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皇帝的冷漠
陈溟领命而去,殿内重归寂静。翠竹小心翼翼地替宁婕清理手肘和膝盖上因摔倒造成的轻微擦伤,看着那泛血的红痕,眼圈又忍不住红了。
“娘娘,这事儿……要不要禀报陛下?”翠竹犹豫着开口,“今日之事绝非意外,陛下若知有人竟敢在宫内行此毒手,定会……”
“不必了。”宁婕淡淡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看着镜中自己略显凌乱的发鬓,眼神空洞了一瞬,眸子变得冷漠。
“禀报他,然后呢?听他几句不痛不痒的安抚,还是看他为了大局,再次将此事轻轻放下?”
翠竹语塞,想到陛下近日的疏离和月妃的盛宠,心里也凉了半截。
消息终究是没能瞒住,被有心人故意让消息传了出去。
清晨,王公公带着皇帝的赏赐来了几盒上好的金疮药,一些安神的补品,言辞恳切地传达了陛下的关怀,嘱咐宁婕好生休养。
“陛下听闻娘娘昨日受惊,甚是挂心。”王公公躬身说着,目光却不敢与宁婕对视。
“只是……只是眼下边境军情紧急,陛下与几位大臣正在御书房连夜议事,实在抽不开身,特命老奴前来探望。陛下说了,让太医署好好为娘娘诊治,定要确保凤体无恙。”
话说得滴水不漏,赏赐也合乎规矩。
可那份透过他人传达的关怀,以及抽不开身的理由,在昨日刚经历生死一线的宁婕听来,显得如此苍白和讽刺。
他甚至,都不愿意亲自来看一眼。
哪怕只是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宁婕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陷进了柔软的衣料里。她点了点头,声音没有波澜:“有劳王公公。请回禀陛下,臣妾无大碍,不敢耽误陛下处理军国大事。”
王公公似乎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离去,仿佛生怕多待一刻。
殿内再次剩下主仆二人。
翠竹看着那些精致的药盒,只觉得无比刺眼。
“娘娘……”她哽咽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宁婕却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脸上,却带不来一点暖意。
她望着窗外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良久,轻轻地自语地说了一句:“你看,他甚至连问一句,‘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没有。”
是不在意,还是……心知肚明?
当夜,一个更确切的消息如同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宁婕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皇帝陛下,宿于凝华宫。
他并非完全抽不开身 他只是将时间和关怀,留给了另一个人。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后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彻底熄灭了。
她感觉不到恨,也感觉不到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空洞。
好感度……已经无所谓了。
宁婕缓缓走回内室,从妆匣的最底层,取出那枚她一直珍藏着的从皇庄带回来的,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小小土芋块茎。
这是她与那个曾与她并肩立在田埂间的男人,最初也是最美好的记忆见证。
她凝视了片刻,眼中最后一点微光寂灭。然后,她走到窗边,抬手,毫不犹豫地将它抛出了窗外。
小小的块茎划过一道弧线,消失在庭院深深的黑暗里,无声无息。
她关上窗户,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这一次,她是真的,彻底绝望了。
殿内烛火昏黄,将宁婕的影子拉得细长,孤零零地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自王公公离去,自那消息传来,她便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站在窗边,像失了魂........
翠竹不敢出声,只能无声地垂泪,将那些御赐的药膏和补品默默收进柜子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来自君王的、施舍般的关怀。
良久,宁婕终于动了。她缓缓转身,走向梳妆台,动作机械而迟滞。
铜镜中映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底是望不到尽头的枯寂。
她伸手,拿起台上的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微乱的长发。
动作很轻,很慢,仿佛在完成一项与己无关的仪式。
梳齿划过发丝,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恨,没有怨,也没有泪。
哀莫大于心死,大抵便是如此。连为自己悲恸的力气,都已然耗尽。
梳通了头发,她并未绾起任何发髻,任由头发披散在肩头。
她走到书案前,案上还摊着前几日翻阅的、记载着北凛风物的杂书。
她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文字,那些曾经能引起她警惕和分析欲的线索,此刻看来,只觉荒谬可笑。
为他殚精竭虑,为他忧心国事,最终换来的,是什么?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做不出任何表情。
她随手将书合上,推到一旁,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空白的册子,又研了墨。
并非要写什么奏陈,也并非要记录什么发现。
她只是拿起笔,蘸了墨,在空白的纸页上,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同一个字——“归”。
笔墨浓重,力透纸背,仿佛要将所有的绝望和念想都倾注其中。
写满一页,便翻过去,继续写。
字迹从最初的工整,逐渐变得凌乱潦草............
翠竹在一旁看着,心痛如绞,却不敢上前劝阻。
她知道,娘娘需要这样一个渠道,来宣泄那无法言说的痛苦。
不知写了多久,直到手腕酸软,直到那砚台中的墨汁干涸,宁婕才终于停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被墨迹彻底污损的册子,眼神空洞。
她放下笔,拿起那本册子,缓步走到殿内取暖的炭盆边。
盆中的银炭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她没有任何犹豫,将册子一角凑近火焰。
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明明灭灭,却照不亮那双死水般的眼眸。
直到册子彻底燃尽,化作一小堆灰黑色的余烬,她才慢慢直起身。
没有再看那炭盆一眼,她转身,走向内室那张宽大却冰冷的床榻。
“熄灯吧。”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消散在寂静的殿宇中。
翠竹哽咽着应了一声,吹灭了殿内大部分的烛火,只留墙角一盏昏暗的长明灯。
宁婕和衣躺下,拉过锦被,将自己紧紧裹住。被子很厚,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她睁着眼,望着帐顶模糊的蟠龙纹绣,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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