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去拜访一个人
钱树德看着这阵仗，也是咋舌不已。
李泽清点完最后一箱白酒，才想起来什么，从兜里掏出另一张小纸条。
“钱经理，还有些零碎东西，得再跑一趟。”
“嗨，这叫什么事儿！”钱树德大手一挥，亲自带着李泽几人，又杀回了人潮汹涌的大厅。
有了经理开道，待遇截然不同。
挂历、红纸、对联、窗花，还有给孩子们准备的小挂鞭，一样拿了十好几份。
走到卖碗筷的柜台，李泽直接开口：“同志，这种蓝边的大海碗，给我们来二十个。”
售货员看是经理亲自陪着，手脚麻利得很，很快就用草绳把一摞崭新的碗捆得结结实实。
最后，又去买了十几对红蜡烛和几包香。
置办完这些，才算是把所有年货都备齐了。
回到二楼办公室，钱树德拿出算盘，噼里啪啦地打了起来。
他把两张单子分开算。
一张是李泽他们采购的大件，另一张是杨淑华和吴秀华给家里人买的衣物零食。
“弟妹，你们买的这些，算上布料，一共是四十六块五毛。”钱树德把一张算好的账单递给杨淑华。
四十六块五！
杨淑华的心跳了一下。这几乎是过去一个普通农村家庭大半年的开销。
李泽见状，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钱经理，这两笔账一起算我这儿。”
“不行！”
没等钱树德开口，杨淑华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她把李泽推到一边，从自己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用手绢包着的小钱包，一层层打开，数出四十六块五，郑重地放在桌子上。
“泽弟，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是我们自己家买的东西，哪能让你掏钱。”
郝军也瓮声瓮气地在旁边附和：“对！泽哥，这钱我们自己出。我们现在也能挣钱了！”
看着郝军和杨淑华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头，李泽心里一暖，没再坚持。
钱树德在一旁看得分明，笑呵呵地把钱收了，却悄悄对旁边一个相熟的店员使了个眼色。
那店员心领神会，不一会儿就提着一个小纸包回来，塞到李泽手里。
“李泽兄弟，给孩子们路上吃着玩儿的，别嫌弃。”
李泽捏了捏，是硬邦邦的块状物，也没多看，就揣进了兜里。
接着，钱树德又拿起杨淑华买的那三十多米布的单子。
“弟妹，你这布票带够了吗？”
杨淑华心里一咯噔，她光想着买，还真没仔细算布票，好像……不太够。
钱树德看她为难的样子，哈哈一笑，从她手里接过一小叠布票，看也不看，就从中抽了一半出来。
“三十多米的布，收你十五米的布票，就当是今天给孩子们压惊了！”
他把剩下的布票塞回杨淑华手里，“以后再要什么，直接过来找我。别的我不敢说，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不是拖拉机，我都能给你弄到！”
杨淑华捧着那叠布票，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儿地道谢。
两边的账都结清了。
李泽跟钱树德最后握了握手。
“钱经理，今天多谢了。我那个地面的事儿，就拜托你了。”
“放心！”钱树德拍着胸脯，“出了正月，我就让我那小舅子去南兴村找你！保证给你弄得亮堂堂！”
告别了钱树德，几人下了楼。
天已经彻底黑了，解放卡车打开了两个昏黄的大灯，照亮了前方的一小片路。
回程的路上，李泽把驾驶位让了出来。
“郝哥，你来开。”
“我？”郝军又惊又喜，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怕什么，路上车少，我看着你，就当练手了。”
郝军搓了搓手，在杨淑华和孩子们崇拜的注视下，有些笨拙地爬上了驾驶座。
卡车发出一声怒吼，随即猛地往前一窜，又熄了火。
车厢里传来孩子们的一阵惊呼。
郝军的脸涨得通红。
“别急，离合踩到底，慢慢松。”李泽在旁边沉稳地指导。
试了三四次，卡车终于平稳地动了起来，吭哧吭哧地驶出了县城，汇入漆黑的国道。
车厢里，寒风依旧，但所有人的心都是火热的。
小玉从李泽的口袋里翻出了钱树德送的那个纸包。
“叔叔，这是什么糖？”
李泽接过来打开，里面是十几块用锡纸包着的、四四方方的黑色东西，还有一些炒熟的黄豆。
“这叫巧克力。”李泽拿了一块递给小玉。
小玉好奇地剥开锡纸，学着大人的样子咬了一小口。
下一秒，她漂亮的小脸蛋就皱成了一团。
“呸呸呸！苦！好苦！”
她把剩下的半块一股脑塞给旁边的杨淑华：“妈妈，你吃，不好吃！”
杨淑华也尝了一口，那股浓郁到发苦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
她也是眉头紧锁：“这洋玩意儿，咋是这个味儿？”
郝军在前面听见了，也嚷嚷着要尝尝。李泽递了一块过去，他单手开车，另一只手剥开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差点没吐出来。
“我的娘！这不跟吃药面子一样吗？还不如那黄豆香！”
一车人，包括吴秀华和另外两个孩子，都对这个“巧克力”敬而远之，只有李泽，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这东西他还是吃过的。
卡车摇摇晃晃，一个多小时后，终于看到了南兴村的轮廓。
车灯远远地照进村里，不少人家都听到了动静，探出头来张望。
当看清是李泽他们开着一辆满载货物的解放卡车回来时，整个村子都像是被投下了一颗炸弹。
车子停在李泽家院子门口，徐长年、吴婶子、二婶一家，几乎所有人都被惊动了，围了上来。
“天呐！泽娃子！你们这是……把供销社搬回来了？”吴婶子看着车厢里堆成山的货物，惊得合不拢嘴。
“大家快来帮忙！”
一声招呼，男人们都上手，开始往下卸货。
一袋袋的白面，一箱箱的酒，崭新的缝纫机，还有那几台油光锃亮的收音机，每一样东西搬下来，都引来一阵惊叹。
孩子们则围着糖果饼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吴婶子眼尖，看到了李泽放在一边的红纸和鞭炮，她把李泽拉到一旁，压低了嗓子。
“泽娃子，这鞭炮……今年过年，你老舅家那边，是不能放的。有说道。”
李泽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老舅家去年刚走了人，按规矩，头三年过年是不能见红放炮的。
屋子里，东西已经堆满了半间房。
小玉拿着那苦涩的巧克力，献宝似的递给吴婶子和二婶。
“吴奶奶，二奶奶，你们吃糖！”
结果可想而知，两个长辈尝完，表情比吃了黄连还精彩，惹得满屋子人哈哈大笑。
杨淑华拿出小本子，想算算各家分的钱，可看着这堆积如山的货物和复杂的账单，头都大了。
吴秀华发话了：“等明天让你徐伯伯来算吧，他摆弄算盘比我们快。这钱得算清楚。”
所有人都点头同意。
夜深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各自散去，准备休息。
小玉却毫无困意，她拉着李泽的衣角，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叔叔，明天天亮了，你带我去河里抠鱼好不好？”
李泽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摇了摇头。
他把最后一箱罐头搬到墙角码好，直起身子。
“明天不行。我跟柴大哥、郝大哥约好了，要上山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去拜访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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