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勾栏听曲，乐不思颍川

接下来几日。

秦川也乐的清闲。

每日天未亮，便是准时出现在南宫司马门前。

身着玄色官服，腰佩银印青绶，与一众郎官校验符节后，便按剑步入宫禁，开始一天的轮值。

作为掌管部分宫禁宿卫的将领，秦川的工作看似繁重，实则循规蹈矩，巡视宫垣、查验符籍、督导郎官操练。

嘉德殿深处。

"陛下，秦中郎将今日依旧准时点卯，巡视宫禁时在朱雀阙驻足半刻，指出一处墙垣有松动的痕迹，已命人修缮。"一个小黄门低声禀报。

龙榻上的刘宏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看来朕的'霍骠姚'，倒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确实如此。"张让在一旁谄笑道，"老奴观察多日，秦将军下值后，不是去西园听曲，便是到金市饮酒，从未与朝中大臣私下往来。"

刘宏满意地闭上眼睛。

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既能为己所用，又不会结党营私的纯臣。

这日也如之前一般。

下了班之后。

秦川如常来到城南最大的歌舞坊“流云阁”，独坐雅间。

他斜倚锦垫看着堂下胡姬起舞。

突然旁边传来一声轻语。

“秦将军好雅兴！”

秦川望去，来人正是同署的侍郎张钧。

“秦将军一个人在这呢！”

他举杯近前，笑道：“早闻将军枪法卓绝，不知何时得以一见？”

秦川醉眼微抬，举杯应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倒是这洛阳的美酒佳人，才真是令人流连啊！”

声量略扬，恰让帘外耳目听清。

果然，隔壁隐约传来几声低笑。

太尉府一幕僚对同伴耳语：“看来这秦子夜，不过是个贪享富贵的武夫。”

另一人应和：“寒门骤贵，难免沉溺酒色。如此看来，倒不足为虑了。”

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落入秦川耳中。

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直到暮鼓敲响，秦川才在侍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登上马车。

车帘落下的一瞬，他眼中的醉意瞬间消散，眼神之中哪还有半分醉倒的样子。

夜色深沉。

五官中郎将府邸内灯火通明。

右中郎将淳于琼端坐客席，举杯笑道：“子夜兄此番扫平颍川、广宗，立下不世之功，陛下钦点入京，委以重任，实在令人钦羡啊！”

秦川执杯还礼：“仲简兄言重了。破贼乃将士用命，天子洪福，秦某不过适逢其会，岂敢独居其功？”

淳于琼哈哈大笑，又为秦川斟满一杯：“子夜兄过谦！如今洛阳城中谁不知将军威名？他日必是国之栋梁，中枢砥柱。”

他话锋微转，似漫不经心问道：“听闻将军与骑都尉曹孟德曾并肩讨贼？不知可常往来？”

秦川从容应道：“孟德兄雄略过人，用兵如神，讨贼时多蒙他策应。然自入京后，各有职分，倒少相聚了。”

淳于琼点头称是，又似醉意朦胧地感叹：“皇甫车骑坐镇冀州，总督军政，将来天下兵马或需倚重。子夜兄乃他旧部，想必常有书信通达？”

秦川微笑：“皇甫公乃朝廷重臣，秦某位卑，岂敢擅自往来？况军务重大，非外将可轻议。”

淳于琼见秦川应对滴水不漏，又转而频劝酒，言谈间似推心置腹，实则句句不离朝中派系、人事升降，欲从秦川口中探得虚实。

秦川亦佯作半酣，答得热络却皆是不涉要害之语，言谈谦抑，不露圭角。

直至送别淳于琼，看他登上马车离去，秦川方才敛去醉态，独返书房。

他把玩着手中杯盏，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就这傻样，还想来套我话！！！”

“这些人也是真的闲得慌，这都第几波了！！”

回到府内。

秦川吹熄了外间的灯火，走到窗边，确认四周并无异样，随即走到书架旁，手指在某个不起眼的凹槽处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悄然滑开，露出后面一间仅容数人的密室。

一道黑影早已静立其中，见到秦川，立刻单膝跪地，压低声音道：

“卑职裴元绍拜见主公！！”

此人风尘仆仆，正是本该在颍川的裴元绍。

“起来说话。”秦川询问道，“颍川那边情况如何？”

裴元绍站起身，禀报道：“禀主公，一切皆按主公临走前定下的三策行事，陈将军与末将不敢有丝毫懈怠。”

“朝廷新任的颍川太守与郡尉已到任，陈到将军亲自迎接，交割兵符、册籍，态度极为恭顺，明面上，我等已将绝大部分兵马、城防尽数交出，新任官员对此十分满意，对陈将军已无太多戒备。”

秦川点点头：“做得很好。就是要让他们觉得，颍川已尽在掌握。”

裴元绍继续道：“借此整编之机，我等以‘汰弱留强’、‘安置伤退’为名，已将一千三百余名最忠诚可靠的老兵骨干，成功剥离出来。”

“他们如今已化整为零，以佃户、护院、工匠等身份，秘密安置在荀家、钟家等与我等交好的士族庄园，以及几处隐秘的坞堡之中。”

“名册在此，由陈将军与末将分别掌管，绝对隐秘！”

说着，他递上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

秦川接过名册，就着灯火仔细查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这是他在颍川埋下的最宝贵的财富，是未来博弈天下真正的底气。

最后，裴元绍说道：“主公，陈到已经依照主公吩咐，时常拜访荀彧先生、钟繇先生等人，探讨学问，维持情谊。荀、钟等家族对我等此举颇为赞赏，关系比以往更为融洽。有他们在，新任官员也不敢过于为难我等旧部。”

“好！叔至和元绍，你们辛苦了！”

秦川合上名册，重重拍了拍裴元绍的肩膀，“告诉叔至，接下来便是‘静默期’。非有我的亲笔密令，所有暗桩皆需蛰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诺！”裴元绍肃然应命。

“你连夜返回，路上小心。洛阳这边，我自有分寸。”秦川自袖中取出一袋金锭，递了过去，“这些带上，颍川诸事用度，不可短缺。”

“谢主公！”裴元绍双手接过，不再多言，一礼后悄然隐入夜色。

书架悄然合拢，恢复原状。

秦川吹熄了密室内的灯火，回到外间书房。

他推开窗，望着洛阳城璀璨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那些在朝堂上嘲笑自己“一介武夫”、在暗地里觉得自己“不足为虑”的人绝不会想到，自己这个白日里看似只会“勾栏听曲”的暴发户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这暗中的局已经布好。

而洛阳的风云也才刚刚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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