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铁帽子王
金州城外。
看着再次败退回来的士兵，乌尔图和舒录面沉似水。
城楼上这些大炮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十几天来，他们的死伤数量已经到了三千人。
只不过，这两日看得出来，城楼上的炮火已经不如之前猛烈了，想来城内也伤亡不少。
“此城撑不了两三天了！”乌尔图沉声说道。
之前在五龙口他虽然也说过同样的话，但那时他是为了让巴哈布给自己宽限时间。
现在他是实实在在的断定。
他有这个眼光。
舒录也松了口气。
“经过上次一战，咱们的人应付大炮也有了些许经验，笨重的攻城车是不用了，直接用少量人抬着云梯吸引他们的炮火，等他们大炮停歇的时候再搭云梯攻城，这样能少死很多人。”
二人相视一笑，显然是对他们总结的经验十分满意。
突然，乌尔图似是想起什么般问道：“对了，五龙口那边没动静吧！”
舒录冷笑：“哼，没有，我还特意把他们求援的人放了过去，结果那王二小成了缩头乌龟，根本没派兵出来！”
乌尔图闻言也面露冷意，他寒声道：“他若真敢出来支援金州，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大周那边呢？可在海上看到他们的水师？”
提到大周，舒录冷着的脸又笑了出来，他说：“呵呵，别说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再说了，大周的人又有什么好怕的，来了也是送死罢了！”
“如今金州已经是一座死城，我们随时可以将其拿下！”
说到这，二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说来，今日他们给手下下的命令只是让他们攻城，消耗对方火炮弹药，并未下死命令。
所以，他们撤退的时候才会如此自然。
不然的话，玩命冲两次，金州城顶部顶得住还不一定。
之所以如此，皆是因为乌尔图给巴哈布的那封奏疏。
二人确实想要借此机会从巴哈布手中要些兵力过来，也不用太多，一两个牛录补充一下实力便可。
两日之后，正打着小算盘，在军营内喝酒吃肉的乌尔图和舒录接到了士兵的汇报。
“报告二位王爷，上京派人来了！”
听到这话，二人皆是一喜。
“哦！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士兵沉声道。
乌尔图眉头皱了起来，他挑眉道：“只有一个人？是谁？”
“他自称是礼部尚书范思朝！”
此话一出，二人脸色大变。
范思朝虽然是个汉人，明面上地位是不如他们女真人的王爷的，可现在任谁都知道，这个范思朝已经成了巴哈布的心腹。
此人可是万不能得罪的。
“我们让他派兵过来，他为何反倒让此人过来了？”乌尔图挠挠头有些不解。
舒录皱眉思索一会道：“不管怎么说，先把人请进来吧，此人可万不能怠慢。”
乌尔图点了点头，随后指着桌上的酒肉道：“把这些都给我撤走！”
随后，二人便亲自走出营帐前去迎接。
范思朝日夜兼程过来，虽十分劳累，但走到这了还是撑出一幅气定神闲的模样。
见乌尔图二人出来，他立刻躬身上前施礼。
“奴才范思朝见过图王爷，舒王爷！”
二人赶忙上前搀扶：“哎呀，范老哥何必客气，咱们谁跟谁啊！快请快请！”
随后，二人便有说有笑的将范思朝请进了营帐。
营帐内，虽说士兵们已经将饭菜撤了下去，但酒肉的香味还弥漫在大帐之中。
乌尔图和舒录在这吃惯了大鱼大肉并未察觉，而日夜兼程跑了一路的范思朝却是立刻闻了出来。
他扫视一圈后，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说二位王爷，不管怎么说咱们也算是旧相识，我来此虽不要接风宴什么的，可你们也不能在我来了之后，把酒菜撤走啊！”
乌尔图一怔，他一边眨眼一边左右看着营帐，还以为是哪里有了疏漏。
舒录则反应更快些，他忙道：“撤走酒菜？我等顶着炮火攻城，早已疲惫不堪，这刚刚撤下来，哪里有时间准备酒菜？”
“若真有，又怎么会等范尚书来了之后故意撤走？我兄弟二人什么时候这么吝啬过？”
范思朝摆了摆手坐了下来，然后道：“二位王爷还是将酒肉拿出来吧，我走了这么远的路，闻到这味道，肚子可都要饿穿了！”
此话一出，二人恍然大悟。
尴尬的笑了两声之后，乌尔图又招呼士兵把酒肉端了回来。
范思朝虽是个老头子，且还有肺疾，但胃口确实不错，酒肉端上来之后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不说话，乌尔图和舒录也不好开口，只是看着他在那吃。
舒录还贴心的让士兵又烤了一份鹿肉过来，并顺道解释道：“金州城的补给送的总归是慢些，指着他们就只能吃干米饭！”
“不过幸亏这里挨着山，攻城的间隙，让两个人去山上打打野味，还能吃顿好的。”
范思朝自然是知道这二人是在强行卖惨，不过他也不点破，只是应付了两句便继续干饭。
足吃了小半个时辰，范思朝的嘴才算是停了下来。
擦了擦嘴角的油，范思朝突然起身拿出一道圣旨说道：“圣上有旨！二位王爷下跪接旨！”
原本还在思索范思朝来意的二人，听到这话，赶忙起身跪地。
“臣接旨！”
“朕听闻你二人攻城遇阻，请求援军，然两黄旗和镶红旗皆在西辽防备大周偷袭，暂时无法支援，今特命范思朝充当监军，协助攻城，钦此！”
范思朝说罢，舒录和乌尔图已经在心中骂起了娘。
这巴哈布什么东西？不给派兵就罢了，还派个老头子过来。
屁事帮不上不说，还得吃老子的鹿肉！
虽心中不爽，但二人还是低头道：“臣接旨！”
将圣旨递给二人，范思朝又换上了一幅笑眯眯的表情。
“二位王爷，你们也知道，奴才是个文人，不通军事，可陛下又是如此安排，我也不得不聪明。”
“这样吧，攻城一事我就不指手画脚了！全靠二位王爷出力，至于这军需运输方面，交给我来掌管如何？”
乌尔图和舒录搞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一思索之后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随后，范思朝又给二人一人倒了一杯酒。
“二位王爷，有些话陛下不好对您二位说，但我觉得二位心里应该是明白的。”
“此番攻城，不止关乎着这金州城的归属，还关乎着朝局的稳定，二位说是不是啊？”
之前派发任务的时候，巴哈布便将二人叫到了宫里通的气，他们自然是知道这次两路出击是为了收拾鄂那海三人。
所以二人也不敢装傻而是选择了连连点头。
见二人上道，范思朝便又说道：“如今鄂王爷那边攻城不利，完全可以说是打不下来那座土匪的山寨！”
“而您二位也攻城遇到阻碍，如果长此以往的拖延下去，那此番两路出兵，反倒是成了陛下的不是！”
“您二位掂量掂量是不是这个理？”
乌尔图和舒录眼珠子转了转，又点了点头。
到这，范思朝便索性直接说了，他换上了一幅严肃的表情道：“所以说嘛，现在正是二位表现的时候，若能将鄂王爷他们压下一头去，陛下也好给你们额外的赏赐，如果你二人都攻城不利，那你们觉得陛下是惩罚自己呢？还是惩罚你们呢？”
范思朝意味深长的看着二人。
乌尔图是个直人，听到这话顿觉压力。
舒录虽有些脑子，但在范思朝这老狐狸面前也有些不够看，被他这一番忽悠，他也觉自己这事干的有些蠢。
见二人若有所思，范思朝也并未再咄咄逼人，而是一声长叹道：“唉！可惜啊，我是个文人，不能领兵冲锋陷阵建立功勋，不然的话，我真想身先士卒，带头拿下这城池，等回了京城，陛下说不定还能给我个铁帽子王当当！”
此话一出，乌尔图和舒录二人顿时两眼放光。
女真部的爵位分三种。
一种是只管自己，死了就没了。
一种是佟泰那样的，可以世袭，但每次世袭都要降一级，若是中间断了代也就完了。
还有一种就是铁帽子王，不仅可以世袭，还不用降级，只要他们女真部的生意还坐着，就是绝对的铁饭碗！
先前昆都仑只封过两个铁帽子王，这二人都是在他起兵之时为其冲锋陷阵建立无数功勋的元老级人物。
现在这二人的后人还在朝廷担任要职，且每年都有大量俸禄发放。
如果自己也能捞个铁帽子王，那今后自己的子孙也就不用愁了。
甚至，这铁帽子王比皇上还舒服。
毕竟，皇上还要管那么多事情，而王爷就只管当官就好了，有本事最好，没本事的话，只要不惹事闹事，保管也是富贵一生。
想到这，二人自然不再藏着掖着。
“范尚书放心，陛下的意思我们兄弟二人懂了！”
“虽说这城楼上的大炮十分厉害，但拼了我二人这条命，我们也得把他拿下来！”
见二人表态，范思朝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我就在后方等待二位王爷的好消息了！”
送走了范思朝，乌尔图沉声道：“二弟，这次咱们可要玩真的了！”
舒录也重重的点了点头。
显然，铁帽子王的诱惑足以让二人彻底疯狂。
次日清晨。
蛮兵在金州城外摆好了攻城的架势。
和之前四面城墙同时进攻不同，这次乌尔图和舒录只在北城和东城两面城墙布置了兵力。
看着前方高耸的城墙，二人一声令下，正白旗和正红旗的蛮兵随即抬着云梯悍不畏死的冲向了前方城墙。
城楼上的士兵们见状立刻点燃火炮引线进行狙击。
可有了先前的经验，那些抬着云梯冲锋的士兵们已经能够看着大炮飞行的方向估算落点并进行躲避了。
几轮轰炸之后，蛮兵不仅没有死伤多少人，反而是靠近了城墙。
负责守卫北城的宋魁，守东城的吴智。
看着密密麻麻爬上来的蛮兵，二人不敢怠慢，赶忙招呼士兵用石头和木头往下猛砸，同时还用烧开的粪水往下浇。
尽管士兵们全力防御，可还是陆续有蛮兵登上城墙。
这些人身穿重甲手持战刀，上来之后便挥刀猛砍。
宋魁一方也只能依仗人数优势对其进行围攻，每次解决掉一个登上城墙的蛮兵，他们都要付出好几条人命的代价。
同时，城下的蛮兵们也不闲着，他们不停的向城楼上抛射弓箭。
城楼上的士兵时不时便会被弓箭射伤。
随着伤亡越来越多，宋魁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这时，一名士兵上前道：“总兵大人，调南城和西城的人过来支援吧！”
宋魁依旧保持冷静，他沉声道：“不可！蛮兵都是骑兵机动性强，我们若调集南城和西城的人过来，他们转攻西城和南城麻烦就大了！”
“告诉兄弟们，无论如何也要顶住，只要撑过了今天，援军必定到达！”
士兵闻言也只能继续挥刀作战。
前两日的守城让宋魁也受了伤，此时的他一直在眺望北方，希望能够在那里看到援军的身影。
可那里除了蛮兵的营帐外，便再无其他。
和前几日不同，如今的乌尔图和舒录给手下人下的是死命令，今日日落之前，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城池。
所以这些士兵们全都玩了命的爬城墙。
尽管宋魁已经亲自上阵，可兵力依旧捉襟见肘。
甚至为了抵御爬上城墙的蛮兵，城楼上许多操控大炮的士兵也提刀上阵开始和蛮兵厮杀。
而没了大炮的压制，更多的蛮兵爬上了城墙。
如此往复间，还不到正午，宋魁这边便已经开始四处漏风，不少蛮兵都已经爬上了城墙。
眼见城墙就要失守，就在这时，一对板斧自西边杀了过来。
“娘的，狗蛮子们，敢伤我哥哥，全都给老子拿命来！”
李虎手持板斧轮的虎虎生风，蛮兵纵使身穿重甲也扛不住这一斧头，一时间好不容易夺下的一截城墙又被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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