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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父皇他不对劲啊!!


“你明白了?”

朱棡问,他盯着朱樉的脸,想看出些什么。

这不正常。

以前,一谈到朝堂,他二哥的脑子就不动了。朱棡得把一件事掰开揉碎,喂到朱樉嘴边,对方还要想半天,才能明白一点。多少次,他口干舌燥,对方还是眼神里没东西。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朱棡心里起了波澜,面上只是点头,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二哥,你成长了不少。”

朱樉闻言,嘴角咧得更开,笑出了声。他将双手负于身后,抬起下巴,整个人都舒展开了。

“这个确实。”

朱樉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晰。

“老三你是不知道,父皇他........一直都对我寄予厚望!”

他的眼神望向窗外,似乎看到了龙椅上的身影。

“这回入京之后,我夜夜都在反思,反思以前的事。”

朱樉踱了一步,脚下仿佛都沉重了些。他收起笑意,板起脸。

“以前年纪小,不懂事,火气大,脑子空,做的糊涂事太多,不该。”

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和过去告别。

“于是我下决心,一定要改!必须改!”

“如今,我学会了四个字——三思而后行。”

朱樉说着,右手抬起,指腹在腰间的盘龙玉佩上摩挲。玉佩触手生凉,似乎能抚平他的思绪。

他的目光回到朱棡脸上,直直地看着他。

“你刚才说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层意思,我已然尽数理解!”

“我明白了!”

最后四个字,他一字一顿地说。

朱棡咂了咂舌。

他喉结动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朱樉,觉得这事不真切。像铁树开花,枯木长出了新芽。这景象让他震惊,让他怀疑自己看错了。

朱樉没在意朱棡的表情,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负手踱了两步,背挺得笔直。

他停下脚步,侧身看向朱棡。

“正如老三你说的,无论是为了给朱允炆铺路,还是为了给朱允熥扫清障碍,父皇都一定会杀蓝玉。”

他顿了顿,留出空白。

“可现在,没杀。”

“这说明什么?”

朱樉不等朱棡回答,嘴角勾起微笑,自己说了下去。

他眼睛发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这说明,父皇他不一定就想立朱允炆和朱允熥啊!”

这个结论一出,朱棡的瞳孔一缩。他刚才那点欣慰的感觉,一下就没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朱樉已经凑了过来。

一股热气扑在朱棡耳边,朱樉压低声音,话音有些抖。

“老三,你说父皇他........”

“会不会........是想立我啊?”

话音落下,朱樉眼中亮得吓人,他猛地挺直胸膛,绷紧下颌。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太和殿的宝座,看到了自己身着九龙衮袍,头戴十二旒冠冕,接受文武百官山呼万岁的景象。

他的呼吸变粗,胸膛起伏。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摆了摆手,脸上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唉,我虽不才,但父皇若是真的信赖于我,这份江山社稷的重担,却也不好推辞。”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

“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

他说着“无可奈何”,可嘴角上扬,眉眼都带着笑意,藏也藏不住。

“我本以为,父皇是想让我当个贤王,辅佐后辈。”

朱樉的声音拔高,透着一股劲头。

“不曾想,父皇的深意,竟是想让我当君王!”

“哎呀呀,这可真是........又给我上压力了........”

他抬手一拍额头,发出“啪”的一声。但那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他整个人都透着高兴,那股劲头,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下一刻,朱樉猛地转身。

他神情变了,一脸郑重。

他伸出双手,拍在朱棡的肩膀上,力道让朱棡的身子微微一沉。

“老三,倘若当真如此,日后你得帮我!”

朱樉眼睛发亮,呼吸加重,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身披龙袍,君临天下的模样。那张脸上,此刻浮现出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表情。

他甚至已经开始想,登基之后的第一道圣旨该写些什么。

看着他这副德行,朱棡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在发酸。

明白?

你明白了个锤子!

这句话在朱棡的胸膛里翻滚,几乎要破口而出。

他把那股气压了下去,头却开始疼。

跟这个二哥说话,比跟朝堂上那些人打交道还累。

朝堂上的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朱樉,他能给自己搭建一座蜃景,在里面称孤道寡。

“老二。”

朱棡抬手按了按眉心。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他一字一顿,要把那幻想从二哥的脑子里敲出去。

“父皇他,是不可能立我们的。”

朱棡吐出一口气。

朱樉脸上的神情凝固。

他转过头,视线钉在朱棡脸上。

“这是为什么?”

他眉毛拧成一团,对这个结论想不通。在他看来,大哥没了,父皇老了,不是他朱樉,还能是谁?

“因为父皇不想看到他的儿子们,为了那把椅子,杀得血流成河。”

朱棡压低声音,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不想看到手足相残,不想看到兄弟阋墙。”

“行了,收起你的心思。”朱棡摆了摆手,打断朱樉,“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换了语气,把话拉回来。

“我说父皇有新的安排,这个‘新’,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朱棡身体前倾,眼睛锁住朱樉。

“这个基础,就是大哥的两个儿子,朱允炆和朱允熥。”

“父皇无论怎么安排,坐上那个位置的,只会是他们中的一个。我们的身份,永远都是‘叔王’。”

朱樉的脸色白了,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叔王。

这个词让他心里的火苗灭了。

“父皇找到了一个办法,能让皇孙登基,也能安抚我们这些手握兵权的藩王。”

朱棡没有理会朱樉的反应,思绪飘向了别处。

他眯起眼睛。

“一个两全的办法。”

“而且,看父皇最近的心情,他对这个办法很满意。”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

笃。

笃。

笃。

声响在房间内回荡,敲在朱樉的心上。

朱樉吞了口唾沫,刚才想当皇帝的念头,被对未知的紧张所取代。

“那........那会是什么办法?”

他追问道,身体也向前倾,想从朱棡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朱棡敲击的手指停了。

他摇了摇头。

“具体的,不清楚。”

房间里的光线似乎暗了。

朱樉眼中刚升起失望,朱棡的话锋一转。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他压低声音。

“父皇的这个计划,一定和一个人有关系!”

朱棡的目光投向墙外,视线仿佛穿透了宫墙。

他一字一顿,吐出了那个名字。

“中——兴——侯!”

这个名号一出,空气都仿佛震了一下。

朱樉的瞳孔收缩。

又是他?

怎么又是他?

最近,这个名字出现的次数太多了。

可还不等他细想这其中的关窍,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就涌了上来。

太复杂了。

太绕了。

一个皇孙,一个不知所谓的计划,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中兴侯。

这些东西盘根错节地缠绕在一起,只是稍微想一想,朱樉就觉得自己的脑仁开始隐隐作痛。

“不想了,不想了!”

他猛地摆了摆手,刚才还前倾的身体,一下子瘫倒在宽大的椅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椅子被他撞得向后滑开寸许,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无声的痕迹。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刚才那股兴奋、紧张、好奇的劲头,在这一瞬间被抽得干干净净。

朱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又长又浊,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味道。

“既然不是让我当皇帝,那琢磨这些干什么。”

他嘟囔了一句,神色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轻松了下来。

嘴角甚至还向上牵了牵,露出一个有些懒散的笑容。

要说当皇帝,那滋味,他确实是想尝尝的。

谁不想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手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

可这个念头也就是在脑子里过一过。

真要让他去坐,他只要一想到每日天不亮就要爬起来上朝,要面对底下黑压压一片、个个都心怀鬼胎的文武大臣,要批阅那堆积如山的、枯燥无味的奏折........

他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那不是人过的日子。

更何况,这和他最近给自己的心理建设也完全不符。

这个月以来,为了应对大哥走后这诡异的局势,自己可是一直在以“大明贤王”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对,贤王。

这个定位多好。

既不用担负那沉重如山的社稷责任,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亲王该有的一切尊荣与富贵。

做一个逍遥王爷,做一个贤名在外的王爷。

父皇安心,未来的小皇帝放心,自己也过得舒心。

这岂不美哉?

“对了老三,这稷下学宫刚刚和你说了吧?”

朱樉的身子猛地一挺,前一刻还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态荡然无存。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桀骜的眼眸里,此刻闪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光。

那是一种混杂着亢奋与精明的灼热光芒。

朱棡端着茶盏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将温热的茶水送入口中,才不紧不慢地应道。

“二哥指的是中兴侯开办的那座?”

“没错,就是他!”

朱樉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却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昨天奉天殿的庆功宴上,凉国公那个老家伙,亲自跟朱煐开口,想为他那个孙子讨一个入学名额。”

凉国公,蓝玉。

这三个字在朱棡脑中闪过,他皱起眉。

那是朝堂武勋之首,手握重兵,连父皇有时都要让他三分。这样的人物,需要亲自去“讨要”名额?

朱樉没注意三弟的神色,还想着自己的功劳,嘴角咧开。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机会难得,便顺水推舟,也替咱们兄弟几个要了名额。你刚回京,这好处自然有你一份!”

他说着,伸出手指,在朱棡面前比划。

“你也有份。”

这四个字,他说得又快又重。

“这名额,你知道外面炒到什么价了吗?”

朱樉仿佛看到银子在眼前堆成山,他搓了搓手,骨节发出声响,眼中放光。

“江南那些盐商、丝绸商,为了给子嗣弄个出身,想尽办法往里钻。一个名额,黑市叫价,三四十万两银子起步!”

“起步!”

他加重了这两个字。

“而且有价无市!这回,咱们可是赚大了!”

朱樉的声音在殿阁内回荡,字句都像银两碰撞。

听着朱樉的话,朱棡愣住了。

他把茶盏放回桌面,发出“嗒”的一声。

三四十万两........

这个数字让他心头一震。

这不是钱,这足以武装一支数千人的军队,能左右一场战役的后勤。

而这,只是一个入学资格?

“还有这事?”

朱棡的声音有些沉。他刚结束西征回到京城,对京中的事不了解。

他只知道,出征前还是御史的朱煐,如今已是父皇跟前的红人,封中兴侯,权柄日重。

他没想到,对方的影响力到了如此地步。

连凉国公都要去求。

一个名额,就是一座金山。

朱樉口中的“赚大了”,于他而言,却是个负担。

这不是银子。

这是人情。

一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人情。

朱棡的眼神变了。他抬起头,看向他二哥。

“这人情欠得不小。”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朱樉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

“不知中兴侯的府邸在何处?我想亲自前往拜见。”

他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牵扯朝堂勋贵的人情。

无功受禄,寝食难安。

何况他身为亲王,受臣子之礼,若不做出姿态,传出去,丢的是皇室的脸面。

朱樉被朱棡的表情弄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他挠了挠头,收敛了脸上的神情。

“瞧我,光顾着高兴了。”

“是这个理,这么大的人情,是该上门去说说。”

朱樉拿得起放得下,从银子的思绪中抽离,恢复了亲王的气度。

“行啊!昨儿庆功宴,那小子被灌了不少酒,喝到半夜。这会儿估摸着,朱御史也是刚醒。咱们现在过去,正好。”

他性子急,是个说做就做的人。

话音未落,人就站了起来,大手一挥,要拉着朱棡往外走。

“走走走,我们这就去!”

“二哥且慢!”

朱棡低喝一声,反手拉住已迈开步子的朱樉。

他的手掌稳固,让朱樉的动作一滞。

朱樉回过头,看着他。

“又怎么了?”

朱棡看着他二哥,解释道。

“我们这样空手上门,不妥。”

朱樉闻言,眉头一皱,摆了摆手。

“嗨呀,自家兄弟,讲究那么多干什么?再说,咱们是什么身份?他朱煐敢挑理不成?人过去,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朱棡却摇了摇头。

“二哥,此言差矣。”

他的目光扫过朱樉。

“你我二人,是皇子亲王。但今日登门,是以私人身份,去谢人情。”

“这与身份无关,关乎礼数,关乎态度。”

“我们若空手而去,落在有心人眼里,不是不拘小节,而是皇子亲王的傲慢。我们是去致谢,不是去施恩。”

朱棡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初次相见,礼数必须到。礼物不在价值,在于心意。这不仅是保全你我的脸面,也是给足中兴侯面子。”

朱樉被他说得没话了。

他性子急,脑子却不笨。朱棡话里的意思,他明白了。

这不是送礼,是姿态。

他盯着朱棡看了半晌,吐出一口气。

“行吧行吧,就你道理多。”

“听你的,听你的还不成吗?”

朱樉觉得这是繁文缛节,但见朱棡坚持,也懒得争辩。

他这个三弟,从小就比他想得多、想得远。

朱樉大手一挥,重新坐下。

“那你说,怎么办?”

朱棡松开拉着他胳膊的手,沉吟片刻。

“二哥在京中人脉广,可知中兴侯有何喜好。我们让人去采办些东西,不必贵重,有心意即可。”

“备好礼物,我们再登门。”

朱樉撇了撇嘴,嘟囔一句“麻烦”,但还是唤来管事,吩咐采办礼物。

朱棡在一旁听着,目光投向远处。

这次拜访,比朱樉想的要深。

这不只是感谢,更是一次试探。

他要亲眼看看,这位搅动京城风云、让凉国公退让的中兴侯,究竟是何方神圣。

........

晨光刺破云层,投在朱煐府邸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光。

府中的庭院先一步醒来。

阳光越过墙头,铺洒下来,笼罩着亭台楼阁和树木。草叶与花瓣上的露水,在光照下蒸腾起雾气,空气中是泥土与草木的气味。

蝴蝶在月季与芍药间飞舞。

这处宅邸,是皇帝赏下的。

规格在应天府屈指可数。用朱煐后世的眼光看,这是中心地段附赠绿化的庄园。

院内,青石板铺成小径,通往各处厅堂院落,其间点缀着假山奇石,布局带着山水之意。

除了花木,匠人还引来水,在庭院一角辟出池塘。水流绕着假山,汇入池中。数十尾锦鲤在水下游弋,摆动尾鳍,偶尔有一两条跃出水面,激起涟漪和水花。

“叽叽喳喳——”

一阵鸟鸣穿透窗纸,将朱煐唤醒。

他眼皮动了动,意识回笼。

眼前的黑暗被光影取代。

他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下的被褥滑落,露出胸膛。

没有宿醉的头痛。

来自后世的灵魂,让他对这个时代的酒水有抵抗力。

昨夜的庆功宴,他陪着武将勋贵喝到后半夜,否则以他的习惯,醒来只会更早。

朱煐伸开双臂,舒展筋骨,打了个懒腰。

“咚。”

“咚。”

“咚。”

就在这时,三声敲门声响起。

“怎么了?”

朱煐开口,嗓音沙哑。

“侯爷。”

门外是管家压低的声音,语气焦急。

“秦王殿下来了,人........已经在客厅候着了。”

朱煐准备下床的动作停住。

他眉头一蹙。

秦王?

朱樉?

疑问在他脑海中炸开。

朱樉来了?这么早?天还没亮透,他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朱煐的记忆回溯。

昨夜庆功宴,朱樉作为诸王代表在场。他的酒量在朱元璋的儿子里算不错,但跟自己比,还是差了一截。

他记得,宴席散场时,朱樉被两个内侍扶上马车,脸通红,脚步不稳,嘴里嚷着什么。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在王府里忍受宿醉。

怎么可能一早就跑到自己府上?

这不合常理。

朱煐心存疑虑,但对方是亲王,已经进了客厅,怠慢不得。

他从床下来,赤脚踩在地板上,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让他头脑清醒。

“行,知道了。”

他扬声回道,声音已恢复平稳。

“我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话音落下,朱煐抓过屏风上的常服。

那是一件月白长衫。

他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整理衣冠。手指系上腰带时,脑子在运转,试图解析朱樉此举的意图。

是老朱的意思?

这是朱煐的第一个念头。

让一个亲王,在拂晓时分,亲自登门一个侯爵的府邸,这事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如果不是皇帝授意,朱樉没理由这么做,也没这个胆子。

可如果是老朱的命令,又是什么事,需要如此隐秘且紧急?

调兵?不对,兵符在他自己手里,老朱一道圣旨就行,何必多此一举让朱樉来传话。

封赏?更不对了,昨夜庆功宴该赏的都赏了,剩下的论功行赏自有朝廷法度,走的是吏部和兵部的流程。

难道是........出事了?

朱煐的心微微一沉。

是北边又有了战事,还是朝中出了什么大案?

可无论是哪一种,派朱樉来都显得有些奇怪。这位秦王殿下,勇则勇矣,却素来以脾气火爆、行事鲁莽著称,让他来办这种可能需要谨言慎行的机密之事,老朱就不怕他把事情搞砸了?

排除了皇帝授意的可能,那就只剩下另一种——朱樉的个人行为。

这就更让朱煐感到费解了。

他跟朱樉的私交,算不上多好,也算不上多坏。大家同在应天府,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里一起喝过酒,也一起在朝堂上议过事,仅此而已。

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这位秦王之间,有什么私事能让他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上门来。

是来借钱?

朱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堂堂大明秦王,坐拥西北封地,怎么可能缺钱。就算真手头紧,他能找的人也多了去了,何必来找自己这个新晋侯爵。

是来求助?

这个可能性似乎大一些。

朱樉那惹祸的本事,朱煐早有耳闻。莫不是他又在外面闯了什么祸,捅了什么篓子,自己摆不平,又不敢告诉老朱,所以才想来找自己这个在老朱面前颇有几分薄面的“红人”帮忙斡旋?

朱煐的脚步没有停下,穿过卧房,走入相连的廊道。

清晨的凉风迎面吹来,让他彻底清醒。

他一边快步朝着会客厅的方向走去,一边在心里飞速地盘算着各种可能性,以及相应的对策。

不管朱樉的来意是什么,这次会面,恐怕都不会像这清晨的阳光一样明媚。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冠,确保没有丝毫失礼之处,同时在心里不断推演着朱樉的来意。

......

会客厅内,静得能听见茶汤注入白瓷盏时,那一道细微的水声。

朱樉与朱棡已在此处枯坐了近半个时辰。

晨光透过窗格,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斜长的影子,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在光柱里翻滚。

一缕极品的雨前龙井香气,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鼻端,清冽而醇厚。

这是朱煐府上管家沏的茶,待客之道周全。

但这府邸安静。偌大的侯府,听不见下人脚步声,唯有这位年过五旬的管家,如影子般进退,不多言。

朱樉端起茶盏,指腹摩挲杯壁。他知道,这座府里的人是眼睛,是父皇借蒋瓛的手,安插在此处的眼睛。

所以,府里没有侍女仆从,接待客人的事由管家一人包办。

这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何况今日的客人,是一位亲王,一位郡王。

这等规格,在皇宫能让尚膳监忙乱。可在这中兴侯府,只有一个管家,一壶茶。

这份平静,让朱樉那“礼贤下士”的姿态,都感到一丝压力。

他身旁的朱棡,没有碰那杯茶。

他静坐着,腰背挺直,双手平放膝上,整个人如鞘中剑,目光落在庭院的一棵槐树上。

朱樉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声响。

“三弟,这中兴侯的架子不小。”

他压低声音,话语里带着烦躁。为了扮演“贤王”的角色,他已经忍耐许久。

朱棡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扫了他二哥一眼。

“二哥若是等不及,可以先回去。”

他声音不高,但沉,是军伍中练出的嗓音。

一句话堵得朱樉没了脾气。他这个三弟性子硬,有战功,得父皇信赖,他这个秦王也不愿招惹。

朱樉干笑一声,重新端起茶杯,用饮茶的动作掩饰尴尬。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回廊尽头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的间隔都仿佛量过。

会客厅内,管家原本躬着的腰身挺直几分,垂首侍立。

朱樉与朱棡一同循声望去。

一道身影出现在门口,晨光在他身后勾出轮廓。来人身着侯爵常服,墨蓝色衣料,腰间一枚白玉佩随着他的走动摇晃。

是朱煐。

“秦王殿下。”

朱煐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他目光先是落在主座的朱樉身上。

朱樉正举着茶杯,闻声动作一顿,这才抬起头。他因宿醉而浮肿的眼睛里闪过不快,随即换上笑容。

这情绪的切换很快。

“中兴侯!”

朱樉站起身,将茶杯放下,大幅度地拱手行礼。

“这清早冒昧来访,打扰了!”

他的语气客气,与他秦王的身份和面容形成了对比。

朱煐心中了然。

这位秦王殿下,是铁了心要走“贤王”路线。竟能让一个武夫,在短时间内,将自己扭转成一个讲礼数的人。

虽然装出来的味道很重,但至少,他愿意装。

在大明,愿意装,就是一种态度。

“殿下言重了。”朱煐回了一礼,姿态不卑不亢,“不知殿下光临,有失远迎,望恕罪。”

朱樉大笑,摆了摆手,侧过身,将他沉默的三弟让了出来。

这个动作,他显然也演练过,力求表现出为弟弟引荐名士的欣喜与诚恳。

“来,中兴侯,我给你介绍。”

“这位是我的三弟,晋王朱棡。”

“三弟今早刚刚回京,一路风尘仆仆,连家都没回,就听闻了中兴侯的赫赫声名,心中仰慕不已,特意让为兄带着,前来拜会!”

朱樉的话说得漂亮至极,仿佛朱棡才是那个迫不及待要来的人。

事实上,朱煐在踏入会客厅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

能与秦王朱樉平起平坐,姿态甚至更为强势的,纵观整个大明朝,屈指可数。再掐算一下日子,刚刚从山西大同班师回朝的皇子,除了晋王朱棡,还能有谁?

朱煐的目光,终于越过朱樉,正式投向了那位始终沉默的皇子。

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直如雕塑般静坐的朱棡,抬起了他的眼。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茶香的空气中悍然相撞。

四目相对。

没有客套的寒暄,没有虚伪的笑容。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拉长。

朱煐在打量着这位晋王。史书上寥寥数笔,勾勒出的是一个勇武善战、杀伐果决的铁血藩王。此刻亲见,他看到的是一双沉静如深潭的眼睛,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却又仿佛藏着尸山血海。那是一种真正从沙场上磨砺出的眼神,漠然,且极具穿透力。

与此同时,朱棡也在审视着这位中兴侯。京城里的传闻,已经将此人描绘得近乎神话。平流寇,献祥瑞,定新政。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的青年。他的身上没有武将的煞气,也没有文臣的酸腐,只有一种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锋芒外露更引人忌惮。

“见过晋王殿下,久闻大名。”

朱煐拱手施礼,脸上带笑。那笑意未至眼底。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此人与秦王朱樉相像,但神情收敛。朱煐心中并无波澜。

晋王。

亲王的身份,是这个时代许多人追求的目标。

但对朱煐而言,这个身份没有用处。

他不在乎。

任务是穿越大明,“为家国天下被君主所杀”。

完成,即可返回现代,长生不死。

大明朝堂,是他旅途中的一个站点。皇帝和王爷,都是站台的过客。

他们的作用,就是成为他返回现代的踏脚石。

战场在现代,不在宫墙之内。

所以,他此刻的笑,不是敬畏,而是猎人看见猎物。

晋王朱棡,来得是时候。

在他的“求死”计划中,朱棡是其中一环,一个让计划成立的变量。

朱煐的视线划过朱棡。

他与秦王朱樉关系好,天下皆知。

但朱煐清楚,这对兄弟不同。

朱樉是狼,性情外露,容易看穿。

而朱棡是狐。他藏起锋芒,有头脑,也懂得攻击要害。

朱煐的计划已经启动。

利用朱樉的脾气去引燕王朱棣的仇恨,是计划的第一步。

但朱煐发现,这还不够。

朱樉的手段直接,他的挑衅,像是孩童在巨人脚边丢石子。

声势大,却造不成伤害。

而燕王是蛟龙,寻常挑衅,在他眼中只是小鱼,引不起他的注意,甚至不配让他动手。

没有损失,以朱棣的性情,不会结下死仇。

要对付这种人,就需要更精密的谋划,更巧妙的手段。

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

朱棣。

永乐大帝。

继太祖朱元璋和建文帝朱允炆之后,大明王朝的第三位掌权者。

这个人,在朱煐的计划中,占据着一个无可替代的位置。

他是一张压在最底下的底牌,一张决定成败的王牌。

朱煐必须确保,这张牌在最关键的时刻,能够被精准地打出,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计划永远要考虑最坏的可能。

太祖朱元璋太老了,风烛残年,天知道还能撑多久,万一自己还没来得及在他手上完成任务,老朱就驾崩了呢?

建文帝朱允炆在位的时间又太短,短短四年,变数丛生,万一自己还没找到机会,他就被自己那位好四叔给赶下台了呢?

两条路,都不够稳妥。

人生不能只赌一次。

求死,也要有备无患,多留一条后路。

那么,唯一的希望,就落在了那位未来的永乐大帝,朱棣的身上。

朱樉一个人拉仇恨,最多只能拉一些浅层次的、不痛不痒的仇恨。

就像隔着靴子搔痒,烦人,却不致命。

这远远达不到朱煐想要的效果。

他要的,是朱棣在某个午夜梦回时,一想到“朱煐”这个名字,就会恨得牙根发痒,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只有这种程度的仇恨,才能保证朱棣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明正典刑,送上西天。

可要达到这种效果,光靠一个朱樉,办不到。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朱煐的目光再次回到朱棡身上,嘴角的弧度在不经意间又加深了几分。

如果加上朱棡呢?

一个鲁莽的先锋,一个阴沉的军师。

朱樉在前冲锋陷阵,吸引所有的目光。

朱棡在后运筹帷幄,布置致命的陷阱。

再加上自己这个穿越者,这个洞悉所有历史走向、知晓每个人性格弱点的幕后导演........

三方联手。

朱煐的呼吸都变得有些灼热。

这组合,说不定真的能让那位算无遗策的朱老四,结结实实地吃上几个大亏。

是那种伤筋动骨,颜面尽失,甚至动摇根基的大亏!

到那个时候,朱棣想不恨自己,都不行。

人性就是如此。

一个人,在实实在在地吃了大亏,被人踩在脚下,尊严尽碎之后,他能不恨那个把他推入深渊的始作俑者吗?

那必然是恨之入骨。

这种恨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发酵,最终变成一种执念。

等拉满了朱棣的仇恨值。

等他终于熬死所有人,君临天下,手握生杀大权的那一天。

他会做什么?

朱煐几乎能清晰地看到那一幕。

新皇登基,第一道圣旨,或许不是大赦天下,而是将自己这个昔日的眼中钉、肉中刺,押赴刑场。

如此,才不算辜负了自己这一番苦心谋划。

想到这里,朱煐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灼热的光。

那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死亡的礼赞。

美好的未来,正在向他招手。

这个计划,这个以朱樉和朱棡为刀,以朱棣为最终目标的庞大构想,早已在朱煐的脑海中盘桓了许久。

只可惜,之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朱棡一直在就藩的路上,迟迟未能入京。

如今,这股能掀起滔天巨浪的东风,终于到了。

正主临门。

朱煐收敛心神,将那几乎要溢出胸膛的兴奋感死死压下,脸上的笑容愈发真诚。

是时候,好好谋划一番了。

朱棡端坐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缓缓站起。

他身上的四爪蟒袍随着动作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那张与当今圣上有着七分相似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郑重。

“中兴侯,本王此番前来主要还是为了聊表谢意。”

他对着朱煐,竟是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间极为隆重的大礼。

朱煐安坐不动,只是抬眼看着他,目光平静。

“秦王都和本王说了,昨天中兴侯给本王匀了两个稷下学宫的名额。”

朱棡直起身,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波动。

那不是简单的激动,而是一种夙愿得偿的郑重,仿佛捧在手里的不是两个虚无缥缈的名额,而是两座沉甸甸的江山社稷。

“如此厚礼,本王岂能不亲自登门感谢?”

朱棡的语气极为诚恳,没有半分皇子面对勋贵的倨傲,姿态放得极低,却又不失亲王的端方。

他很清楚这两个名额的分量。

父皇朱元璋金口玉言,已将稷下学宫钦定为大明未来的文脉所系,国之储才重地。

这早已不是一座单纯的书院。

这是通往大明权力中枢的登天之梯。

天下望族削尖了脑袋,各省藩王耗尽了人情,就连朝中一品大员,都为了一个旁听的名额争得头破血流。

朱煐一出手,就给了他两个名额,能入主殿,由大儒教导。

“这里无酒,本王就以茶代酒,敬中兴侯一杯!”

朱棡提高声调,端起茶杯。

杯中茶汤里,几片嫩芽沉浮,映着他的眼。

他向朱煐示意。

而后,仰头,将杯中茶水饮尽。

他举杯,饮尽,将空杯放回桌面,发出“嗒”的一声响。动作一气呵成,是军伍中人的做派。

一旁的秦王朱樉看着,嘴角也带着笑。

能让三哥如此对待的人,满朝文武没有几个。

然而,朱煐却没什么反应。

他连坐姿都没变,只是向后靠了靠,摊开双手。

“晋王殿下客气了。”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不过是两个名额而已。”

朱煐的目光扫过朱棡和朱樉,语气像在谈论天气。

“这稷下学宫,是为了筹措湖广赈灾钱粮,随手办的。”

随手办的。

朱棡刚放下茶杯,手还没收回,就僵在半空。

朱煐没看兄弟二人的表情,继续说下去。

“只是没想到,筹到这么多银子,还有富余。”

他偏过头,嘴角勾起弧度。

“陛下拨款,我只好赶鸭子上架。”

他说完,耸了耸肩。

话音落下。

满室无声。

方才的气氛,此刻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声响。

只剩下窗外几声蝉鸣,衬得屋内更静。

朱棡:“........”

朱樉:“........”

秦王朱樉脸上的笑意凝固,嘴角开始抽动。

晋王朱棡愣住了。

他手悬在半空,脑中只回荡着朱煐那几句话。

随手为之?

赶鸭子上架?

朱棡看向自己的二哥朱樉。

朱樉的目光也正看过来。

兄弟二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荒谬、震惊和憋闷。

他们被朱煐的话镇住了。

什么叫稷下学宫?

现在整个大明,谁人不知?

那是父皇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盛赞为“开大明万世文风”的所在!

是父皇钦定,日后要凌驾于国子监之上的学府!

是天下读书人打破头都想挤进去的地方!

是他们这些藩王,未来培植羽翼、延揽人才的根本!

他们视若珍宝,为两个名额,让一位亲王亲自登门道谢。

结果呢?

在对方的口中,这只是........为了凑钱赈灾,顺手搞出来的东西?

听那口气,如果不是钱筹得太多,花不完,他都懒得继续办下去?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气人?

怎么让人牙痒痒?

那感觉,就像你从山里挖出一支百年老参去献宝。旁边的人瞥了一眼,说这东西,我家后院到处都是,喂猪都嫌长得快。

这落差,让朱棡和朱樉胸口发堵。

一口气不上不下。

他们感觉自己像两个土包子,抬着一箱金子,去跟一个有金山的人炫耀。

可偏偏,最让他们感到无力的是........

他们转念一想,竟然发现,朱煐说的每一个字,都他娘的是事实!

没有半点虚假!

稷下学宫,最初的起因,的的确确就是为了给湖广旱灾筹款。

也的的确确,在极短的时间内,筹措到了足以让户部尚书当场跪下的巨额银两。

甚至,连最后“赶鸭子上架”这句话,都说得半点没有毛病。

若非父皇看出了这学宫的巨大潜力,亲自下场为其站台,定下基调,以朱煐的性子,说不定真就把钱粮一交,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些........都是铁一样的事实。

无法反驳。

无法辩驳。

也无从辩驳。

朱棡和朱樉再次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苦笑。

那是一种混杂着挫败、无奈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们一时间,竟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说他凡尔赛?可人家说的是事实。

说他装腔作势?可人家从头到尾都一副“我真的很无奈”的真诚模样。

所有的语言,在绝对的事实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房间里的沉默在延续。

朱棡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僵硬地收了回来。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一下,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终,只能和朱樉一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两人相视苦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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