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传奇之路
文物归国后的日子，江戈总算获得了来之不易的平静。
他推掉了所有的采访以及剧本，安静的待在公寓里，消化并整合那些因扮演不同角色而变得支离破碎的人性。
但好久不长，这份平静仅仅持续了七十二个小时。
第三天的午后，一个突兀地变动，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
只见江戈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突兀地亮了起来，紧接着，客厅内的液晶电视，也跟着闪烁之后，变成了亮白色。
之后是笔记本电脑，卧室里的平板……
他周围所有的屏幕，在同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制点亮。
每一个屏幕上，都显示出同一个影像。
一个戴着白金面具，看不清面容的人像。
面具的工艺无可挑剔，光滑的表面流淌着金属光泽，嘴角的位置凝固着一抹悲悯的微笑。
一个经过多重加密的声音，从所有设备的扬声器里同时响起，在整个公寓内形成了环绕音场。
“下午好，江戈先生。”
江戈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站起身。
“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面具人，那个自称为创始者的存在，向江戈发出了最后的邀请。
“反派影帝系统，是我创造的。”
他坦言，却不知自己的话语，已经在江戈的精神世界里掀起无声的波澜。
“它的目的，并非是培养一个单纯的杀手，或者一个无情的恶棍。”
“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容器，一个能容纳世间所有黑暗，却又不会被黑暗本身所吞噬的完美容器。”
创始者的声音顿了顿，屏幕上那张面具，在审视着江戈的灵魂。
“我需要一个伙伴，一个能够理解并驾驭必要之恶的世界监管者，来与我共同执掌这枚硬币的反面。”
“而你，江戈，你通过了所有的考验。”
“从医生的冷酷，到幻影的虚无，从托克马达的审判，到墨先生的守护。你证明了你有能力掌控力量，而不被力量吞噬。”
“现在，我正式邀请你，前往位于太平洋中心的不语之岛。”
“在那里，我们将进行最后的交接仪式。”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一片蔚蓝的海洋中央，一座笼罩在薄雾中的绿色孤岛，清晰地浮现出来。
“成为我平等的伙伴，与我一同，执掌这个世界真正的，隐藏在阴影之下的权柄。”
“世界的背面，将向你敞开。”
这番话，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成神，还是为人？
这个问题，活生生地摆在了江戈的面前。
他没有回答，反而缓缓端起桌上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创始者的邀请，瞬间在国家最高安全层级引发了剧烈的震荡。
林若和她的团队，在截获这段通讯的瞬间，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应急预案。
不到十分钟，数十辆黑色的越野车和看不出标识的装甲车辆，无声地包围了江戈所在的整个小区。
全副武装的国安特勤队员，以三人一组的战术队形，封锁了每一个出口。
狙击手的红色激光瞄准点，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亮起，密密麻麻地覆盖了江戈公寓的每一扇窗户。
林若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脸上写满了凝重。
她站在临时搭建的指挥车里，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江戈生命体征的绿色光点，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收缩。
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变得嘶哑。
“江戈！听得到吗？回答我！”
通讯器里，一片死寂。
“江戈！你千万不要冲动！这是陷阱！这是一个终极的陷阱！他想把你彻底变成他的同类！”
林若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与她并肩作战，那个虽然危险却始终守着底线的男人，如果真的接受了那份邀请，会变成一个怎样可怕的存在。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指挥车。
王振。
他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警监常服，左手打着石膏，用绷带挂在胸前，那张总是写满了倔强的脸上，此刻却异常平静。
他走到林若身边，看了一眼屏幕上那片已经陷入混乱的数据流，又看了一眼窗外那严阵以待的阵仗。
他缓缓地，从林若手中拿过了主通讯器。
“林队，别喊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他听得见。”
他转过身，面向指挥车里一位肩上扛着将星，面容严肃的老者，那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
王振对着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然后，他用一种充满了信任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报告首长。”
“我相信他。”
这句话，让整个指挥车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这个曾经视江戈为蛇蝎的男人。
王振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的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他不是去投诚。”
“他不是去接受什么狗屁的阴影权柄。”
王振的目光，穿透了车窗，落在了远处那栋被无数红点瞄准的公寓楼上，眼睛里流露出了一种信仰的光。
“他是去替我们所有人，替这个世界，亲手了结这一切。”
这是王振第一次，无条件地，将自己所有的信任，押在了那个他曾经最不信任的演员身上。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那座孤岛的地牢里，当他看到江戈出现的那一刻，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恶魔。
而是一道，划破了所有黑暗的光。
江戈孤身一人，驾驶着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快艇，在茫茫的太平洋上疾驰。
三个小时后，那座笼罩在薄雾中的绿色孤岛，出现在了海平面的尽头。
他故技重施，将快艇停在距离海岸线数百米外的礁石群中，然后悄无声息地潜入海水，朝着孤岛游去。
岛上，出乎意料的平静。
没有陷阱，没有埋伏，甚至连一只海鸟的踪迹都没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咸味的海风，混合着植物繁盛的清新气息。
一条由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从沙滩一直蜿蜒着，通往岛屿中心的密林深处。
江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沿着小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反派影帝系统，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活跃着，发出兴奋的低鸣。
穿过一片茂密的丛林，一座宏伟的建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座纯白色的，古希腊式的神殿。
巨大的多立克石柱支撑着巍峨的穹顶，上面雕刻着各种他看不懂的浮雕。
整个神殿，在林间的光影中，散发着一种神圣的美。
江戈的脚步，在神殿的入口处停下。
他抬起头，看向神殿的中央。
那里，没有他想象中的王座，也没有任何高科技的控制台。
只有一个男人，安静地坐在轮椅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异常普通的老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长衫，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皱纹，嘴角挂着一丝温和的微笑。
他的膝上，放着一小袋鸟食。
几只色彩斑斓的，江戈叫不出名字的小鸟，正叽叽喳喳地落在他的肩膀上，腿上，啄食着他掌心里的谷物。
阳光透过神殿穹顶的巨大天窗洒下，将他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之中。
这一幕，和谐，安详，美好得像一幅宗教油画。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没有人会把眼前这个正在喂鸟的老人，与那个创造了反派影帝系统，在幕后操纵了无数阴谋的创始者联系在一起。
老人听到了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视线落在了江戈的身上。
他微笑着，对江戈点了点头，声音温和。
“你来了，我的孩子。”
他没有起身，只是伸手指了指身边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你看，它们多美啊。”
“纯粹，自由，为了生存而歌唱，为了繁衍而起舞。这才是生命最本真的模样。”
老人将掌心最后一点谷物喂完，然后缓缓地，将目光重新移回到江戈的脸上。
“而你，江戈，你已经通过了所有的考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赞许。
“你证明了，你有能力掌控那些最强大的力量，而不会被它们吞噬。”
“你已经拥有了，成为神的资格。”
老人抬起他那只布满老年斑的手，指向了神殿中央，那片空无一物的地面。
“现在，你只需要点头。”
“这整个系统的最高权限，这永生不死的躯体，这凌驾于所有规则之上的权柄，就都是你的了。”
他顿了顿，那双温和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冰冷的漠然。
那是一种神明在俯视蝼蚁时的漠然。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那么，你，以及你所在乎的一切，包括林若，王振，甚至……你脚下那片你深爱着的土地……”
老人的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的微笑，但说出的话，却带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都将被这个系统，从最根源的层面上，彻底格式化。”
“他们会像一段错误的代码，被彻底删除，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现在，我的孩子，告诉我你的选择。”
面对这终极的诱惑与威胁，江戈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挣扎。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温和的老人，看着他那双伪装在温和之下的眼睛。
然后，他笑了。
那是一个属于演员江戈本人的微笑。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角色融合。
在这一刻，被他以一种决绝的意志，最后一次启动。
咔嚓咔嚓……
一阵阵虚空破碎的声音响起。
这个能力在这片环境下，完成了最终的进化。
一瞬间，他的身后，光影扭曲。
一个又一个他曾经扮演过的身影，逐一浮现。
小丑、高远、幻影、医生、托克马达、红蝎、米开罗、墨先生……
他们每一个，都曾是江戈的一部分，都曾带给他无上的力量，也曾将他的灵魂，拖入无尽的深渊。
他们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然后，在老人那惊讶的目光中，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幻影，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缓缓消散。
他们对着江戈，露出了最后一个微笑。
然后，化作点点星光，彻底融入了这片天地。
当最后一个幻影消失，江戈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里面没有了任何角色的影子，没有了任何属于力量的冰冷。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清澈。
那是属于一个演员，在演完了自己一生中所有角色后，回归本我时的干净。
他看着眼前那个已经收起了所有伪装，脸上只剩下震惊的老人，平静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是个演员。”
“而一个好演员，懂得何时谢幕。”
他对着老人，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的名字，是江戈。”
说完，他不再看老人，也不再看这个虚假的神殿。
他对着身前那片空无一人的虚空，坚定的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系统，卸载。”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戈的脑海中，那个陪伴了他无数个日夜，带给他无上力量，也带给他无尽痛苦的系统界面，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然后一片一片地轰然崩塌。
在界面彻底崩溃，化为虚无的前一秒，一行带着温暖的金色字体，缓缓浮现。
恭喜宿主毕业……欢迎加入导演议会。
江戈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感觉自己体内那些不属于他的力量，正在飞速地流逝。
但他没有任何失落，只感到一种卸下了所有枷锁的轻松。
他恢复了凡人之躯。
但他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洞悉了一切的智慧光芒。
他没有再看那个已经陷入呆滞的老人一眼，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了那座虚假的神殿。
当他走出神殿，重新踏上那片铺满白色鹅卵石的小路时，他看到了。
在远处那片蔚蓝的海岸线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林若。
午后的阳光，穿透薄雾，温暖地洒在他的身上。
一个传奇，在此刻落幕。
而一个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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