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情毒
唐樱靠在床头,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精神好了许多。
她接过报纸,看着上面那张董应良在片场的侧脸照片,照片里的男人眉头微锁,眼神专注,透着一股文人的执拗和艺术家的锐利。
她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听起来糯糯的,像是在撒娇:“董导的才华,不止于此。”
赵雅和阿芬都看向她。
“他的每一个画面,都在讲故事,都在传递情绪。”
病房门外,一只抬起准备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董应良就站在门口,风尘仆仆。
他刚从外地取景回来,连家都没回,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
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昨晚才从制片人老李的电话里,得知唐樱病倒的消息。
董应良听着,一颗心就那么直直地沉了下去。
他几乎是一夜未眠,买了最早的航班赶了回来。
一路赶到病房门口,正准备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了自己的名字。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指缝宽的缝隙。
他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心脏猛地一跳,随即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他听到了赵雅和那个小助理的议论,那些报纸上的溢美之词,他早就看腻了,只觉得聒噪。
可当唐樱那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时,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这世上,有无数人夸他有才华,夸他镜头美,夸他会讲故事。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唐樱这样,一句话,就能说得他心花怒放。
那一瞬间,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董应良站在门外,高大的身躯微微僵直。
他忽然觉得,手里这个沉甸甸的果篮,有些烫手。
他更想听下去。
想听听,在她眼里,自己究竟还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脸颊,竟有些微微发烫。
阿芬削苹果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可是雅姐,我之前在电视台远远见过他一次,我有点怕他。”
“他那样子,好像逮着谁都想骂一顿似的。”
赵雅被她那副样子逗笑了。
唐樱也跟着笑,胸口微微起伏,牵动着嗓子,带出一点轻咳。
“他还真骂过我呢。”
门外,董应良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一阵钝痛。
他当然记得,那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他居高临下,言语刻薄,将她贬低得一文不值。
听完唐樱说那天的经过。
“啊?”阿芬的眼睛都瞪圆了,“他凭什么骂你啊!糖糖姐,你脾气也太好了吧!要是我,我肯定一巴掌甩他脸上了!”
“你这孩子。”赵雅点了点阿芬的额头,“就知道打打杀杀。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轻重。”
唐樱看着阿芬那副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到底是打他一巴掌更有好处,还是和他结交更有好处。我自有分辨。”
她的声音不大,依旧沙哑,却透着一股四两拨千斤的清醒。
阿芬愣住了,她眨了眨眼,似懂非懂。
“那你……不生气吗?”
唐樱摇了摇头。
“我不能让所有人都喜欢我。有人厌恶我,这很正常。”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门外的董应良是又悔又痛,我不厌恶你!
唐樱当然不知道门外站着的人,内心正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只是在心里轻轻地想,你们那是不知道,在我那个世界,那些黑粉骂起人来是什么样。
污言秽语,人身攻击,甚至诅咒全家。
若是要跟每一个人计较,她还要不要活了。
这点言语上的冲突,算得了什么。
董应良站在门口,听着病房里女孩云淡风轻的话语,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寸寸地剖开。
他以为她会记恨,会愤怒。
可她没有。
她甚至能平静地分析,与他结交的好处。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那股翻涌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董应良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涩。
他宁可她记恨他,宁可她像那个小助理说的一样,冲上来甩他两巴掌。
那至少证明,他在她心里,是留下过痕迹的,是激起过波澜的。
可现在算什么?
一个发生过一点冲突的陌生人。
一个需要用“好处”来衡量,是否值得“结交”的潜在盟友。
她把他,当成了一道需要权衡利弊的计算题。
他董应良,在她的世界里,竟然连一个拥有姓名的仇人都算不上。
汹涌的悔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做事很少后悔,可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后悔那天在电视台门口,自己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
后悔在会议室里,他说的每一句刻薄的话。
屋里,阿芬还在愤愤不平。
“糖糖姐,你就是心太好了!那种人,就不该给他好脸色!”
赵雅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
“你糖糖姐心里有数。她要是真跟你一样是个炮仗脾气,那《风雨梨花》的主题曲,也轮不到她来唱了。”
董应良靠在墙壁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能想象出她当时的表情。
平静,理智,像一个棋手,在评估一颗棋子的价值。
董应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 到家的。
满脑子都是唐樱那沙哑又平静的声音。
他推开家门,客厅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董母看到他,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应良?你不是说还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吗?”
她看到儿子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迎上来。
“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路上出什么事了?”
董应良像是没听到母亲的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一言不发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哎,这孩子……”董母看着他的背影,担忧地皱起了眉。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董应良把自己摔进床上。
他以为,这次去外地取景,离她远一点,时间久一点,那股盘踞在心头的异样情绪,就会慢慢淡去。
他告诉自己,那不过是导演对一个有才华的创作者的欣赏,是一种灵感上的碰撞,是一时兴起。
可他骗不了自己。
在外地的那些日子,他每天都在失眠。
闭上眼,就是她站在录音棚里唱歌的样子。
他看着镜头里壮丽的山河,脑子里想的却是,如果这片风景的背景音乐是她的小提琴,该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以为时间是解药。
可现在他才明白,时间是催化剂。
距离非但没有让他戒断,反而让那份思念,在每一个孤枕难眠的夜里,发酵,膨胀,变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药可解的毒。
他想见她。
疯狂地想。
所以,当从制片人老李的电话里,听到她病倒入院的消息时,他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立刻订了最早的航班。
他想看到的,是她见到自己时,哪怕一丝一毫的惊讶,或者触动。
可他得到的,却是在她心里,他董应良,无足轻重。
他只是一个符号,一个选项,一个可以用“好处”来衡量的,潜在的合作对象。
胸口那股又酸又涩的钝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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