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国本之争,万历的困局
天幕上,朱及第的声音带着一种揭示宫闱秘辛的意味,将万历皇帝面临的又一大难题缓缓道来。
“让万历皇帝感到无比棘手,甚至最终将他逼得躲进深宫的‘突发事件’,核心便围绕着‘国本’——也就是立谁为太子的问题。而这场纷争的源头,在于皇长子朱常洛那略显尴尬的出身。”
画面中隐约呈现出一位面容谨慎、地位不高的妃嫔形象。
“朱常洛的生母,并非万历皇帝心爱之人,甚至可以说,是一次‘偶然’的产物。她姓王,最初只是在慈宁宫伺候万历生母李太后的普通宫女。据野史传闻,某次万历去给母亲请安,不知怎的,‘私幸’了这位王氏,事后或许并未十分在意,甚至可能有些后悔,仅仅赏赐了些物件便算了事。然而,就是这春风一度,王氏竟怀上了龙种。”
“起初万历还想遮掩,但起居注上白纸黑字记载得明白,在李太后的追问下,他不得不承认。于是,王氏被晋封为恭妃。但这次经历,以及王恭妃的出身,都让万历皇帝对这个长子,从出生之初就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疏远和不太愿意承认的别扭。在他心中,这个儿子更像是一段他不愿回顾的‘意外’和‘失策’的证明。”
紧接着,天幕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位宠冠后宫、明艳照人的妃子形象,以及她身边一个备受宠爱的孩童。
“与对王恭妃和长子朱常洛的冷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万历皇帝对郑贵妃及其所生皇三子朱常洵的极度宠爱。郑贵妃聪明伶俐,善于逢迎,与万历志趣相投,是他真正倾心的伴侣。爱屋及乌,他自然也希望将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这万里江山,传给自己与心爱之人所生的儿子朱常洵。”
“然而,皇帝的个人喜好,在强大的祖制和文官集团面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力。” 朱及第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文官们,无论是出于维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一传承千年的宗法制度以确保国本安定,还是出于对皇帝‘以私情废公义’的警惕和制约,几乎众口一词地坚决要求立长子朱常洛为太子。他们引经据典,奏疏如雪片般飞向御前,道理冠冕堂皇,让万历皇帝无从辩驳。”
天幕上的画面细致地展现着两位皇子的对比。
皇长子朱常洛,许是自幼不受父皇待见,生活在谨小慎微之中,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他在读书习字上颇为勤勉,对待师傅也恭敬有礼,虽无甚惊人的才气,却也算得上中规中矩,符合一个守成之君的基本要求。然而,在万历皇帝充满偏见的眼中,长子的这些特质,却被视作“木讷”、“缺乏天家气度”,愈发引不起他的喜爱。
反观皇三子朱常洵,自出生起便沐浴在父皇与郑贵妃的极致宠爱之中。他生得白胖,自幼锦衣玉食,万历看着欢喜,只觉得这孩子“福相天成”。即便朱常洵年纪渐长后,体重远超同龄人,行动略显笨拙,学业上也未见得比兄长出色多少,但在万历看来,这都不是缺点。
“此子类我!” 万历皇帝曾不止一次对郑贵妃感叹,他甚至能从朱常洵那圆润的脸庞和略显臃肿的体态中,找到一丝莫名的自豪感,并将其与传说中的祖宗——那位以仁厚著称,同样体态丰盈的明仁宗朱高炽联系起来(尽管这种联系十分牵强)。“仁宗皇帝亦是体态宽宏,不碍其为一代明君!吾儿常洵,此乃福泽深厚之相!”
这便是偏爱到了极处,缺点也能被强行解读为优点。在万历心中,朱常洛是不得不承认的责任与负担,而朱常洵,才是他情感与期望的真正寄托,是他理想中的继承人。
然而,皇帝这“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主观偏爱,在恪守礼法的文官集团面前,毫无说服力可言。大臣们看到的,是嫡庶有别、长幼有序的祖宗法度,是关乎国本安稳的天下纲常。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接受皇帝因为个人好恶,就轻易动摇传承千年的继承规则。
于是,奏疏如潮水般涌来,言辞一次比一次恳切,也一次比一次尖锐。他们不谈皇子们的具体才德高下——因为公平地说,朱常洛并无失德之处,甚至表现还优于被宠坏的朱常洵——他们只坚持一条最核心、最无法反驳的原则:“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皇长子朱常洛,名分早定,就是不容置疑的太子人选!皇帝若是一意孤行,便是违背祖制,便是弃国家安危于不顾,便是昏聩不明!
万历皇帝试图辩解,试图强调自己作为父亲和君主的择贤权力,但在那套运行了千百年的宗法制度和整个文官系统形成的巨大共识面前,他的声音显得如此微弱和苍白。他宠爱朱常洵的每一个理由,在臣子们看来,都是不值一驳的私心作祟。这场围绕“国本”的较量,从一开始,皇帝就站在了道理和舆论的对立面。
“更让万历皇帝压力倍增的是,他的母亲,慈圣李太后的态度。” 天幕上出现了李太后威严的身影,“李太后自己就出身卑微,她能够体会底层人的不易,或许也因此对同样出身不高的王恭妃和长孙朱常洛抱有同情。而且,她深知‘立长’是避免宫廷纷争、维护国家稳定的重要原则。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她坚定地站在了文官们一边,多次催促、甚至训诫万历皇帝应早日立朱常洛为太子。”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一股新的政治力量——东林党,开始登上历史舞台。” 画面中出现了江南书院讲学、士人清议的场景,“以东林书院为舆论阵地,以顾宪成、邹元标等人为代表的官员和士大夫,他们高举道德理想,抨击时弊,强调气节。而‘争国本’这件事,恰恰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展示舞台和凝聚力量的契机。坚持立长,符合他们所宣扬的纲常伦理和公正理念,反对皇帝以私害公,更是彰显了他们作为‘清流’的风骨。”
面对来自文官、太后乃至新兴舆论力量的巨大压力,万历皇帝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窒息。他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那些口沫横飞、引经据典要求他立长的臣子,一股强烈的叛逆和愤懑在胸中积聚。在极度的压抑和对自己权力的固执坚持下,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危险的错觉和代入感。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便是那当年以“清君侧”为名、起兵夺得天下的成祖爷爷朱棣!而他心爱的朱常洵,就如同当年被成祖寄予厚望、最终也确实继承了皇位的仁宗朱高炽(尽管朱高炽体胖且不为朱棣所喜,但最终仍被立为太子)。至于那个被群臣拥戴、出身让他不喜的长子朱常洛,则像是当年在靖难之役中立下大功受到群臣支持的汉王朱高煦!
“成祖爷爷当年,不也是最终让高炽继承了江山吗?朕为何不可!” 这种错位的比拟,给了他一种悲壮的心理支撑和坚持下去的扭曲理由。他决心效仿祖宗,与这些“逼迫”他的臣子们硬刚到底,绝不退让!
然而,幻想终究是幻想。他既没有张居正那种驾驭整个官僚体系、强力推行意志的权相之才,更没有他的成祖爷爷朱棣那般在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赫赫武功、铁腕权威以及足以让群臣胆寒的杀伐决断。他只是一个生长于深宫、习惯了在张居正和冯保羽翼下、并未真正经历过风雨磨砺的皇帝。他的“不退让”,缺乏足够的政治智慧和实力支撑,更像是一种孩子气的、固执的怄气。
他尝试过拖延,用“皇子尚幼,需多加教诲”来搪塞;他尝试过冷战,对催促立太子的奏疏留中不发;他甚至动过雷霆之怒,将言辞激烈的官员罢黜、廷杖。但这一切,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反而更加激起了文官集团的反弹和舆论的汹汹之势。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像成祖那样,真正地掌控和驯服这套庞大的文官系统。
巨大的挫败感和深深的无力感,最终压垮了他。既然吵不过,也压不服,那么他选择了他的另一位祖宗——嘉靖皇帝用过的手段:躲起来。从万历十五年开始,这位大明的皇帝,开始了长达三十多年、旷日持久的“怠政”生涯。
他不再经常上朝,不再接见大臣,将政务尽可能地交由内阁和司礼监去处理,自己则躲进深宫内苑,用一种近乎鸵鸟的方式,逃避着他无法解决、也不愿面对的“国本”难题,以及随之而来的一切纷扰。他将自己囚禁在了紫禁城的金色牢笼里,也仿佛将大明朝的活力,一同锁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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