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牛村
一夜无话。
三人租了辆马车，
一来方便藏匿江临云给的武器，二来也能装些物件。
路过集镇时，林大壮又添了几大包东西，把车厢堆得满满当当。
就这样，载着货物的马车碾过土路，往林大壮的老家——牛村去了。
牛村名里带“牛”，村民却全姓林。
通往村子的路偏僻得很，多亏得刑者提前画的草图，马车才稳稳当当到了地方。
这村子原本人丁兴旺，有百十来户，
只因连年征兵，壮丁多半死在了沙场；剩下的妇孺老幼没了依靠，
饿的饿、病的病，如今只剩二十多户，稀稀拉拉地守着这片土地。
刚到村口，林大壮忽然停住脚，
对刑者和林昭道：“实不相瞒，刑者大哥，林昭兄弟！村里有不少弟兄，都是从前跟我一起劫过官粮的——全是活不下去的实在人，我想让他们入伙，成不？”
“只要人老实，可靠，尽管来。”
刑者话音刚落，
林大壮已经咧开嘴往村东头跑，粗布靴子踩在结霜的土路上，留下一串深脚印。
林昭跟在后面，眼尖地瞥见路边土坯房的墙缝里，塞着半块冻得邦硬的窝头。
墙根下缩着个穿打补丁棉袄的娃，手里攥着根光秃秃的麦秆，黑亮的眼睛直瞅着他们。
不久后，
林大壮便跑到了村东头的那个歪脖子树前
“石头！林石头！我是你哥，开门！...快开门！”
嗓门大得能惊动整个东村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
探出个精瘦的脑袋，颧骨高得像两块硬石。
看见林大壮，那双凹陷的眼睛猛地瞪圆：
“大......壮哥？”
这人正是林大壮的亲兄弟林石头。
屋里还站着三个汉子，个个瘦得脱形，眼神里却透着股狠劲，
手里都攥着砍柴刀，想来是听见动静，怕又是官兵来了。
“小米，柱子，地瓜？你们咋还在这儿？”
林大壮看见屋中三人，又惊又喜，
“当初我不是让你们带着大伙逃远点吗？咋又回到村里来了？”
“大壮哥，当初是你拼死掩护我们逃的，不然咱早成了刀下鬼。”
说话的柱子皮肤黝黑，瞧不出年纪，但也看得出他是三人中最大的。
“现在你有难，我们咋能跑？我和小米、地瓜正想办法救你呢！”
“你咋从大牢里出来的？”小米急着追问。
“这事说来话长，先不说这个。”
林大壮摆了摆手，指着身后的刑者和林昭，拍着胸脯道，
“都是自家人！这位是刑者大哥，这位是林昭兄弟，咱现在都是殿下身边的人。
上次抢粮车后，俺被抓到刑部大牢里面，是殿下救了我们，现在跟着殿下，顿顿能吃饱，穿得暖和，还有活路！”
他说得敞亮，行为也是大大咧咧。
林石头却喉结滚了滚，声音发哑：
“哥，能见到你……真好。”
“傻石头，少给我煽情！”林大壮虽然话不好听，眼眶红了。
旁人都识趣地往后退了退，没去打搅这对兄弟。
等两人寒暄完，小米当即道：
“大壮哥，我们三个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们想跟你干！”
“对，跟着大壮哥干！有饭吃。”
“没问题！以后你们仨就跟着我，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能饿着你们！”
林大壮知道三人无亲无靠，便同意了下来。
柱子的视线扫过刑者腰间的刀、林昭手里的剑，
又低头瞅了瞅自己露着脚趾的草鞋，迟疑着上前：
“跟着……真能吃饱饭，能活吗？”
“咋不能？你看我现在！”
大壮话音刚落，
一旁的地瓜抢着道：
“柱子你连大壮哥都信不过？上次抢粮，要不是大壮哥把最后半袋糙米分给咱，咱仨早饿毙了！”
柱子脸一红，臊得低下了头。
正说着，
对门那间简陋的草房里，走出来个豁了门牙的老头。
“村长，村长好！”
林大壮看见来人是村长，便恭敬的叫道。
“村长，”
......
众人对着老头齐齐恭敬的叫道。
“老头子在屋里歇着，老远就听见你小子嚷嚷，回来就不能轻点儿？”
老头板着脸训斥，语气却没多少火气。
林大壮听着久违的训斥，心里反倒暖烘烘的。
牛村村长就是这样，嘴上厉害，心却热得很，对村里谁都照拂，尤其对他家，
他不在的日子，林石头就是拜托村长照看的。
“村长大伯，您教训得是！下次回来我保准轻手轻脚！”
林大壮话没说完，
村长屋里跑出来个梳丫髻的小姑娘，约莫七八岁，脸蛋冻得通红，怯生生地扯着村长的衣角：
“爷爷，这是……”
“这是你大壮伯，”
村长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声音软了些，
“当年给你留糖吃的那个。”
小姑娘眨了眨眼，忽然往林大壮手里塞了块东西，
是半块用布包着的红薯干，硬得像块小石头。
“娘说，给好人吃。”
林大壮指腹捏着那红薯干，没有说话，
而是从马车上拿下了一包糖果，塞到了小女孩的手中。
这时站在林大壮身后的刑者与林昭，也从怀里拿出不少糖果，塞给这个小女孩。
“小米，你去把大伙儿都叫到广场上来，我为大伙儿可是买了不少好东西。”
“好的，大壮哥。”
小米听到林大壮的吩咐便急匆匆地跑去通知大伙。
牛村人少，没一会儿，村民就都聚了过来。
林大壮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格外亲切，
里头还有不少当时跟他一起抢过官粮的弟兄。
“小米、地瓜、柱子，快来帮忙卸货。”
三人答应了一声，便小跑过来帮忙。
当一包一包的东西抬下马车，足有六百斤糙米，
还有新打的农具、铁器，以及捆扎好的草药，
若不是马车装不下，他还想多带些。
这些，全是他给村里人准备的。
“村长大伯您辛苦一下，给大伙儿分分吧。
小米、地瓜、柱子，你们去给村长伯伯帮忙。”
老村长应了一声，便兴高采烈地给大伙分东西去了。
由于牛村人口较少，大伙儿很快便分完了东西，纷纷过来感谢林大壮。
“大壮！之前你就为了大伙儿，自愿为大家断后，现在又送了我们这么多糙米。”
“是啊大壮，这么大的人情，可让我们怎么还啊？”
“大壮，谢谢你，是你让大伙儿活下来的！”
......
听着这些话，林大壮觉得从前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这次回来，是不是要俺们做点儿事？俺们都听你的！”
其中一个汉子说道。
这个汉子林大壮认识，是之前和他一起去抢过官粮的人之一。
林大壮抬了抬手，让大家安静一下。
众人也非常配合地安静了下来。
“这次回来是给大家一条活路！一条能吃饱穿暖，充满希望的路！这也是我召集大家过来的原因之一！”
林大壮刚说完，
便有人叫道：
“我跟你！”
“俺也跟！你救过俺媳妇的命，这条命就是你的！”
......
而行者与林昭看着这些村民，确实如林大壮所说的那样，村民都非常的纯朴。
不多时，
就有十四人站了出来，
如果再加上小米他们三人，便有十七人。
林大壮领着十七人来到了刑者面前。
“刑者大哥，林昭兄弟，这十七人便是之前和我一起劫过官粮的人，所有人都非常听话，而且他们都敢打敢拼。”
“行，我没意见。”
林昭首先开口。
随即行者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跟着林大壮来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林大壮便让十七人明早来这里集合，今晚与家人好好聚一聚。
因为林大壮分了许多糙米，
村里飘起了久违的米香，为这仅剩二十多户的小小村子增添了一丝活气。
当晚林石头便做了一个美美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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