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你是去升级装备的
周六一大早，钟辰开着他那辆半旧的越野车，准时出现在了陈珍珠的公寓楼下。
他今天难得地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T和牛仔裤，头发也梳理过，看起来比平时清爽了不少。
陈珍珠也听了林清禾的建议，没穿卫衣球鞋，而是换了一身简单的连衣裙，画了个明媚清爽的淡妆。
两人上了车，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钟辰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今天……谢谢你。”
“都说了不客气了。”陈珍珠系好安全带，调出收款码，“你再这样，我可要收出场费了啊，来，扫一下这里。”
钟辰被她逗得嘴角咧了一下，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升学宴的地点在京郊的一个农家小院，是夏俊远房亲戚开的。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他们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很热闹了。
夏俊一眼就看到了钟辰的车，立刻兴奋地跑了过来。
他是个有点腼腆但很阳光的大男孩，皮肤晒得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钟辰哥！嫂子！”他热情地给他们拉开车门。
“小俊，恭喜你！”钟辰笑着从后座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递给他，“这是给你的升学礼物。”
“谢谢哥！”夏俊高兴地接过，招手让钟辰往里走，“快进来，叔叔婶婶他们都等着你们呢。”
钟辰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摆了四张大圆桌，坐满了夏俊家的亲戚和朋友。
看到钟辰，夏俊的叔叔婶婶立刻迎了上来，那是一对看起来非常淳朴善良的中年夫妇。
“哎呀，小钟！你可算来了！”夏俊的叔叔激动地握住钟辰的手，“我们家小俊能有今天，多亏了你啊！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叔叔，您言重了，是小俊自己争气。”钟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夏俊的婶婶则拉住了陈珍珠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里满是笑意。
“这就是珍珠吧？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跟我们小钟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陈珍珠被夸得脸上一热，只能干笑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夸着他们，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把两个人都搞得手足无措，你一言我一语地乱编瞎话。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开始，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席间，陈珍珠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钟辰。
他不再是那个勇猛利落的突击组长，而是一个温柔又有耐心的大哥哥。
他会细心地给夏俊夹菜，会跟他聊大学里的生活，会用自己的人生经验，质朴但真诚地给他一些建议。
夏俊对他也充满了依赖和崇拜。
陈珍珠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触动。
她想起了江迟。
如果江迟还在，看到她也快要踏上全新的征程，应该也会像钟辰这样，为她感到高兴吧。
吃完饭，夏俊提议去村子后面的小河边走走。
三人沿着河岸慢慢地散步，夏俊走在前面，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会儿追蜻蜓，一会儿捡石子。
钟辰和陈珍珠跟在后面，并排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辰哥，”还是陈珍珠先开了口，“你资助小俊很多年了吗？”
“嗯，”钟辰应了一声，“他父亲是我以前在武警部队的班长，我之前说的牺牲的……就是他。”
他的声音很平淡，但陈珍珠能听出里面的沉重。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
“珍珠。”钟辰忽然转头看她，他的眼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认真，“那天在烧烤摊，看你有心事。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陈珍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这个平时像块木头一样的男人，竟然有这么敏锐的一面。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把本来想在回程路上跟他聊的话题，提前告诉他。
“我准备出国了，辰哥。”
钟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
“出国？去哪儿？”
“德国，”陈珍珠说，“马克斯·普朗克研究所，信息安全方向，去好好深造自己。”
这个名字对钟辰来说很陌生，但他知道，这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地方。
“为什么？”他问得很直接。
“因为……想变得更强。”陈珍珠看着远处清澈的河水，轻声说。
“是想变得更强，”钟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还是想逃避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开了陈珍珠精心粉饰的伪装。
她愣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逃避。
她是在逃避吗？
逃避温徐行和白亦昭带给她的挫败感？
逃避自己那份得不到回应的感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为了“变得更强”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被钟辰这么一问，她才发现，在内心最深处，“逃避”的念头，或许才是最原始的驱动力。
她看着钟辰那双不带任何杂质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
河边的风，轻轻吹动着陈珍珠的裙摆。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她是在逃避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她又不敢去触碰。
“我……”她声音有些干涩，“我不知道。”
这句“不知道”，是她此刻最真实的心情。
她一直都没想明白过。
钟辰没有追问，他只是沉默地站在她身边，像一棵安静的树。
过了很久，陈珍珠才重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
“最开始……可能是吧。”
她自嘲地说道：“看到一个比我优秀太多的人出现，我承认，我会嫉妒，也会自卑。我觉得自己像个不懂事的小屁孩，之前所有的努力和骄傲，好像都不值一提了。”
“然后，我又在工作上犯了错，被温队调离了原来的岗位。”
“那一刻，我真的觉得，这个地方，我不想待下去了。我想跑，跑得越远越好。”
她把前些天压在心底真实的话，一股脑地全都说了出来。
说给钟辰听，也说给自己听。
钟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一直专注地看着她。
“但是，”陈珍珠话锋一转，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起来，“现在，我想明白了。”
“就算最开始的动机是逃避，那又怎么样呢？”
“我想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我想学全世界最顶尖的技术，我想让自己的名字，响亮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我也想像白专员那样，一出场就自带追光。”
“如果这个过程，能让我变得更强，能让我忘记不开心的事情，那它是逃避还是进步，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看着钟辰，认真地问：“对吗？辰哥。”
钟辰看着她眼睛里重新燃起的光芒，那张向来没什么太多表情的脸上，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好大的笑容。
“对。”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却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安慰，都更有力量。
“成为更强的人，从来都不是逃避。”钟辰看着远方，声音低沉而坚定，“如果你觉得待在这里会消耗你，那就走。如果你觉得外面的世界能让你成长，那就去。”
他转回头，看着陈珍珠。
“战场上，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好地进攻。”
“珍珠，你不是逃兵。”
“你是去升级装备的。”
升级装备。
这个比喻可太钟辰了。
简单，直接，充满力量感。
陈珍珠笑了出来，眼里的那点湿意烟消云散。
“谢谢辰哥。”
这个平时看起来不解风情的男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了她确认出发的勇气。
“好！我陈珍珠决定了，我要去德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握拳笑着说道，“我要去升级我的装备，等我升到满级再回来！”
钟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到时候哥请你吃饭。”他又补了一句。
“一言为定！我要给你们带好多酸菜大肘子和香肠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之前那点尴尬和沉重，全都消失了。
他们转身往回走，去找还在前面玩耍的夏俊。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格外轻松。
陈珍珠的心情豁然开朗，像是拨开了云雾见到了青天。
她不再纠结于自己的动机是否纯粹，不再为自己的逃避而感到羞耻。
她的人生，就应该由她自己来定义。
钟辰把她送到了公寓附近的路口。
“就到这吧哥，我自己走回去就行，前面那个路车不好开。”陈珍珠解开安全带。
“注意安全，到家发消息。”钟辰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放心～”陈珍珠冲他挥了挥手，转身朝自己的公寓走去。
她哼着最近听到的歌，脚步轻快，手里还提着一袋夏俊叔叔婶婶打包的土特产，准备顺路再溜达去趟林清禾家，缠着她给自己做顿宵夜。
她甚至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规划去德国之后的生活了。
要学德语，要吃遍德国的美食，要交新的朋友，还要在每个周末，给大家发一些自己拍的风景照。
至于温徐行……
就让他在她的世界里，慢慢淡出吧。
她走在安静的街道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在她拐进通往公寓的最后一条小巷时。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毫无征兆地，从旁边的岔路口冲了出来，一个急刹横在了她的面前。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陈珍珠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那辆车。
车门“哗啦”一声被拉开。
几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口罩的男人从车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朝她围了过来。
抢劫？还是……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身体已经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你们是什么人？”她厉声喝道。
没有人回答她。
那几个人眼神凶狠，步步紧逼。
就在这时，车上又下来一个人。
那是个女孩，穿着一身名牌，画着精致的妆容，但那张漂亮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扭曲怨毒的表情。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陈珍珠面前。
当看清那张脸时，陈珍珠的手指，再次，无法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是她。
孟佳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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