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布局
距离拓跋月约定的三日后子时,只剩下七十二个时辰。
原有的从容布局被彻底打乱,必须立刻切换到临战状态。
御书房密室,君泽和核心的重臣及影卫统领进行最终推演后,再次于深夜潜出皇宫,奔赴净心庵。
这一次,他的身上带着肃杀之气。
没有时间温存,甚至连简单的拥抱都显得奢侈。
君泽直接将一份刚拟定的,墨迹未干的行动纲要铺在宁婕面前。
“计划必须提前,且要改变。”他开门见山。
“拓跋月欲在子时发动,里应外合。里应的核心,除了她本人,我们判断,很可能是她暗中控制或买通的宫中禁军小队,目标是趁乱打开玄武门。”
宁婕目光一凛。
玄武门,皇宫北侧门户,相对偏僻,但直通内苑,若被打开,一队精锐的队伍便可长驱直入,直扑帝王寝宫,制造巨大混乱。
“我们的人已秘密替换了玄武门大部分守军,只留几个无关紧要的职位麻痹对方。”君泽继续道。
“但关键在于,如何在她发动时,既能将其核心党羽一网打尽,又能坐实其罪行,让北凛无话可说,同时……确保边境得知京城生变后,我军能立即做出反应,反制北凛可能的入侵。”
宁婕迅速浏览着行动纲要,大脑飞速运转。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拓跋月主动表演,并让她所有的同伙都浮出水面的舞台。”
她抬起眼,“万寿宴……虽然提前,但依旧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没错。”君泽凝视着她,眼神复杂。
“三日后,朕会以预贺万寿,与臣民同乐为名,在宫中设一场规模稍小但依旧隆重的夜宴。拓跋月必定在列。这将是她动手的最佳时机,也是我们收网的时刻。”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而在这场戏里,宁婕……朕需要你回到宫中,并且……需要你扮演一个角色。”
宁婕心领神会,嘴角微微勾起,平静地接话。
“一个因失宠被贬,心怀怨恨,不惜在盛宴之上借酒装疯,公然指控拓跋月,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的……弃妃。”
说出弃妃二字时,她的心仍不可避免地被刺了一下,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这是最危险,也是最有效的一步。
只有她这个旧人不顾一切地闹起来,才能最大程度地麻痹拓跋月,让她以为帝妃彻底反目,宫内人心浮动,有机可乘。
同时,她的大闹会成为最好的掩护,吸引所有目光,方便影卫和禁军暗中调动,锁定并控制其他潜伏的钉子。
男人喉咙滚动。
“是。”
“你会成为众矢之的,会承受所有人的非议,鄙夷,甚至……在计划成功前,朕可能无法立刻为你正名。你会受尽委屈。”
宁婕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挣扎,反而笑了:“陛下,从皇庄到冷宫,从心死到如今,我们走过的路,哪一步不是荆棘密布?演戏而已,我擅长。”
她的话顿了顿,“只要能拔除这颗毒钉,护你周全,保江山无恙,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只是,陛下需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君泽毫不犹豫。
“就是无论宴上我如何冒犯拓跋月,甚至顶撞于你,你需配合,必要时……可严厉斥责于我。”她必须把戏做足。
“好。”他目光紧紧盯着她咬牙应下。
宁婕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子时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你务必贴身佩戴好那冰心兰香囊,太医院的汤药也需按时服用。所有入口之物,必须经王公公或绝对可信之人检验。你的安全,是这一切的前提。”
君泽深深地看着她,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微凉的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沉重的承诺:“朕答应你。你也……万事小心。待此间事了,朕必铺十里红妆,迎你回宫,公告天下,你是我君泽此生唯一的皇后!”
宁婕反握住他的手,用力点头。
没有更多的时间儿女情长。
两人立刻投入到对夜宴细节的推演中。
宁婕该如何出场,何时开始醉酒,指控拓跋月的措辞和时机,如何引发混乱而不真的伤及自身……每一个环节都反复斟酌。
窗外,夜静的可怕……
夜色深沉,净心庵内烛火摇曳,将两人商讨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还有一处细节,”宁婕指尖点在宫宴座位图上,那是她计划中醉酒闹事的区域。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我恰好听到拓跋月其心腹说出某些刺激言语的位置。最好是回廊或者偏殿,方便我做文章,也方便你的人暗中布置,记录下冲突的起始。”
君泽略思考了一下,指向图上御花园连接大殿的一处水榭:“此处如何?宴至中段,朕会借故离席片刻,拓跋月为显恩宠,多半会跟随。你可提前在此借酒消愁,偶遇朕和拓跋月。”
“她身边那宫女,朕会安排人引她说出几句关于你不识时务碍眼之类的话,你便可借此发作。”
“好。”宁婕记下这个点位,随即又提出另一个关键问题。
“我闹事之后,需被押下去。押往何处?不能是真的大牢,那会脱离掌控,也需方便你后续行动。”
“朕已想好,”君泽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押往离玄武门不远的思过堂。那里看似是关押犯错宫人的地方,实则地下有密室,易守难攻,且就在我们布防的核心区域。”
“一旦事起,你待在里边反而最安全。看守会是影卫假扮,他们会保护你,并随时听候指令。”
思虑之周密,让宁婕心下稍安。
她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知道他这几日定然也是殚精竭虑。
“陛下也需保重。三日后,你是这场大戏最重要的主角,不能有丝毫疲态,让拓跋月起疑。”
君泽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放心,朕撑得住。”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不忍,“只是……宴上朕若言语过激,你……”
宁婕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唇,摇了摇头:“戏一旦开场,你我便都是戏子。台下如何,你知我知便足矣。”
她收回手,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坚定。
“届时,我或许会说些更过分的话,做些更出格的事,只求逼真。”
两人相视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
方案既定,便需执行。
次日,一道突如其来的旨意降下净心庵,言宁婕静思多日,未见其悔,着即日起禁足庵内,非诏不得出,看守加倍。
旨意措辞严厉,透着帝王的厌弃。
这消息迅速传遍宫廷角落。
凝华宫内,拓跋月听闻此讯,执着玉梳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皇帝对那宁婕是彻底失了耐心,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维系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让她因计划提前而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几分。
而与此同时,王公公亲自挑选的几名内侍悄无声息地入驻净心庵,名义上是加强看守,实则是将影卫中的精锐调到了宁婕身边,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是为三日后护送她秘密回宫参宴做准备。
庵堂清寂,人心却暗潮涌动。
宁婕摒退了翠竹,独自坐在窗下,开始细细揣摩弃妃的心态。
这些情绪该如何层层递进地展现?
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一场精心设计的失态看起来如同压抑已久的爆发?
她甚至对着铜镜,练习了几个眼神,从最初的麻木,到听闻刺激言语时的骤然锐利,再到被“羞辱”后的疯狂和不管不顾。
她必须把握好那个度,既要闹得足够大,吸引所有注意,又不能真的失去理智,干扰到君泽的全局部署。
另一边,君泽在御书房内,对着光禄寺呈上的夜宴流程单,进行着最后的微调。
他刻意在流程中加入了几处看似无意的安排,比如让乐府准备几首略显悲怆的旧曲,比如将一种后劲颇大的御酒摆上席面。
这都是为了给宁婕的借酒浇愁和情绪失控创造合理的环境。
“玄武门那边,都安排妥当了?”他头也未抬,问侍立一旁的影卫统领。
“回陛下,万无一失。守将已全部替换为我们的人,城楼暗处也已埋伏了弓弩手。只待信号。”
“嗯。”君泽颔首,放下朱笔,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天空。
“记住,子时之前,无论发生什么,没有朕的命令,绝不可轻举妄动。我们要让鱼儿,自己游进网里。”
“是!”
宫外的汇通钱庄附近,乔装打扮的暗探日夜监视,记录着每一个进出的人员。
兵部那个书吏李四的家门外,蹲守的人发现他这两日显得格外焦躁,出入频繁。
而被重点关注的御膳房刘太监,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行事越发谨慎,连续两日未再去那家茶楼。
宁婕在净心庵的暮鼓晨钟中,静静擦拭着君泽秘密送来的一套华美宫装。
那是她三日后的战袍。她抚摸着衣袖上精致的刺绣,眼神平静无波。
舞台已搭好,锣鼓将敲响。
她这个被迫离场的旧人,是时候回去,唱一出轰轰烈烈的“压轴大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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