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张学良，怕死别做军阀！
张学锋正慢条斯理地往手枪弹匣里压着黄澄澄的子弹。
一颗，两颗……
动作不紧不慢，仿佛在做什么精细的手工活。
军营里独有的，混杂着泥土、汗水和枪油的味道，让他感到安心。
“哥。”
一个略带怯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学良探进半个身子，脸色有些发白，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他。
张学锋头也没抬，只是将最后一颗子弹“咔”地一声压进弹匣，然后将弹匣重重拍入枪柄。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让张学良的肩膀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进来。”
张学锋的声音很平淡。
张学良这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他看着自己大哥那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闪亮的将星，还有腰间那把刚刚填满子弹的勃朗宁，喉咙发干。
“哥，你……你真要去国民大厦？”
“请帖都送来了，我不去，岂不是不给那些大佬面子？”
张学锋拿起武装带，在手里掂了掂，皮质的带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张学良的脸色更白了，他向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外人听见。
“可你昨天……昨天才在新月饭店杀了那么多人！黄老板的人，还有……还有青帮的堂主！这上海滩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去，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你不怕遇到暗杀啊？”
张学锋终于抬起了眼皮，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向自己的弟弟，里面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忽然笑了。
“怕？”
他反问一句，然后将武装带用力一勒，金属扣“锵”的一声扣紧。
“怕就不去了吗？”
他一步步走到张学良面前，个子比弟弟高出半个头，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张学良完全笼罩。
“六子，我问你，这天下想让你爹死的人，多不多？”
张学良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想让我死的人，多不多？”
张学良的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
“那又怎么样？”
张学锋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我们父子俩，不还是活得好好的？还带着二十万大军打进了这花花世界！”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张学良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张学良一个踉跄。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想杀我张学锋的人，从奉天能排到这黄浦江里，我怕得过来吗？”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地凿进张学良的耳朵里。
“你给我记住了，你，我，我们的爹，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爹，他当年就是个刀头舔血的马匪！谁的命不是揣在裤腰带上过日子？你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趁早滚回奉天，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张学良被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又是羞愧，又是恐惧，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在大哥面前，就像一只瑟瑟发抖的鹌鹑。
就在这时，军帐的帘子被猛地掀开，一个穿着长衫的小跟班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一丝邀功似的兴奋。
正是张学良的贴身跟班，喜顺。
“少东家！”
他声音响亮，完全没注意到帐篷里凝固到冰点的气氛。
“杜月笙，杜先生派人来了，说要求见大少帅！”
话音刚落，喜顺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看到张学锋缓缓地转过头，那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却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插进他的心里。
喜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腿肚子开始打颤。
“我跟六子说话，”
张学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你也敢进来插嘴？”
他甚至没有看喜顺，目光转向了一旁面色煞白的张学良。
“六子，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人？没规矩的东西！”
张学良吓得魂飞魄散，刚想开口求情，却被张学锋下一个字堵了回去。
“张启山！”
“是！”
一直像影子一样站在角落的张启山，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有力。
张学锋用下巴点了点已经快瘫软在地的喜顺，语气像是在吩咐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把他拉出去。”
“教教他，怎么做人。”
喜顺浑身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起来：“大少帅饶命！大少帅！小人再也不敢了！少东家，少东家救我！”
他拼命地向张学良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张学良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看着自己大哥那张冷漠的侧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他要是敢开口，下一个被“教做人”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张启山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像拎一只小鸡一样，单手抓住喜顺的后衣领，就把他拖了出去。
喜顺的哭喊和求饶声被粗暴地拖远，最后在帐篷外变成一声短促的惨叫，接着是一记沉闷的击打声，然后，世界就彻底安静了。
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
张学良僵在原地，手脚冰凉，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甚至不敢去想喜顺现在怎么样了。
张学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领口，又拿起桌上的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现在，听明白了吗？”
他淡淡地问。
张学良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声音都在发颤：“明……明白了。”
“在这上海滩，在我们奉军的军营里，我说的，就是规矩。”
张学锋走到他面前，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衣领，“你是我的弟弟，但更是奉军的少帅。你的人犯了错，丢的是你的人，也是我张家的脸。”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到张学良的脖颈，让张学良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至于杜月笙……”
张学锋收回手，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倒是条机灵的狗，知道风往哪边吹。闻着血腥味就凑上来了。”
他转身向帐外走去。
“让他等着。”
“等我从国民大厦出来，再看他这条地头蛇，到底有多大的道行。”
张学良愣愣地看着大哥高大笔直的背影，看着他掀开帘子，走进清晨冰冷的阳光里。
外面，张启山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一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不远处的地面上，多了一滩不起眼的暗色痕迹。
几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和一队荷枪实弹的卡车已经整装待发。
士兵们杀气腾腾，冰冷的枪口在晨光下闪烁着寒芒。
张学锋没有回头，径直走向为首的那辆防弹轿车。
“走吧，六子。”
他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去晚了，让那帮老东西等急了，可就不好了。”
张学良打了个激灵，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坐进车里，只觉得车内的真皮座椅都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车队缓缓启动，碾过军营的土路，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向着上海滩最繁华，也最凶险的漩涡中心——国民大厦，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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