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对她的承诺
“都别动!”齐海文低吼一声,示意所有队员保持冷静。
方正的手就悬在那个红色按钮上方,距离那个能将一切化为灰烬的按钮,不到一指宽。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此刻亢奋得扭曲,写满了濒临毁灭的快感。
“温徐行,温家的二公子,你不是很能干吗?你不是号称‘神探’吗?”他挑衅地看着温徐行,“那你算算,我们之间谁的胜算更大?”
时间被拉成一根粘稠的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钟辰像一尊石雕,藏在展柜的阴影里,全身的肌肉都已蓄满了力,只等一个时机。
温徐行的耳麦里,传来邵月明带着电流声的急促低语:“队长,是压力和红外双重感应,没办法远程拆除,别强攻!”
一句话,判了死刑。
任何强行突入,都可能导致同归于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徐行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枪。
“你赢了。”他说。
别说齐海文和特警队员,就连方正自己都懵了。
“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因为过度亢奋,出现了幻听。
“我说,你赢了。”温徐行直视着他,“一栋藏品,十几个警察,换你一个一只脚进棺材的老头。这笔买卖,你稳赚不赔。”
他竟然真的在算账。
用一种商人的口吻,分析这场生与死的交易。
方正彻底被他打乱了节奏,脸上的疯狂褪去少许,换上了浓浓的戒备和困惑:“你……你什么意思?”
“跟你谈条件。”温徐行往前走了一步,脚尖踢开了地上的枪,“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我安排一架飞机,送你出境?只要我的人能安全走出这扇门,一切都可以谈。”
他竟然在跟一个杀人犯、一个恐怖分子,谈条件。
“温队?”齐海文急了。
温徐行抬手制止了他。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方正。他用一种绝对理性的姿态,将自己变成了一面镜子,映照出方正内心最深处的逻辑。
方正这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信奉的从来不是什么艺术,而是“价值”。
他杀江迟,是因为江迟威胁到了他的“价值”。他要引爆炸弹,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毁灭变得“价值连城”。
那么,就用价值来跟他对话。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信你?”方正眼神闪烁,他心动了。
“因为你没得选。”温徐行的声音更冷了,“按下那个钮,你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价值,瞬间清零。你,你的这些作品,你的名声,都会变成一堆焦炭和废墟。但跟我谈,你还有机会。”
他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想想看,你死了,这些心血就会被当成证物,在不见天日的仓库里发霉、腐烂。但你如果活着,以你的手段,总有办法让它们重见天日,不是吗?你的艺术,它们才有价值,才能流传下去。”
他刻意强调了“价值”两个字。
温徐行的话,像魔鬼的低语,精准地击中了方正内心最自私的地方。
那只悬在按钮上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方正的呼吸变得粗重,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贪婪和求生的欲望,正在与毁灭的疯狂做着最后的搏斗。
就是现在!
在方正心神失守的那一秒,角落里的阴影动了!
钟辰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无声无息地掠过数米距离。没有风声,没有脚步声,只有一道残影!
“咔嚓!”
一声脆响,是手腕被折断的声音。
方正那只罪恶的手被钟辰钢铁般的手掌死死钳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剧痛让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掼在地上。
危机解除,齐海文一个箭步冲过来,重重一拳捶在温徐行肩上,眼睛都红了:“你他妈……臭小子!老子差点就开枪了!”
温徐行他看着被铐上手铐、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的方正,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那一刻他的心脏也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那不是什么绝对理性,那是一场赌上所有人性命的豪赌。
他赌自己看透了方正的自私,更赌钟辰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还好赌赢了。
他走出那间充满了木头香气和罪恶气息的艺术馆,外面清冷的空气灌入肺里,带着一股凛冽的真实感。
他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点烟的手,竟有些不稳。
他抬头,夜幕沉沉,一颗星星都没有。
案子终于结了。对她的承诺,也兑现了。
*
江迟的追悼会,在京市一座郊区的小礼堂里举行。
没有循环播放的哀乐,也没有冰冷的黑白遗照。福利院的老院长亲自挑了张照片,是江迟二十岁生日时拍的。
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阳光下,笑得青涩又干净。
礼堂里坐满了人。福利院被他接济长大的弟弟妹妹们,方舟酒吧那群把他当亲大哥的员工,几个受过他资助刚刚考上大学的年轻人,还有东城刑警队全体便衣出席的队员。
陈珍珠站在台前,手里捏着一张写满字的纸。
她很平静地回忆着她和江迟在福利院里偷吃零食的趣事;回忆着自己刚考来京市,他拎着一大袋生活用品来车站接她的样子;回忆着他盘下那间破旧的仓房准备改造成方舟,兴奋地拉着他们畅想未来蓝图的样子。
讲着讲着,她甚至还笑了出来。
“他总说自己是我们的大哥,要给我们撑起一片天。”
“现在他去了一个更远的地方,大概是觉得天上的星星更好看,想去摘一颗吧。”
“哥,你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我会变得很强,强到可以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我会替你守好我们的家。”
她说完,对着照片深深地鞠了一躬。
追悼会结束,人潮散去。
陈珍珠一个人走到了礼堂后头的槐树下。
小时候,她和江迟最喜欢爬上福利院后头那棵粗壮的广玉兰,坐在树杈上看远方的万家灯火。
江迟曾指着远处的高楼大厦对她说:“珍珠,你看,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在那里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现在,远处的灯海依旧璀璨,可看灯的人只剩下她一个了。
她靠着粗糙的树干缓缓坐了下来,抬头看着被树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任由悲伤将她寸寸淹没,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抽动。
不远处的车里,邵月明想下车却被齐海文按住。
“让她自己待会。”齐海文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排副驾上,温徐行沉默地看着窗外,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嗯,开车吧。”
车子平稳地启动,缓缓驶离。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小,最终变成树下一个模糊的黑点。
齐海文说的没错,他们能做的,不是在此刻用苍白的语言打扰她的悲伤,而是从今往后,用行动替江迟守护好她。
至于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
时间一定会拖着她拽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片漫无边际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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