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我们一起查
“人为掐断？什么意思？”陈珍珠立刻追问。
“我让技术队的同事，恢复了孟佳琪手机里所有被删除的数据。发现她在那段时间，频繁通过一个加密聊天软件，和一个匿名的账号联系。”
“那个账号，给她转了一笔五百万的活动经费，用的是无法追踪的数字货币。”
“同时，还给她发了一份图文并茂的介绍。”
温徐行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些刺眼的内容。
“资料里，详细介绍了你。从你在警校如何被誉为不可多得的天才，到你在我们支队参与侦破的几个大案，尤其重点渲染了你在P2P案里，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攻破数据，让嫌疑人最终落网的。”
“整份资料的字里行间，都在极力地煽动她的怨恨，不断地强调你的前途无量，和她父亲的身败名裂形成了多么鲜明的对比。”
陈珍珠静静地听着，缠着纱布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能想象到，当孟佳琪看到那些文字时，内心的嫉妒和怨毒会被放大到何种地步。
那个幕后黑手，精准地抓住了人性的弱点，像个魔鬼一样，在孟佳琪耳边低语，诱导她走向最极端，最疯狂的深渊。
“还有别的吗？”陈珍珠冷静地问。
温徐行的声音沉了下去，“没有别的消息了，但是我去看了她同一时间其他浏览记录。”
“最开始是一条出现在斗音上被她收藏的内容，是一个名为‘御人记’的账号，提到了‘废掉一个最快的方式’。那条视频她看了很久，起码有十几遍，但账号的 IP 只是普通的营销号，接下来，就是接二连三、各种各样的内容和方式不断推给了她。”
“嗯，平台算法。”陈珍珠点点头。
“她最后收藏的那篇内容，是一篇公号上的文章，同样只是营销号。标题是‘毁掉一个天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优先摧毁他的骄傲。’”
温徐行回忆着这段时间里调查到的线索，他刚想开口，话就被陈珍珠说了出来。
“有人给孟佳琪种了一根刺，然后让她带着这个细小的伤口，不断地去寻找用什么方法来对付我，打击我，甚至可以有效地毁灭我。”
“是吗？温队。”
“嗯。”
原来，孟佳琪在巷子里对她嘶吼的那句“我要毁了你吃饭的家伙”，根本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而是那个黑手，仅仅是通过暗示，就促成了她不断地去完善内容，最终贯彻实施。
但，这里面，没留下任何证据，甚至是一句‘你该如何如何去对付陈珍珠’这样的话语都没被留下来。
“发给她资料的账号呢？”陈珍珠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她的思绪全然沉浸在这个巨大的阴谋漩涡中，不停沉沉浮浮。
越是愤怒，她的大脑就越清晰。
这是她在无数次数据攻防战中，磨练出的本能。
“追查不到。”温徐行的语气里罕见地带上了不甘。
“对方非常专业，是个顶尖的反侦察高手。”
她明白温徐行说的顶尖代表什么，如果连他也下了这样的定论，那就说明彻底没办法了。
“我们技术队的人，联合市局网安总队的专家，一起追了三天三夜，最终的线索，指向了一个位于东欧的，已经被彻底废弃的暗网服务器节点。”
“所有的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温徐行靠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感受着深夜的寒意。
“就像是这个人凭空出现，递出了一块荡刀布，暗示了孟佳琪可以去买刀了，最后又凭空消失了。”
这种无力感，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对方就像一个隐藏在网络迷雾中的幽灵，你看不到他，抓不住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投下的，那片巨大的阴影。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温徐行以为，陈珍珠会感到失望，或者害怕。
毕竟，线索断了，就意味着那个躲在暗处的敌人，可以继续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再次向她伸出毒手。
然而，几秒钟后，陈珍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难以置信地笃定。
“不。”
她只说了一个字。
“没有什么信息，是可以被完全抹掉的。”
“只要存在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温队。”
“你把所有追踪到的原始数据，打包加密，发给我。”
*
温徐行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
“你的手……”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无法想象，一只被医生断言几乎不可能再从事精细操作的手，要如何去处理那些庞杂的原始数据。
那对她来说，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挑战，更是一种残忍的心理折磨。
每一次敲击键盘，每一次移动鼠标，都会提醒她，她失去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陈珍珠，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点儿满不在乎的洒脱。
“温队，我左手还能用呀，脑袋也没坏。”
她的武器，从未被摧毁。
“而且，”陈珍珠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像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可是身价不菲的高级顾问，你哥给我开的时薪有八百欧呢，他这会正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快要发飙了。”
“说我要是再聊下去，今天就不给开工资了，还要我把话费转给他。”
她的话，让温徐行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这说明，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不是强颜欢笑，不是故作坚强，而是发自内心地，接受了现实，并且找到了与现实和解，甚至反击的方式。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正是温明赫。
“听见没有！温徐行我可警告你，我可是准备重金打造这棵摇钱树的。心理健康直接影响商业价值！”
温明赫一把抢过了手机，用他那标志性的霸总腔调开始训话。
“你别一天到晚让她想那些哭哭啼啼的破事，影响我未来公司CEO的情绪！赶紧把你们警方那些搞不定的烂摊子数据发过来，让她干点正事，找点乐子！”
“我跟你说，你这个弟弟当得是真不称职……”
温明赫的念叨，像机关枪一样，突突地往外扫射。
温徐行却一点也不觉得烦。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电话那头的场景：温明赫意气风发地拿着手机训话，而陈珍珠就在旁边，一脸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他。
那种鲜活的，充满了烟火气的画面感，冲淡了他办公室里凝固如死水的空气。
“哥。”他打断了温明赫的滔滔不绝，“把电话给她。”
“干嘛？我正说到重点呢！我跟你说，等珍珠回去了，你必须……”
“温队，你别理他。”陈珍珠的声音重新传来，她显然是把手机抢了回去，“你哥平时一直这么人来疯吗？他好像一条比格犬啊！他跟我说自己是千亿总裁哎，千亿总裁不应该跟你一样不怎么说话嘛……”
温徐行忍不住了，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
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笑。
“温队，发给我吧。”陈珍珠的语气又恢复了认真，“我们一起查。”
我们。
这个词，像一股暖流，瞬间淌过温徐行全身。
不再是他一个人背负着秘密和愧疚，也不是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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