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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诗人吴大梁的爱情(1)


第一章:吴大梁自述

我是诗人吴大梁,移民天国,幸福美满,凡事萦绕,甚为怀恋。有诗为证:

英俊后生吴大梁,

天国幸福喜洋洋。

每念凡界爱情事,

心情激动任畅想。

诸位看官,想听听我吴大梁的爱情故事吗?那就听我慢慢分解:

我粘在青石板上,冰凉彻骨;烟头明暗闪耀;甘美、辛辣的液体欢慰我的食管、胃肠、血液、神经。

电闪雷鸣让我惊慌失措,竭力站起,趔趄倒下,反复数次,终于站定。

双脚腾云驾雾……翻滚、碰撞、旋转、飞跃、跌落……柔草抚尉我苏醒,心脏鏗锵……再电闪雷鸣,脑电波被激活,思维修正,耳鼓水声孱孱……我挣扎、移动,被桥面青石拌倒数次……

终于,回到宿舍。有亮躺床上看《一只绣花鞋》,这小子除上班外,就看手抄本,胸无大志、无聊透顶。

“回来了?”他这算打了招呼,眼皮没抬

在“卧虎居”我端坐写信,窃喜仍有军人做派,双脚并拢,挺胸直腰,气沉丹田,凝神静气。

我把写好的信搁桌上:“有亮,帮我给书记。”

他没理睬我,我猛拍桌面,那封信惊慌失措,他这才把脸从手抄本下移出,挣圆小眼居高临下审视我,幽幽一笑:“大梁,我知道你难受,当初该听我劝告。脸上咋有血?衬衣也破了,谁打你啦?”

我火冒三丈:“闭狗嘴,我不难受。凭什么听你劝告?美丽说过,真正爱情,唯悲剧般结束才壮美。我信她,他说什么我都信她。所以不痛苦。脸上自己出的血,衬衣自己破的。谁敢动老子一根毫毛,老子和他鱼死网破。老子今晚在凤凰山上喝一瓶大粬酒,抽了两盒’礼花’烟。’

我递他烟,他小眼贼亮,起身坐住,端详后才抽。他平时抽‘一毛找’的“工农”,这高档“礼花”烟肯定头回抽。

“大梁,怎么啦?又烟又酒?”他眯眼问我。

我冷笑:“我乐意。”

他又冲我幽幽一笑,躺下看手抄本。

我把手抄本仍一边:“整天看,不怕中毒?有亮,我想回老家。”

他点头:“这主意不错,早该回去看父母啦。四年兵,一年工人,离家整五年啦。”

我警觉:“父母理解我,我是红军后代。忠孝难两全。”

他讽刺我:“你家挺怪,儿不孝老子,老子也不管儿。我要有红军爹,早穿四个兜啦,不会生产化肥,支援农业学大寨。”我想反驳,他制止,“大梁,先听我说,我知道你又摆老子英雄儿好汉、思想觉悟高、艰苦朴素不忘本那套理论来。当然,我佩服你爷儿俩这种崇高的思想觉悟,但我不敢苟同。。”

我义正词严:“反动透顶,凭此言论可以把你打成现行反革命,押上军事法庭。”

有亮冲我笑笑不以为然,又看手抄本。

我不再和他理论,洗脸、刷牙、梳头、搽雪花膏、穿皮鞋、换上让上海兵捎的半截袖假衬领,套上毛笔叽中山装,认真扣好每一个扣子,连风纪扣也仔细挂好。然后把几盒“礼花”烟和瓶大粬酒装进黑皮包。我很满意自己的尊容,都说我丑,丑在哪?五官可能丑点,但整体还是耐看的,关键我是诗人,有内秀。我给有亮行军礼:“报告有亮同志,战友吴大梁今晚回老家,请指示。”

手抄本从有亮脸上滑落,他惊讶坐起,望我足有五分钟,然后冲我幽幽一笑:“几点火车?我送你?”

我摆手:“不用送,如没指示,我走了,再见。”我又行个军礼,转身出门。

我融入墨夜,泪水涌出。雷声阵阵,闪电耀目。我翻墙出厂,在杏花窗前站了一会,村狗们嗅到我行踪,狂吠不止。我被东西拌了一交,摔倒在地,我坐在拌我的东西上抽烟。雷声复响,村狗又吠。身边站个黑影,吓我一跳,冷汗冒出,头发炸立。定住神,我摸黑影,竟摸到个木支架,上面缠满绳子,我本能地后退几步,向黑影处掷石头,听到一声‘咕咚’闷响。

我顿然窃喜:是他妈口水井。狗们以为我走了,歇了叫声,村庄复原了寂静。

抽完一盒“礼花”烟,我又喝大粬酒。热辣的液体在胃肠里流动,融入血液,血液狂放,奔流不羁。躯体燥热、麻木、柔软;头脑膨胀、亢奋、活跃……瓶中液体不再热辣,似桔子汁、冰糖水。

脑袋沉重,身体差点载倒,我控制身体摔倒,却渴望尝试头着地的感觉。那样我也许能在身体飞速旋转中飞升起来,叉开的双腿象螺旋浆,身体是传动轴,脑袋是发动机。

突然,发动机碰在井台上,金花四射。两条腿在那一瞬那间竖向空中,毛笔叽裤腿鼓涨、飘动,身体终于摔在井台上。井台暗设机关,按装轴承、齿轮、电机,我跟随井台旋转,越转越快。

我感觉放松、畅快……脑海放映一些时间、顺序不一致;内容、情节不相同;又熟悉、又陌生、又似曾相识、又模糊的画面;抑或是片言只语、歌声、琴声、水声、鸟语;又似心灵感应、欲说还休、梦魇难动、缠绵悱恻……

突然,胃被抓挠,猝不及防,胃壁痉挛,喷出一团火舌去烧黑手,黑手不惧烈焰,仍挑逗我胃壁,我从胃里连连喷火。黑手不理不睬,仍和我捣蛋。情急之下,我想到那美妙液体。于是,我仰头把瓶中液体全灌胃里,也许惧怕或被诱惑,黑手停止捣蛋,胃壁平静。

液体又携我血液共舞。我想抽烟,井台旋转不止,划不着火。我拍打井台让他停转,它不睬我。我站起又摔倒,反复数次。美妙液体在身体里消耗殆尽后,黑手又恶作剧。我又拿“武器”,可瓶中已无“弹药”

我掷瓶入井,听到瓶中又灌满美妙液体。我伸手够瓶子,井洞诱我坠落。终于抓到瓶子……全身被液体包溶,想逃离,身不由己。身体在液体中慢慢旋转,脑子放映着画面:

一天一夜火车把我们拉到军营。三个月摸爬滚打;紧急集合;急行军;实弹射击。战友王有亮,山东蓬莱人,自豪家乡海市蜃楼的自然景观和八仙过海的神话传说。他问我家乡?我说陕西,他问是不是西安?我慌忙点头。他兴奋,说那是十三朝古都,很有名气。

战友们知道我来自西安后,问我名胜古迹,我脱口说,连这不知道?拒绝回答。

礼拜天去县城买了本介绍西安名胜古迹的书,偷着看完。有天开完班务会,我向全班战友介绍了西安的名胜古迹,全班战友为我鼓掌。

王有亮说他家是渔民,问我父母在西安干什么工作?我欲言又止。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似地说,你父母肯定在保密单位?我点头。以后写信在信皮上写“西安市一O一信箱收”。我听说过保密单位都是多少号信箱。每当战友拿给我来信,地址是‘西安市一O一信箱’来信时,我一脸得意、自豪。

新兵训练结束,我们分到部队后勤部办的“五、七化肥厂”,成了穿军装生产化肥的兵。王有亮说父母渔民没本事走后门,当化肥兵自认倒霉。他羡慕那几个分进司、政、后机关当兵的高干子弟。他说我家在保密单位,爸爸肯定认识些人,应该活动活动调到正规连队当兵。

我说爸爸是老红军,不让搞特殊。王有亮不吭声了。

当四年兵,我最遗憾的是没入上党,没提上干,穿上四个兜的军装。这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我出身好,按****的指示精神工作、学习,入党、提干竟没我的份。

复员时,部队把化肥厂移交地方。地方企业接受我们部分复员兵和些部队子弟,继续在化肥厂当工人。王有亮对我也留下当工人大惑不解,问我咋不回西安?我反问他咋不回蓬莱?他说不愿回去出海打鱼,当工人好。我举封家信说,爸爸让我在这里接受锻炼。他点点头。

在部队子弟中,我最迷恋梅莉,她北京人,部队建化肥厂时招收部分待业的部队干部子弟当工人,梅莉是其中一员。她长的美,我叫她“美丽”或“阿美”。从小部队大院长大,她长得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屁股丰满,辫子黑长、垂地;走起来屁股扭,辫子摆,步态轻盈,婀娜多姿;鸭蛋脸,葡萄粒似的眼珠子,水晶晶的,勾人魂魄;鼻子挺直,带点鹰钩,有帝国主义女人味道。其实,她的耐看全在鼻子上,鼻子是她五官点睛之笔,就象她屁股乃身体之点睛之笔一样。浅显的酒窝儿,給人种若隐若现、亦笑亦羞、亦含亦露、亦嗔亦怒的美妙感觉。齿如碎玉,纯白迷人。一米七匀称身材,侧看,乳峰挺拔,美臀圆润,呈“S”型魔鬼曲线……

我为她迷醉,恨不能抱住亲个够。当然,我五短身材、丑陋面目,配不上她。与她相比,我无地自容,自愧佛如。恨父母没给我伟岸身材和英俊面容。每次碰见她,她标准、拿捏、京腔、京韵、京味的普通话,让我陕西腔普通话理无伦次、结结巴巴、大乱阵脚。

她从不正眼瞧我,对我见到她时的那种诚慌诚恐、巴结讨好的丰富表情,脸露轻蔑、鄙视、不屑一顾。而且,她把我姓名改成了“武大郎”。我对此非但不生气,反觉得满意、有趣、挺闹笑的。认为她颇具文学想象力。她还骂我:瞪一双色迷眼睛看她,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性?癩蛤蟆想吃天鹅肉,恬不知耻,自不量力。

对此,我更不生气,我这癩蛤蟆就是想吃她这天鹅肉。可惜,我根本吃不到,连天鹅味也闻不到。也难怪我迷她、谗她、想他、爱他。有的夜晚我还梦到与她**,醒后裤档里一片湿漉漉……我猜:尽管她表面瞧不起我,但内心肯定赞赏我的眼神和勇气,至少不厌恶我。因为我眼神流露出的是对她美貌的惊艳、痴迷和肯定。哪个女性厌恶这种目光呢?

然而,我的自我安慰,并不能减轻我欲爱不能、欲恨不能、且被她鄙视的刻骨铭心、痛爱交织的情感所折磨。她这样对我不公平、不道德、不仁义、没阶级感情,不讲五湖四海。

每见她一次后,我都象大病一场似的,整夜失眠、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然后浑身不适、头痛脑热、跑肚拉稀。

每次看我这样,有亮都大吼,大梁,死这份心吧,这样伤身体。每次我都痛不欲生。有亮说我晚上改了打呼噜习惯却得了说梦话毛病。一夜梦语不断:美丽、美丽……天鹅、天鹅地喊着。

从此,我孕育已久的创作灵感被激活并喷发,我要把对美丽的爱情变成美妙动人的诗句。我很快写满一本诗词,得意地请有亮请批评指正!

他竟然把诗集仍给我,说看不懂这狗屁诗词。也难怪,小学文化,水平有限,确实欣赏不了我这种高雅的文学作品。他也只能看看低级趣味、庸俗下流的手抄本。尽管这样,我还是毫不客气地说,哥们儿,说你啥好呢?阿美冰清玉洁,国色天香,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你怎么能不屑于这些赞美她的诗词呢?你可以用恶毒语言骂我,但却绝不能用哪怕一丝一毫的轻曼对待她,你这样对她是极大的不尊重。

有亮大笑不止,眼泪流出:什么他妈阿美?纯粹小资产阶级臭美。他教训我:大梁,醒醒,你走火入魔、病入膏肓啦。同志们,到这份上,我还能说啥?一个看下里巴人般手抄本的人怎么能和一个创作阳春白雪般诗词的人有共同语言呢?如此看来,他对我诗词的不屑,对阿美的诽谤、不尊重是可以理解和原谅的。他这层次怎么能和我在这些问题上产生共鸣,英雄所见略同呢?

于是,我释然,心情放松。然后,我手捧诗集,挺胸昂首在屋里渡方步,大声朗读:

《七绝——赠心仪女郎》

心中姑娘唤阿美,丹凤眼儿显妩媚。浅浅笑靥摄魂魄,梦里缠绵绕床帏。

《长相思》

凤凰山,神龙河,山顶松柏河里鱼,谁晓我心悲?吾泪眼,尔欢颜,夜夜相思止何年?海枯到石烂。

《蝶恋花——癩蛤蟆与白天鹅》

梦游仙湖遇天鹅,逢迎上前,天鹅笑望我。缱惓销魂一觉醒,却原来是黄梁梦。欲诉衷肠尺素托,鸿雁传情,天鹅心难测。独

卧塘畔暗惆怅,寸断肝肠泪眼伤。

有亮大喝:“别念了,头炸了。”

我合上诗集,笑而不语。继尔又大声朗读。他跌下床来,捂耳逃遁。我把几十首诗词全部读完后,在扉页上题字:

请最最敬爱的阿美同志批评指正!

您的阿郎——大梁

1971年5月10日

我把诗集锁进抽屉,不时拿出来朗读。

我貌容上配不上阿美,阿美也不会接收我,但我并不自卑。我去镇上做了身毛笔叽中山装,锁了边。买了双牛皮鞋,钉了铁掌。很快,这个消息不径而走,有人说我贪图享受,追求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有人说我猪鼻子插大葱——装象;有人理解我,说青年人打扮无可厚非。然而,还有人说我为梅莉打扮,欲吃天鹅之心不死,平静眼神里暗藏杀机;更有人分析我,看似静若秋水,实则动若脱兔、波澜壮阔、翻江倒海、树欲静而风不止……

群众议论我不在乎,我在乎阿美的看法,然而,我无从获悉。我猜:表面无动于衷的阿美,内心并不平静:为我的打扮她可能刮目相看,心灵为之一震,眼睛顿然一亮,心猿意马,夜不成寐……人是衣装,马是鞍装。恰到好处的装束能改观人的形象、品位和层次。更何况我这本来就有品位有层次的人呢,如此一打扮更是锦上添花,气质非凡。

有亮对我这装束摇头晃脑:大梁阿大梁,你整天说用****思想武装头脑,改造世界观,你竟然改造成了这副模样,这副德形。我没想到,一个红军后代一夜之间变成苏修社会帝国主义啦。你忘记了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被剥削被压迫的劳苦大众挣扎在死亡线上;忘记了台湾人民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我不理睬他,更不听他的恶语闲言。白天休息,照样换上毛笔叽中山装,穿上带铁掌皮鞋,倒背双手、挺胸昂首、目不斜视地在厂区走动,表情深沉、严肃。夜晚在宿舍,除创作诗词外就是朗读诗词。临睡前我每每捧读诗词入梦乡。

这天早晨,我醒后不见了诗集,有亮说没见,我挠他胳肢窝,他笑说确实没见;我又举拖把向他挑衅。他才说可以提供重要线索:昨晚有老鼠在我床前走动,何不去鼠洞瞧瞧。我跑进杂物间,果然诗集躺在鼠洞旁。

有亮说,大梁,不是我藏你诗集吧。是你鼠兄偷去看了,我不欣赏你诗词,可你鼠兄欣赏,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我懒得答理他,嫌他这恶作剧太小儿科。

我把杂物间收拾成了我的书房兼创作室。有诗词的安慰,我很快从单相思痛苦中走出,不再彷徨、惆怅、迷惘。我刻苦读书、写作、思考,每每至深夜。在我心中,阿美已不再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女性,已升华成一尊爱神啦,只能远观,不能近瞧。

有亮这小子蔫拉巴几的,却找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那天我回宿舍,有个天仙般的姑娘在给他洗衣服,两条辩子垂在胸前,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我猜是他未婚妻,我看过她照片。我希望这美人儿是从画中走下来的田螺姑娘。然而,美人儿并非田螺姑娘,她边洗衣服边和坐床上荡悠着两条腿的有亮说话。

有亮介绍我:我战友,大梁。

我慌忙给姑娘行军礼,姑娘红脸低头说我挺逗的。

有亮又介绍,说我喜欢学习。

我忙纠正:不光喜欢学习,还是业余诗人,已写了本诗集。姑娘惊奇地抬头看我,并诚恳地说,很想欣赏欣赏我写的诗词,她也喜欢文学。我犹豫半天、没给她看诗集,但有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毕竟有人对我诗词感兴趣了,而且还是对我诗词不屑一顾的有亮的未婚妻,这对有亮很俱讽刺意味。有亮未婚妻走后,我又后悔没让她看诗集,错失一次让民办教师赞赏我诗词的机会。

过了几天,有亮说梅莉和人送外号“大虾米”的夏侯解放谈上对象了,我不相信,有亮说他亲眼看见两人牵着手散步。

我感到五雷轰顶,作梦没想到阿美能和他谈对象。我们和夏侯都是战友,他上海郊区人。他上海老乡没人留下当工人,唯独他留下了。现在看来,他是冲我阿美来的。妈的,气杀我也。我以为阿美不会在这里找对象,凭长相、家庭条件,她肯定回北京找军官或干部,那样,我接受,心理也平衡,我吃不到天鹅肉,我身边没人有资格吃。然而,让我始料不及、大跌眼镜的是,阿美竟然降低了择偶标准和条件,爱上了我从未瞧得上眼来的夏侯。这个残酷事实让我撕心裂肺、瞪目结舌、痛不欲生。“大虾米”竟敢成为我情敌对手,对此,我不害怕,但百思不解。

我尽管五短身材、其貌不扬,但我比他强百倍,我最瞧不起他这上海人啦,一张嘴“阿拉,阿拉”的,好象嘴里含着块石头说话似的,瞧他熊样,一米八傻大个,象根电线杆儿,走起路来虾米个腰晃来晃去,无精打采的象个大烟鬼。复员后他回了趟上海,回来穿了件大袍子似的卦子和条紧绷在身上的鸡腿裤,见人就谝说,这是他们上海最流行款式。脸上流露出一副自以为是的傲气和一副牛皮轰轰的劲头,好象上海人比谁都高贵都见多识广似的。

然而无论我怎么瞧不起他,也无法改变这个残酷事实:阿美爱上了他。我心在哭泣、痉挛、淌血……

从此,我常潜暗处观察两人行踪,有几次跟踪两人去散步,至到两人散完步回厂,我才回宿舍。这天晚上,我又跟踪两人散完步后,我回到书房,悲痛欲绝的心情上让我不能自己。

我拿出诗集,含泪吟哦,尔后,灵感迸发、文思喷涌,陆游、唐婉爱情绝唱萦绕耳畔。

于是信手命笔,诗集上又多一首《钗头凤》:

手娇柔,面清秀,满坡春色河岸柳。南风暖,百花妍,相思衷曲,羞齿未诉。错!错!错!寒暮秋,人干瘦,泪眼恣情纵横稠。人有主,花凋落,心中美神,已属他逑。恨!恨!恨!

填完词后,我掷笔大哭。哭声惊动有亮,他把我从杂物间拖进宿舍,安慰说,三条腿鸡难寻,两条腿人遍地皆是,何必为个梅莉这样?我抹掉眼泪,咬紧牙关,决心不去想她啦。

有天晚上,广场放《天仙配》,王家庄老百姓们涌入大院,抢占有利地形等着看电影。部队在时为搞好军民关系,每放电影都让老百姓进大院看。部队走后,地方企业继承这传统。有些老百姓干脆坐银幕后面,虽看反面,但人稀不挤。

我喊友亮看电影,他捧《梅花党》看,说待会去,没抬眼皮。

我找个最佳位置坐下,然后左顾右盼寻找美丽和“大虾米”,至到开演也没见俩人影子。我心如刀割,如坐针毡。我猜,两人肯定又去散步去了,而且在没人地方又搂、又抱……我不敢再想,浑身热血沸腾,让坐地上一个抱孩子的,象是常去找有亮玩的那个少妇坐我椅子,我去两人常散步的小路上来回寻找,结果没见两人身影,回厂里,电影刚散场,见阿美钻进“大虾米”怀里,搂着“大虾米”腰,两人离开广场。

原来两人没去散步,害的我找了一晚上。

少妇抱孩子站椅子旁,我上前,少妇让孩子喊我“叔叔”,然后说声谢谢,抱孩子走了。我搬椅子回宿舍。有亮笑问我是不是看上那个少妇啦?原来他看到了少妇让孩子喊我“叔叔”的一幕。

我说瞎扯,我讲了去找梅莉和‘大虾米’的事。他问我为啥还掂记梅莉?我没回答。他说他和少妇挺熟的,我说看着象常去宿舍找他的那个女的,他点头说是她。他又说少妇叫杏花,王家庄的,死了男人,是寡妇;还说杏花心眼好,针线活也好……我打断他的话,问他跟我讲这些干啥?总不能想把少妇介绍给我吧?有亮说,正有此意。我义正词严:闭上狗嘴,我条件再低,也不至于低到找寡妇作老婆的地步吧?他哑口无言。

又一次,广场放《五朵金花》。有亮提出陪我看电影,而且挨杏花坐,杏花冲我俩笑笑,让孩子喊我俩叔叔。电影刚开演,友亮捂肚子说上厕所,他让杏花坐他椅子,他挤出人群走了。我恍然大悟。杏花抱儿子专注看电影,不时发出轻柔笑声。我正襟危坐,心乱如麻,电影内容一概不知。杏花身上散出的雪花膏香气令我缺氧、心悸、心辕意马、思绪纷飞。

散场,杏花温柔地看我一眼,亲昵地说,谢谢你,大梁哥。我目送她娘儿俩走了。回宿舍,我怒视友亮:为啥设圈套?他笑着声明,他确实腹痛如绞,绝非圈套。

我不能入睡,杏花音容笑貌映现眼前。我突然气急败坏地用脚蹬了几下上铺床板。有亮伸头下来:对杏花动感情啦?我大吼:放狗臭屁,太小瞧我了,你俩底啥关系?老实向组织汇报。”有亮笑笑:“军事机密,无可奉告。”我不再理他,继续想杏花。

过了几天,有亮说要把杏花介绍给我,并分析可行性:凭我条件,杏花能跟我,算我烧了高香。杏花尽管是寡妇,还带孩子,但人品好,吃苦耐劳,过日子。我呢,其貌不扬,阴阳怪气,但心眼不坏,还是工人。我俩取长补短,挺般配。我骂他狗眼看人低,竟然把个寡妇介绍给我。有亮说,如不合适,可以不同意,他并无强迫之意。但让我以后别怪他不给我帮忙找对象啦。而且警告我,他未婚妻再来时,如果我还用色迷迷、直勾勾的眼光看她,他和我没完。

我哑口无言,他滔滔不绝。最后,见把我说蔫了,便趁人之危问我意下如何?我无奈地说,谈谈吧,寡妇名声不好听,还带孩子,要没孩子就好了。有亮说,一结婚就有人喊爹,白拣个儿子,美死你了。寡妇咋啦?过来人知痛知热,柔情似水。

我被说动了心,他也看出来了,便就此打住不再说了,我尴尬。整整一天,他没再提杏花的事,好象根本没这档子事似的。我几次暗示他,往杏花身上引话,他都把话叉开,绕开杏花说事。

晚上躺床上我实在憋不住了,便问杏花贵姓?年龄?娘家哪的?他心不在焉哼叽一声,专心看手抄本,没回答我。我知道他在吊我胃口,不再问他了。

第二天,我继续问杏花的事,他还是卖关子,吊我胃口。我每提杏花他不是把话叉开,就是装作听不懂。我拍桌大吼,有亮同志,请把杏花同志的情况如实向组织汇报。他一楞,然后说,哦,忘告诉你了,杏花找到婆家啦。我目瞪口呆,大失所望,笑容在脸上凝固。他忍俊不禁,大笑不止。我挥拳报复,他抱头鼠窜,告饶说逗我玩,杏花没找婆家。敛住笑,他得意地说,火力侦查证实,我心里有杏花啦。我想辩解,他让我闭口,说晚上哪也别去。我知道他意图,喜不自禁。

这晚广场又放《我们村里的年青人》。我赶紧找出毛笔叽中山装换上,洗脸,搽雪花膏,擦皮鞋,照镜子,在屋度步。然后,在镜子里作各种面部表情,在床上拿各种坐姿,或低头,或仰头,或沉思,或眼望窗外,或看天花板、灯泡。第一句话咋说?声音多大?是陕西土话,还是蹩脚普通话?

正在这时,有亮抱杏花儿子小狗子进来,杏花跟后面。有亮给我使眼色,我忙挺胸昂首站起,冲杏花笑笑、挤挤眼,让她坐。杏花摇头不坐,靠桌子站着。

有亮抱小狗子借故离开。

沉默一会,我想开口,杏花抢了先,她说,有亮哥跟她说了我情况,她没意见。我故作深沉状,沉默了一会才郑重其事地说,杏花同志,我了解你情况,很同情你,咱俩的事,我感觉需要慎重考虑一下才妥当,父母在大城市,爸爸是老红军,我要先征求家里意见,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但是,杏花同志,请您放心,我绝没门当户对的旧思想,我需要轰轰烈烈的革命爱情;也需要‘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的浪漫爱情。咱们先交往一段,看家里什么意见后再说。我其貌不扬,但心地善良、多才多艺、文武双全。文,我善读喜文,写诗填词,是个诗人;武,我当兵出身,打枪百发百中,是神枪手。

杏花颇有兴趣地听我讲,不时点头,偶而一笑,抑或皱眉思量,基本上满脸灿烂,但一言不发。我口若悬河讲了两个多小时,至到电影散场,毫无倦意、意犹未尽。

有亮抱小狗子回来时,我仍侃侃而谈,唾沫乱飞,手舞足蹈。他瞪我一眼,我闭嘴。杏花要走,有亮找毛巾被把小狗子包裹起来怕他感冒。

他让我送杏花,杏花看看我忙说不用,走夜路惯了,再说不远,一里多路。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看我。我无动于衷站着。杏花走后,有亮嫌我不去送她,我说她不让送,有亮说我榆木疙瘩脑袋,人家好意思说让送吗?他问谈的怎样?我说要慎重考虑,他轻蔑地冲我一撇嘴,说了声‘德性。’

转天上午,杏花来给我和有亮拆洗被子,还洗了我俩攒的脏衣服、臭袜子。下午她又来把被子缝起来,把晒干的衣服叠好,分别放在我和有亮的床头。

半月后,有亮问我家里意见?我说打了长途,爸妈说不干涉我婚姻。但他们提了原则标准:女方要出身好,思想过硬,作风正派,根红苗正。

有亮打保票  说,这三样杏花都没问题。

有亮可能把我的话告诉了杏花,杏花第二天又高高兴兴来洗衣服、收拾房间,还给我刷了上班穿的脏兮兮的解放球鞋,洗了鞋垫。临走把双绣并蒂莲鞋垫塞在我枕下。

杏花让有亮告诉我,如果我同意和她成亲,要找正式媒人说。结了婚小狗子可以随我吴姓,改口喊我爹。我觉得好笑,杏花太心急,这事八子没一撇,她就盘算结婚过日子啦。我让有亮转告杏花,婚姻大事必须慎重,两人先交往,条件成熟了再谈婚论嫁不迟。

杏花对此不介意,还是常来帮我们洗刷缝补,收拾房间;还是每逢放电影抱小狗子来看。每次来杏花都用雪化膏把脸搽的雪白,身上飘着女性特有体香,每次我都贪婪地闻这体香。有一次趁没人我一下抱住杏花想和他亲嘴,她把头扭到了一边说等结了婚再让我亲,我又用手去摸她胸脯,她也不让,忙推开我,脸羞的象块红布,大闺女似的。

这时有亮正好进门,我没敢再造次。

我和杏花谈对象,全厂沸沸扬扬。人们对我挤眉弄眼,神秘兮兮说,寡妇好,知疼知热,还给你带个儿子;说我有福气,好眼力;说杏花俊,不显老,看不出生过孩子,黄花闺女似的……

我清楚,人们奉称话里包含讥讽、嘲弄。我自尊心受了伤害,杏花又来给我洗衣服,我没好气说,光洗把衣服洗烂了,我这身锁边衣裤,贵着呢。杏花看我一眼没说话,在屋里迟疑一下,开门走了。

晚上我失眠,在杂物间吟诵写给阿美的诗词,泪流满面。

有天,我作梦没想到,梅莉居然光临寒舍,我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她大大方方一屁股坐到床上,上下打量我,又打量房间,然后笑着说:大梁同志,听说你挺有艳福,找了个如花似玉的寡妇,还给你带了个儿子,美的你不得了,是不是?

我坚定地摇头:阿美,你也信这谣传?我阿郎条件再低,也不至于低到找寡妇作老婆的地步吧?我宁可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能委屈自己。我是诗人,家在大城市,爸爸老红军,我见过世面、有品位、有层次、有教养、有才学,我能没点眼光吗?阿美,您千万别听信这些别有用心的胡说八道、造谣中伤。

梅莉点头说,我想也不可能,凭大梁这么出色的同志在感上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应该有更高追求。

我激动地说,知我者,唯您梅莉也。我心中永远有个爱神,谁也替换不了她的位置;我每时每刻想她;她是我心中不落的红太阳,她照亮我阴霾的心房,指引我前进的航向。我心中有她,抓革命促进生产干劲大;我心中有她,多生产化肥支援亚非拉;我心中有她,天空充满了灿烂的朝霞。如果我心中没她,我会痛不欲生不能自拔;如果我心中没她,生活没滋没味如同嚼蜡;如果我心中没她,我会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阿美笑起来,笑完,她故作严肃地问爱神是谁?我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蓦然脸红,笑靥浅显,嗔怪地看我眼:你这人真逗。我纠正:我这人不是真逗,而是幽默感。幽默感懂吗?它是男人成熟的标志,不会幽默的男人不是个完整男人;不会幽默的男人不会生活;不会幽默的男人不懂爱情。幽默是智慧、是胸怀、是谋略、是品格、是才气。幽默,是高屋建瓴的大气,也是荡气回肠的豪情;幽默,是一个男人最优秀的资质,也是一个男人最具魅力的亮点。‘真逗’这词儿只佩送给鼠目寸光、胸无大志、唯唯诺诺、斤斤计较、瞻前顾后、左顾右盼、言行举止小儿科的人。与我格格不入,水火不容,风马牛不相及。

我的话博得阿美赞许的目光。但她却严肃指出:不能把她形容成红太阳,红太阳是****,这样形容她太反动。我解释说,她在我心中象****那么伟大。

临走,她突然哭泣,我问何故?她说她和“大虾米”吹灯拔蜡了。我怕听错,让她复述。她说她发现“大虾米”思想品质不好,生活作风有问题,竟然背着她和他上海的高中女同学通信。所以她坚决和他一刀两断了。

说完她又哭,我劝她不哭,赞扬她果敢、明智。安慰她,天涯处处有芳草,天底下比他“大虾米”强的人有的是。他“大虾米”算什么东西?什么玩艺儿?什么鸟人?什么乌龟王八蛋?看着就像个濑皮狗、二流子、半调子、二百五、下三烂……虾米个腰,戴副墨镜,没点正人君子模样,一副阴险、下作嘴脸。我早知这小子不地道啦,一直没敢跟你讲,怕热恋中的你难辩是非,难听忠言。

阿美摇头痛苦地走了。这一夜,我辗转反侧不能入睡。

有亮也听说阿美和大虾米散伙的事。他说这么般配一对说吹灯就吹灯了?我说偶然中的必然,两人不是一股道上跑的车,不是一路人。分手是因为他们阶级立场、阶级观点、阶级感情不同造成的。“大虾米”吊尔郎当、二流子一个。人家阿美纯洁、善良,怎么能跟他呢?阿美误上贼船,鲜花误插在臭狗屎上。幸亏阿美醒悟早,不然生米成熟饭,阿美一生就毁了。我早猜到会有这天的,我预言应验了。当然,可以原谅阿美的幼稚、单纯,以至误入歧途。任何事都非一帆风顺,须经挫折、砍坷,吃一堑、长一智。

此后,阿美成了我宿舍常客,借书、聊天。后又让我教她写诗、填词。我被她搞的神魂颠倒,六神无主,沉浸在甜蜜、幸福中。

有天上午,我正在宿舍教阿美创作五言绝句,杏花悄然推门进来,她吃惊地看着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我俩。我先发制人:杏花同志,有亮出去了,请不要打搅我们,我们正在谈论诗词创作方面的事。你下午再来找他吧。杏花愕然地看我一眼,扭头走了。我向阿美解释:杏花常来找有亮,人们以为来找我,认为我要娶这个小寡妇为妻,荒唐之极。

有天晚上,月明星稀,阿美约我散步,我俩边走边热烈交谈,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突然,阿美站住不走了,我问怎么啦?她一下扑进我怀里哭起来,我手足无措,就势抱紧她,并贪婪地闻她体香。

我问她,她不说,一个劲哭。哭够了,她问我愿不愿娶她为妻?我说,阿美,开国际玩笑,我怎么能配的上你呢?你是我心中永远的爱神,只有敬仰之情,绝无非分之想。阿美又哭,说我嫌弃她。我发誓:向****保证,对你绝无半点嫌弃,若有嫌弃,五雷轰顶、出门撞车、生孩子没**……”听我最后一句话,她忙捂我嘴,嗔怪地望着我:别瞎说……止住哭,阿美郑重其事说:大梁,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最爱我……

那晚回到宿舍杂物间,我给阿美念了我写给她的那些诗词,至让她听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最后她决定,义无反顾地嫁我为妻。她说,尽管我外表不美,但却有颗金子般心灵,这比什么都重要。

有天晚上,我俩散完步,阿美回宿舍,我也回宿舍。

有亮没睡,在看手抄本。他问我去哪啦?我让他猜。他说去杏花家啦?我轻蔑地说,开国际玩笑,我能去她家?寡妇门前事非多,她不怕名声不好听,我怕。凭我纯洁无暇童子身和优厚家庭条件我能看上她?她一次次来咱宿舍,上赶着给我洗衣服、收拾房间,像贴上我似的。我要不是看在你面子上早撵她走了。其实,杏花为你而来,我成你们保护伞了,成你们之间约会的借口和由头了。我知道,你们曾有过一段恋情,杏花对你藕断丝连可以理解。但是,友亮同志,你不该以把我介绍给她为名掩护你们的交往。开始我蒙鼓里,现在恍然大悟:我跳进了你俩的圈套,中了你俩的埋伏和计谋,大受其骗,大上其当。

他惊愕地问:大梁,发生什么事啦?

我清清嗓子,字正腔圆宣布:阿美终于接受我爱情啦,投入了我怀抱。是她主动找我,要和我结婚、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白头偕老;要和我生男育女,儿孙满堂,家族兴旺;要和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阳间作革命伴侣,阴间作恩爱夫妻。这些天,我们难舍难分、海誓山盟。决心海枯石烂不变心,白头偕老共患难。

有亮的眼瞪的像灯泡,头摇的象拨郎鼓,嘴里重复:我不信,不可能……这句话。当他终于从我自信、得意的脸上证实我的话并非戏言,而他的怀疑毫无根据和道理且又站不住脚时,他告诫我:大梁,千万别上当,她绝对不可能看上你,你没有让她看上的条件和理由。这是阴谋是骗局是陷阱是毒饵。

我不以为然笑笑,批判他这种错误观点:根据马克思原理,世上没绝对事情,都相对而言。好可转化坏,坏亦可转化好。阿美昨天爱‘大虾米’而今天又爱我,是合乎辩证法和唯物史观的。所以说,有亮同志,请你不要用静止眼光看问题,要用发展眼光看问题,事物都在不断发生变化。阿美之所以最终选择我,是因为我有实力。这实力并非身高、外表所能涵盖,它是一种内在气质使然。说白了就是我文学天赋打动了阿美。我们谈的很投机,有太多共同语言。有相见恨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众里寻她千白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等等太多这样的感慨。

有亮仍摇头晃脑不相信。

我沉浸在甜蜜幸福中,不愿再和他费口舌。在杂物间,我写下一首《七绝——良缘》:国色天香玉环嫉,诗词敢把李杜比。

女貌倾国亦倾城,郎才登峰俞造极。

此时文思喷涌,笔走龙蛇,口中念念有词,俄倾,又占《虞美人》一阕:

本来树静浪趋平,哪知风乍起。红颜从来慕才子,知己回首让我泪纷飞。诗词工整吾心傲,阿美亦清高。天生缘分终有期,连理枝上同栖比翼鸟。

我把写的新诗填的新词念给阿美听,她感动的泣不成声。

我想验证阿美对我真心与否,也许有亮的担心、怀疑有道理,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嘛。这天晚上我估计阿美要来找我散步,便向有亮交待: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然后躲起来。晚上十点多我回宿舍,有亮说,照我吩咐,他告诉梅莉我去杏花家了。阿美花容失色,摔门而去。

第二天,我躺床上不起,阿美来找我,我佯装不悦,她问我昨晚去哪啦?我说找杏花去了。她气冲冲质问我为什么背信弃义、撕毁盟约、背着她去找杏花?我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在她追问下我才说,经过再三考虑,觉得咱俩不般配,你美若天仙,我丑陋无比,两人天壤之别,我俩结合根本无幸福可言,长痛不如短痛,而且成不了革命夫妻,还可以成为革命同志。所以我才和一直默默爱慕着我的杏花约会。

阿美听完这话,痛哭失声,声明非我不嫁,如我不同意就寻死。见其状我潸然泪下,其实已心花怒放。但我仍说,“大虾米”英俊萧洒,嫁给他你才幸福。阿美说,别提“大虾米”,一提她就怒火中烧,恶心反胃,癩蛤蟆也比他强。我激动地趁机抱住阿美欲亲嘴,阿美咬紧牙关,嘴巴紧闭,摇头不从,嗔怪地说我口如粪坑,臭气熏天,且其黄牙大煞风景,让我清除口臭,治理牙齿。最后她让我保证再不与杏花来往。我说:向****保证,和杏花一刀两断,绝不再约会。

轮到休班,我到镇上让牙医把两颗门牙敲掉换上“金牙”。阿美说,洋气、漂亮,但仍不让我亲嘴。于是,我又一天刷牙五遍,口不离糖块。尽管这样,亲嘴愿望仍未实现,此乃我心中一憾也。

阿美常来宿舍,我们情话不绝,缠绵难舍。她一来,有亮就躲开。有天,阿美问我家庭,我说家在山沟,住茅屋,家境穷,穿补丁衣服,炕上一领破席,一床破被全家人盖……

阿美笑个不停,夸我幽默,而且是大幽默。并郑重声明她为爱情和我好,看重我对她的真挚爱情,并不是家庭背景。而且,她不是见利负义,有门当户对落后思想的庸俗女人。即使我家真在农村,她也不在乎不嫌弃。她对我感情纯真、高尚、脱离了低级趣味,至真至纯,海枯石烂不变心。

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

有天,阿美依偎我怀里问存款,我说有几百块钱复员费。她说不少,可以打套流行的三开门大立柜,打张床,打个梳妆台。我说再打张写字台和个书架,业余诗人没这些可不行。我俩设计婚礼过程,阿美说婚后先去西安见我父母,然后再去北京见她父母……

……

我进入到一个黑幽幽水洞里,身体一个劲往下沉,在下沉过程中,我感到身体脱离了地球引力,轻飘飘的;也象身体只剩下一个空壳似的。然后身体又慢慢旋转起来,而且越转越快,从井底旋转到井口,又从井口旋转着飞生起来……

我的躯壳和我的思想分离开来,躯壳坠落井底,思想象长了翅膀似地围着井口盘旋,然后慢慢飞升到空中或与飘渺的云朵擦肩而过,或穿过云朵,或被耀目的阳光照的通体透亮。

随着飞升速度的加快,我蓦然进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在黑暗中,我感到我脱离开躯壳的思想在不停地飞速旋转,在旋转中,我看到在遥远前方有个金色亮点,离我越来越近,金色亮点也越来越大……

我旋转的思想终于靠近了那亮点,亮点原来是条长长的隧道。金色亮点是从隧道尽头射来的光芒,象道激光束。我的思想旋转着进入隧道,我看见隧道四壁上刻画着美丽人物、秀色山水、飞禽走兽、树木花卉、美伦美奂的楼宇。这些人物、山水、动物、树木、花卉、楼宇在幽黑隧道的壁墙上闪烁着玉石般的莹光。

我终于到达了隧道尽头,进入到一个光芒四射的地方,到处是金壁辉煌、耀眼夺目的光辉。这里的人物、动物、山水、树木、花卉、楼宇也都是金光灿灿的,象镀了层金子似的……

我被这温暖的金色包容、诱惑、温暖。我的思想感情溶入到了这种金色之中,忘掉了一切痛苦,灵魂中荡漾起一种永恒的幸福,永恒的祥和、永恒的慰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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