不管是什么，也没有必要花费力气了，你们完全可以自己胡编乱造，反正现在社交网络上全部都是一堆假消息。”
冷嘲热讽、嬉笑怒骂，不仅为于贝尔解围，而且狠狠敲打了媒体一番，气定神闲地掌控全局。
目前，一切只是处于对话中，没有白纸黑字确定下来，依旧存在变数，此时大剌剌地泄漏秘密是一件愚蠢的行为，不需要马尔乔内或尼古拉斯提醒，陆之洲也知道应该乖乖管好嘴巴，并且帮忙于贝尔管好嘴巴。
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才不会冒冒失失地拱手让人。
仅仅依靠眼前这群记者？
呵呵，他们还远远不够。
……
谈笑风生，嬉笑怒骂——
游刃有余。
眼前的记者们略显呆滞，他们大部分都不曾真正近距离接触陆之洲，一切消息只是停留在传闻而已。
一直到今天。
所以，这算是震撼教育吗？
人群里，钱俊从慌乱到旁观再到看戏，居然看出一些滋味来，脑海里浮现诸葛亮舌战群儒的场景，憋笑憋得非常辛苦。
不过，记者们怎么可能轻易缴械，看着镇定自若的陆之洲，越看越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那些惊喜、那些感动、那些吐槽，怎么看都像是一场表演；但如果说，陆之洲早就预料到这一幕，而后精心设计了全部回应，这又显得太离谱，即使是记者也难以自圆其说。
“所以，传闻都是假的？明年，你即将加盟哪支车队？”
一句话，直挺挺地丢出来，开门见山。
陆之洲满脸无辜地望过去，“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确定下来，记者先生，你不会认为我可能坐在这里胡说八道编一个答案出来给你吧？”
一秒、两秒——
噗。
钱俊低垂脑袋，肩膀抖动得厉害。
他很快发现，不止是他，周围还有不少记者默默转移视线偷笑，一个两个憋笑着实辛苦。
“我知道，人人都渴望加盟F1，却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站在那个舞台上的。包括我在内。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赛道上完成任务追逐胜利，然后默默祈祷，希望来自宇宙的神秘力量能够帮一些小忙。”
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哈哈，哈哈哈！
爆笑如雷，气氛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熙熙攘攘地沸腾起来，好不热闹。
媒体们来势汹汹却铩羽而归，没有能够得到任何有效信息，翻来覆去都是车轱辘话，着实令人挫败。
一直到人群散开，钱俊也完成全部工作，拍照和采访，此时血液里的狂热不由再次悄悄燃烧起来——
法拉利。那可是法拉利！
不仅是法拉利，而且还是F1！
一切都是历史，有史以来第一位踏上F1赛场的中国人居然是代表法拉利出征？并且是从GP3跳级到F1？
仅仅只是一个脑补，一个概念、一个想法、一个可能，钱俊已经忍不住想要欢呼，心脏几乎就要炸开。
钱俊勉强控制住自己，既然陆之洲没有透露任何消息，这就意味着事情还存在变数，他是绝对不会破坏一切可能性的。
所以，他没有开口询问，理智勒住缰绳，“之洲，我相信你。”
陆之洲微微一愣，嘴角上扬起来，“谢谢。我的确需要一些信任，未来，还很漫长，对吧？”
钱俊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收拾装备转身离开，重新站在阳光底下，心绪澎湃，前行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最后演变为一路狂奔，肾上腺素全面井喷，跑着跑着，嘴角的笑容忍不住上扬起来。
周四，媒体日，车队领队、车手全部都将出席新闻发布会，接受媒体记者的狂轰乱炸，没有例外。
夏休期刚刚结束，维斯塔潘、阿隆索、博塔斯、莱科宁等等车手的续约新闻始终是围场的瞩目焦点，瓦瑟尔加盟索伯的新闻也意味着车队中层的剧烈变动，毫无疑问，这应该是全年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场场新闻发布会上，一个绝对热点抢走全部视线，没有例外——
陆之洲。
毫无疑问地，法拉利站在聚光灯中央，迈凯伦、雷诺、哈斯、索伯等等全部都在这场风暴里扮演重要角色，就连梅赛德斯奔驰和红牛也不可避免地加入群聊，一场波及围场角角落落的暴风持续肆虐。
一个假设，如果陆之洲真的跳级进入F1，这绝对是超越当初维斯塔潘的重磅，围场将迎来惊涛骇浪。
更进一步，如果陆之洲真的代表雷诺乃至于法拉利这样具备竞争力的车队出战，那绝对是一场好戏。
天旋地转，目眩神迷，整个蒙扎卷入这个巨大的漩涡里，自上而下没有例外，陆之洲甚至还没有真正进入F1，那股影响力已经里里外外扩散开来。
明面上，暗地里；车队里，媒体间；技师们，围场工作人员；蒙扎赛道观众看台里，社交网络上……
无一例外。全部都在讨论这件事，茶余饭后的角角落落都可以听到相关讨论。
“法拉利真的准备签约婴儿车手？”
“毛里齐奥是病急乱投医了吧，失心疯？”
“烟雾弹！我听说的传闻是迈凯伦，只是他和法拉利有青训合同，处理起来比较麻烦。”
“如果可以选择，其实我愿意去雷诺。的确，可能不像法拉利那样具有竞争力，但在法拉利他就是一个小跟班，而在雷诺则是救世主，车队会围绕他展开车队建设的。”
“不，我觉得全部都是胡扯，法拉利不可能签新人的，而且还是如此新的新人，一个彻底的门外汉，铁佛寺估计会把他们全部生吞了吧。”
喧嚣，沸腾，方程式赛车的世界似乎正在以十倍速高速旋转。
但是！
难得一见地，围场里那些消息灵通的鸟儿们全部被蒙上眼睛堵住耳朵，竭尽全力打听也没有任何线索，熟悉八卦的技师们无从得知消息，最喜欢放烟雾弹的赞助商代表也罕见地沉默，似乎不清楚情况。
一切，发生得太迅速也太凶猛，围场都知道，签约车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正如迈凯伦和雷诺一样，即使法拉利的传闻是真的，接下来还是有一段拉锯博弈的时间，耐心等待即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是耳朵无处不在的围场？
耐心一些，答案自然而然会浮出水面，所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然而，在这股喧嚣和热浪之中，夜幕降临，阿里瓦贝内在酒店房间里忙碌，“……窗帘全部拉下来，遮光窗帘也要。”
停顿一下，“塞尔吉奥，这样是不是欲盖弥彰，反而可能引起注意？我们保持一切正常，就当作是一次普通会议，是不是更好？
马尔乔内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摆放鲜花和香槟的身影，桌面上刚刚从打印机里拿出来的合同依旧冒着热气，他们准备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在风口浪尖上全部敲定下来。
“拉下来吧，这里是蒙扎，哪怕是普通会议，我们也要保密，不是吗？”马尔乔内显得格外镇定。
阿里瓦贝内深呼吸一口气，对着工作人员扬声说道，“知道他们来多少人吗？监护人是不是需要到场？”
“应该是两个。”旁边传来回答的声音，“尼古拉斯陪着他过来，他的父母在上海，我们的法务团队已经抵达，在那里的会议室里和他父母见面，我们八爪鱼连线，完成全部手续。”
阿里瓦贝内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他的心脏微微一顿，眼睛里流露出些许震惊，心跳如鼓，耳朵轰鸣，阿里瓦贝内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和焦虑，甚至有些口干舌燥，这让他觉得有些荒唐。
在他的职业生涯里，见惯大风大浪，多少重要场合历史事件都闯过来了，此时却因为区区一个陆之洲而慌张？
但是，阿里瓦贝内知道，紧张是因为在乎。
他不想摆烂，更加不想牺牲车队的成绩和马尔乔内对抗，他是真心实意希望率领法拉利重回巅峰的。
而现在，对于石头缝里冒出来的陆之洲，不仅仅是排斥而已，更重要的是心里没底，面对自己不了解不确定的事情，一种本能的慌乱和紧张油然而生，心脏狂跳不止，无法预测接下来到底将发生什么。
阿里瓦贝内试图控制自己，他讨厌自己如此窝囊的样子，如同初出茅庐的菜鸟。
然而，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距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却迟迟没有看到陆之洲的身影，阿里瓦贝内还是控制不住地烦躁起来。
不止蒙扎，还有上海的团队在待机，那个小子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吗？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海里油然而生，“……等等，他们不会迟到吧？”
才说出口，阿里瓦贝内就笑了，连连摇头——
怎么可能！法拉利愿意破格签约一名GP3车手，他睡觉都应该笑醒，怎么可能拖拖拉拉耍大牌迟到？
这不仅仅是失礼而已，简直就是愚蠢。
结果，马尔乔内不紧不慢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也许，他们干脆缺席呢。”
阿里瓦贝内，“什么！”惊呼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马尔乔内轻轻耸了耸肩，“不要低估那个小子的睿智。我觉得，扎克-布朗应该非常非常接近和他签约。”
“想象一下，过来我们这里，人人都知道是他沾光，任何车手穿上我们的赛车服都会成为法拉利的一部分，他在这里是配角，明年我们的资源还是往塞巴身上倾斜，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但是，在迈凯伦，车队现在处于困境，还有一个天天以转会退役威胁车队的费尔南多，他过去那里就是救世主，不仅是未来希望，而且还是绝对核心，扎克会掏心掏肺地支持他，围绕他打造未来的赛车，双方互相成就互相成长，最后他可以成长为迈凯伦的旗帜人物，书写辉煌。”
“迈凯伦和雷诺的最大区别在于，西里尔就是嘴巴说说而已，有雄心没有能力；扎克却不同，他有野心有胆量也有能力，慢则五年、快则三年，迈凯伦会找到方向的。”
在马尔乔内看来，如果不是阿隆索阻止了布朗，法拉利和迈凯伦追逐陆之洲的这场较量，胜负结果还说不准呢。
停顿一下，马尔乔内瞥了阿里瓦贝内一眼，但显然，心高气傲的阿里瓦贝内对这他地这番话并不赞同——
他知道，阿里瓦贝内依旧是口服心不服，他已经花费无数心思帮助车队挖到一块瑰宝，试图在未来的布局里扭转困境，如果阿里瓦贝内依旧无法改变自己根深蒂固的偏见，那么……
叩叩。
酒店房间传来敲门声，打断马尔乔内和阿里瓦贝内德交谈，弗兰基佩妮偷偷吐出一口气，快步过去开门。
“嘿，之洲！”
站在门口的，正是今晚苦苦守候的主角。
马尔乔内一直微微抬起的心脏重新落回胸膛里，轻轻吐出一口气，法拉利的转型终于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抱歉，请原谅我的姗姗来迟。”陆之洲微微喘息，但眼睛澄亮，展现了礼貌，一上来就表示了歉意。
紧紧跟在后面的尼古拉斯-托德恰到好处地插话补充，“我们出门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被记者抓住了。”
“没有想到，围场居然也出现狗仔，我还以为那是娱乐圈专属呢。”
原来如此！
一切得到了解释，在马尔乔内看来，陆之洲是一个家教严格的孩子，平时看起来狂放不羁恃才傲物，但在礼仪人情方面一向无可挑剔，看看他在马拉内罗能够赢得那么多小镇居民的喜爱就知道了。
马尔乔内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容，“所以，你们怎么摆脱的？”
尼古拉斯也跟着嘴角上扬，“之洲没有回避，落落大方地出门，甚至和那些记者闲聊。”
“他出门慢跑了三十分钟，又乖乖回来，让那些记者以为他按部就班日常训练，结束训练回归房间，接下来可能就是睡觉了，但其实他把酒店周围通道全部跑了一遍，摸索记者的布局，然后带着我从后门偷溜出来，毫不费力地过来了。”
众人瞠目结舌，没有想到，居然还可以这样？
难怪陆之洲此时看起来头发微微有些潮湿的样子。
弗兰基佩妮不由赞叹，“看来，我们以后不需要担心记者了。”
阿里瓦贝内也意识到自己刚刚错怪陆之洲了，难免有些内疚，又想到马尔乔内精心准备的这个局面，他展露一个友善的笑容，主动伸出右手，“晚上好，之洲，我是毛里齐奥，这是我们首次见面吧。”
本来，尼古拉斯担心阿里瓦贝内可能心不甘情不愿，所以马尔乔内才出席坐镇，否则法拉利签约一名车手，怎么可能需要马尔乔内这样的顶级大佬到场？
但现在阿里瓦贝内率先伸出橄榄枝，自然再好不过，尼古拉斯也主动帮忙活跃气氛，简单寒暄一番。
然后，其乐融融地分别落座，进入正事——
其实，谈判已经全部结束，正是因为双方已经全部达成共识，所以才面对面坐下来，完成最后签约。
尽管时间仓促，但在F1世界里，新秀车手几乎没有谈判余地，从维斯塔潘到勒克莱尔都是相差无几，即使细节存在一些差异也不会区别太多。
如果车手想要一份丰厚的合同？
一切以赛场表现说话。
此前提过，F1车手席位存在诸多变数，一年一变，博塔斯、莱科宁这样一年一签的情况非常普遍，所以，只要车手表现出色，每年都有机会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合同。
正如今年夏休期，红牛为了留下维斯塔潘，他们就正在多方面发力，为维斯塔潘提供一份合适的合同。
所以，新秀合同并不复杂，尼古拉斯刚刚为勒克莱尔签下一份合同，到了陆之洲，情况没有巨大变化，你来我往的谈判进展非常顺利，没有遭遇太多障碍。
尽管如此，尼古拉斯察觉到马尔乔内的积极态度，他依旧抓住机会，见缝插针地为陆之洲争取到一份更加出色的合同——
毕竟，这就是他的工作，现在终于到尼古拉斯展现能力的时刻。
这是一份“1+2”的合同，合约年限一年，但法拉利拥有后续两年的提前续约权。
基础年薪，五十万美元。
和勒克莱尔、维斯塔潘等人的第一份合同一样，尽管陆之洲是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但进入围场之后，F1车队对待新人的态度基本一致，小车队的话新人年薪普遍在二十五万美元左右，中型车队则稍稍高一些，而像法拉利的大车队基本都是五十万美元统一数字。
真正的区别还是在于绩效奖金，在这份合同里又详细分为两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常规奖金。
一个积分，一万美元。
分站赛冠军，十五万美元。
领奖台，五万美元。
DNF责任判定非本人——DNF，未完赛的意思，也就是因为技术故障或者被撞车退赛之时，每次补偿五千美元。
年度总奖金上限两百万美元。
第二部分是年度奖金。
年度车手积分榜前五名，三十万美元。
年度车手总冠军，三百万美元。
年度车队总冠军，五十万美元。
同时，法拉利提供全面技术支持，并且配备专属的专业工程团队，全力支持陆之洲的每一站赛事。
当然，既然是合同，那就不可能全部都是利好，同时还有限制条款。
如果2018赛季前十场比赛未获得积分，法拉利有权利提前终止合同，不需要支付违约金，但需要支付剩余薪资的50%。
同样，也有续约激励条款，如果2018赛季收获五十个积分乃至于更多，或者五次登上领奖台，法拉利将启动续约谈判；如果进入FIA年度超级新星榜，法拉利将视情况发放十万美元额外奖金。
有限制，有激励；有风险控制，有未来蓝图。
洋洋洒洒的合同详细周全地面面俱到，然而，这依旧不是全部，尼古拉斯展现自己的能力争取到了更多。
如果陆之洲为法拉利争取到车队赞助，那么他将得到20%分红。
正如在ART车队，赞助商给予的车队赞助全部投入赛车研发和团队运作上，不能分给个人，这也是车队赞助和个人赞助的核心区别，而新手菜鸟就更加如此了。
但陆之洲的情况稍稍特别，不仅代表全球华人，并且代表整个亚洲，法拉利也意识到他的潜在市场价值。
所以，法拉利将严格审核控制陆之洲的赞助，一旦通过认证，陆之洲也将从车队赞助里得到部分分红。
另外，尼古拉斯还为陆之洲争取到了一项优惠，法拉利跑车购买内部折扣，优惠10%——
陆骋格外心动，尽管局限于普通车款，那些限量版、特别版，陆之洲这位菜鸟还是需要乖乖排队，但依旧令陆骋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不过，考虑到法拉利跑车的价格，心动也就只是心动一下下而已，九折也还是买不起。
陆之洲目前最为关心也最为重要的内容，其实和数字无关：
赛车硬件平台相同，不设AB车差异，如果赛车开发中期方向侧重另外一名车手风格，陆之洲可以保留针对自身风格的设置反馈档案，优先测试模拟器。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简单来说，每位车手都有自己的风格，刹车、油门、路线，转向过度或转向不足，入弯点和出弯点等等等等，这意味着每位车手对于赛车的喜好也都不同。
即使是日常生活的普通车辆在不同人手里，也有不同风格喜好，而F1赛车更是如此，在追逐速度极限的情况下，赛车需要讲究平衡，如何在细节方面倾斜调整，挖掘出最大潜力值，则是一门学问。
所以，在赛车研发过程中，研发团队往往需要询问车手意见，并且通过模拟器测试不断调整细节。
正是因为如此，有些车队里，研发团队可能会倾向于一个人的意见，甚至完全听取一名车手的意见，避免意见分歧所带来的两难问题，结果就是出现AB车，明明是同一支车队却驾驶两辆不同的车。
尼古拉斯保持清醒，他知道这是法拉利，他知道陆之洲的背景和处境，所以他需要尽可能为陆之洲争取话语权——
一辆赛车，这才是保证车手发挥全部潜力和天赋的根本，否则什么奖金什么未来全部都是一纸空谈。
这一部分的合同细节，也是尼古拉斯花费最多时间和精力展开谈判的，尽可能争取利益的最大化。
不止尼古拉斯，陆之洲也同样最为关心这一部分，坐在谈判桌上，签字之前，他还是认认真真阅读了一遍。
这一幕落在阿里瓦贝内眼里，他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是随随便便能够糊弄的家伙，P房气氛可能比较棘手，过去的和平一去不复返。
阿里瓦贝内调整了一下坐姿，保持沉稳，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吸引陆之洲的注意，“在落笔签字之前，我们需要确立一下原则，塞巴斯蒂安是一号车手，你，则是二号车手，明白吗？”
不疾不徐的话语透露出些许严肃和犀利，此时就能够看出“鹰叔”的风采了。
一旁，马尔乔内也好、尼古拉斯也罢，他们都没有插话阻止。
陆之洲抬起眼睛，坦然地迎向阿里瓦贝内的视线。
突然，嘴角上扬起来，宛若撕破阴霾的阳光，“明白。需要白纸黑字记录下来吗？”
阿里瓦贝内一噎，话语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冲出来，停顿一下，他还是保持镇定，也展露一个笑容，“那倒不用，只是需要你铭记这一点就好。希望我们不需要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提醒这件事。”
陆之洲微微歪了歪脑袋，“我会努力完成自己的工作，只是……希望领跑者不会因为来自后面的威胁而失去平常心。”
说完，嘴角的笑容轻轻绽放，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
不需要言语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不是一个甘于二号车手的虎崽。
唯一的问题在于，从幼崽成长到真正具备威胁，需要多长时间？
陆之洲却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房间里空气的紧绷，目光注视着阿里瓦贝内，声音却是朝着八爪鱼电话投过去，切换语言模式，“爸，妈，我这里没有问题了，全部确认完毕。”
八爪鱼另一端传来江墨的声音，“我全部确认完毕了。”
不一小会儿，白纸黑字，全部落实，钢笔轻轻落在桌面上，发出一阵闷响，却没有人能够预料这一枚惊雷对整个方程式赛车世界的影响。
阿里瓦贝内静静地看着陆之洲，笑容也完全绽放开来，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欢迎来到法拉利。”
在阿里瓦贝内看来，陆之洲应该不知道自己刚刚爽快地答应了什么吧？
他现在有一点点期待新赛季了。
F1是一项非常特别的运动，一共十支车队，每支车队只有两名车手，却需要竞争年度车手世界冠军和年度车队世界冠军两个头衔。
自然而然地，一方面，同一车队的车手是彼此竞争对手，因为他们都在角逐年度车手世界冠军的头衔。
但另一方面，他们又必须为年度车队世界冠军携手并肩作战，避免因为内部矛盾而忽略外部矛盾。
事实上，对于车队来说则并非如此，如果可以拿下两个冠军，大家都是成年人，自然不愿意做选择，两个都要；但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冠军，十支车队都将毫不犹豫地选择车队冠军。
不止因为荣誉而已，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一级方程式每年电视转播、广告赞助、门票盈利等等的收入利润放进奖金池，根据年度车队积分排行顺位瓜分。
每个赛季的收益可能因为实际情况发生改变，按照比例分红，以2016赛季为例，第一名，一亿四千五百万美元；第二名，一亿三千万美元；第三名，一亿两千五百万美元……以此类推。
平均来看，一个名次的分红差异大约在一千万到一千五百万美元之间，全部都是真金白银，但即使是排名垫底的车队也一样能够拿到分红。
如此规则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不仅分红比例的差距在缩小，而且正在改善小车队的处境。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车队奖金池一直只给前十名，所以在车队数量大于十的那些年代里，很多小车队只要一年垫底，无法拿到分红，第二年可能直接消失，比如2010年代的玛鲁西亚和卡特汉姆。
真正意义上的朝不保夕，时时刻刻在生存线上挣扎。
当然，这不是全部。
除了年度车队积分榜分红之外，FIA还设置了杂项奖金，根据车队历史和过往成绩给予奖金，简单来说就是论资排辈，目前法拉利、梅赛德斯奔驰、红牛和迈凯伦都能够额外分到部分奖金。
值得一提的是，威廉姆斯也因为其辉煌历史，每年都能够拿到额外的一千万美元奖金。
但在这里，真正的王者还是法拉利，作为F1历史上唯一一支从未缺席的全勤车队，他们每年可以额外拿到四千万到五千万美元左右的杂项奖金。
关于杂项奖金，争议一直都在，车队之间的博弈和拉锯从来没有间断过，但短期之内应该难以改变。如果无法改变的话，每年每年的成绩也将累积计算为杂项奖金参考数据，车队排名的重要性又进一步凸显。
视线，重新拉回来。
年度车队积分榜，一个名次的差异就可能影响到实打实的利益，短期利益和长期利益都包含在内；但是，年度车手积分榜则没有，车手世界冠军就只是一份荣耀而已，属于车手的个人荣誉，仅此而已。
正是因为如此，车队为了一个积分也可能拼杀得你死我活，哪怕是垫底车队和倒数第二名也是刺刀见红。
同样，如果车手因为个人竞争影响到车队排名，在车队眼里是无法容忍的。
为此，F1车队一直有一项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队内区分一号车手和二号车手，策略战术、赛车调校、团队资源等等全部朝一号车手倾斜。
法拉利，在围场里可谓臭名昭著，在让-托德担任车队领队的时代里，他们不止一次队内下达指令，要求二号车手鲁本斯-巴里切罗为一号车手舒马赫让路，其中的巅峰，发生在2002年的奥地利站比赛里。
当时，巴里切罗杆位发车并且一路领先，全场控制比赛，却因为车队指令，在距离终点一百米的位置减速，让紧随其后的舒马赫率先通过终点，引起围场一片哗然，以至于舒马赫自己都过意不去，在领奖台上和巴里切罗交换位置。
并且，后来在同年的美国站比赛，舒马赫在已经确保年度车手世界冠军的情况下，同样在终点前减速，和巴里切罗携手通过终点，巴里切罗以0.011秒的优势取得冠军，这也算是舒马赫的一次道歉。
六年后，进入职业生涯尾声的巴里切罗再次发声，揭晓当年奥地利大奖赛的幕后故事：
其实车队早早下达指令，为了确保舒马赫在车手冠军竞争之中保持优势，当时他一直在犹豫和挣扎，后来车队提醒他考虑考虑自己的合同，潜台词就是用巴里切罗的职业生涯做威胁，这才让巴里切罗不得不在终点前选择了减速。
如此违反体育公平竞争精神的事件引起媒体口诛笔伐，赛后FIA直接给法拉利开了一张一百万美元的罚单，并且颁布条例，禁止车队在无线电里指令车手让车。
但是，这阻止车队了吗？
没有。
一切，以车队利益为先。
不管是团结一心冲击车队冠军，还是二号车手为一号车手冲击车手冠军保驾护航，在车队的眼里，他们首先是一个团队，其他全部靠边站。
在过去三个赛季里，梅赛德斯奔驰队内罗斯博格和汉密尔顿反目成仇、刺刀见红的较量再次在围场里敲响警钟，曾经一起长大一起比赛的至交好友彻底撕破脸，两看两相厌，让托托-沃尔夫心力交瘁。
类似的事情在围场比比皆是无处不在。
对于阿里瓦贝内来说更是如此，他不希望看到内讧——
维特尔和莱科宁的搭档，尽管存在一些冲突和矛盾，但整体而言莱科宁扮演好二号车手的位置，维特尔也不抗拒莱科宁的存在，这才是车队冲击冠军的关键。
可惜，马尔乔内颠覆了局面。
所以，在陆之洲加盟法拉利之前，阿里瓦贝内把丑话说在前面，尤其是在马尔乔内面前，确立陆之洲二号车手的位置。
阿里瓦贝内以为陆之洲一无所知，这一切落在马尔乔内面前，那些小算盘毫无秘密可言，但马尔乔内嘴角的笑容也上扬起来，如果阿里瓦贝内认为陆之洲真的是一个小婴儿乖宝宝，那么这位说一不二的鹰叔新赛季可能就要碰壁吃瘪了。
在马尔乔内看来，法拉利的新赛季拥有一切可能。
其实——
陆之洲完全不意外。
现在在ART就是如此，周冠宇在F3欧洲赛也面临相似的局面，队友也是对手，对此陆之洲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他不介意自己扮演追赶者的角色。
事实上，在竞技体育里，领跑者才是压力更大、处境艰难的位置，追赶者完全可以吃住尾流蓄势待发。
陆之洲已经准备好追赶一号车手的脚步了，却不知道一号车手是否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他的冲击呢？
维特尔：啊嚏！
后背的汗毛瞬间站立起来，维特尔左看看右看看，却没有一个所以然，紧接着又连续打了三个喷嚏，停不下来。
维特尔满头问号：怎么回事？
夜色，正浓。
世界包裹在一片静谧祥和之中，一直到社交网络平台上，业内记者威尔-巴克斯顿悄悄丢下一枚重磅。
“重磅，多方内线消息得到确认，法拉利与陆之洲正式完成签约，中国车手即将身披红色战袍征战2018赛季。”
深夜依旧在刷手机的网友们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质疑和调侃的声音占据多数，毕竟相关新闻已经沸沸扬扬热闹了一整天，却始终停留在传闻阶段，没有得到任何官方认可，巴克斯顿的爆料毫无可信度。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天空体育台紧接着报道了相同新闻，整个社交网络瞬间被卷入惊涛骇浪之中。
在喧嚣和嘈杂之中，依旧有网友在孜孜不倦的产出段子，他们马上丢出一个致命问题。
“所以，塞巴还是基米？”
配图，顶着后脑勺的一把手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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