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下葬
翠翠抱着牌位跪在灵棺身侧,身着一身素白孝服,头上披着麻布,脸色苍白无力,她不停的往火盆里烧着纸。
“翠翠,陆侯呢?”
纪璇这才注意到陆青筠竟然不在。
“少夫人您昨日离开后,侯爷伤心气绝吐了血,一心求死,但被燕王还有陆明氏拦下了。
后来奴婢劝说他安葬我家小姐,他替我家小姐梳洗打扮后又吐了血,这会儿卧病在床尚在昏迷中。”
翠翠哽咽着开口,眼里却满是讥诮。
“我家小姐这三年从未得她正眼看待,他对秦明珠多好啊……如今就因为我家小姐不在了,便装出一副后悔伤情的模样……
若是我家小姐还活着,他即便是知晓了小姐是他的恩人,他认错了恩人,他也不会对秦明珠做什么的。”
“他或许喜欢小姐了,但不可否认,他爱秦明珠。哪怕是因为认错了恩人,因为他爱秦明珠,他愿意装作不知道。”
“可他又喜欢上小姐了……”
“这个男人真可笑。”
“少夫人你说过之后,我也在想,我家小姐真的不知道自己被顶替了吗?”
翠翠垂下眼,泪水肆意落下。
闻言,纪璇微愣。
秦昭……自己也知道?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即便是因为旧年恩情认错了人,但他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报恩。”
“侯爷就是喜欢秦明珠这个人……或许我家小姐也早就知道了,才当做不知道。不想用恩情捆着他,才将此事放在心里的。”
纪璇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秦昭自己也不想自欺欺人。
报恩的方式的确有很多种,陆青筠也是因为喜欢秦明珠才纵容她的……
纪璇扯着唇角,屈膝跪坐在她身侧,也拿过纸钱烧了起来。
“昭姐姐,我来送你了,一路走好。”
“从此……世上就再无秦昭了。”
纪璇闭了闭眼,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滑落。
她突然想到上辈子,秦昭那样绝望的死去,她甚至没有机会送她最后一面。
生母早亡,生父不爱,丈夫宠妾灭妻,婆母刁钻刻薄,姐姐仗着丈夫的恩宠肆意陷害她,甚至谋害与她相依为命的奶娘,稚子夭折,产后忧思……
纪璇垂下眼,似是将眼下的情景换到了上辈子。
秦昭,终于可以解脱了。
那她呢。
她什么时候才可以解脱?
陆青筠还是那个陆青筠。
殷绪也还是上辈子的殷绪。
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冷血无情。
纪璇没再多待便又离开了。
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身后卓越紧紧跟着她。
“少夫人,咱们回侯府吗?”
“我想去仁心堂。”
纪璇想了想,缓缓开口。
卓越应声,陪着她去了仁心堂。
程玉蓉肚子大了些,她这些日子没再开医馆,日子过得也很清闲。
卫喆这段日子的确不敢来“打扰”她。
倒是会“偶然”经过这里。
程玉蓉回来后,原先的丫鬟也又回来继续跟着她了。
“阿璇!”
看到她的时候,瞥着她苍白的脸,还有她身上素白的衣裳时,程玉蓉眉心微动,缓步上前迎她。
纪璇伸手扶住她,“表嫂。”
“阿璇,我听说了,秦昭她……”程玉蓉顿了顿,没再开口。
纪璇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肩上,久久不语。
程玉蓉感受到肩上一片濡湿,无声安抚着她。
许久后,纪璇才缓和好情绪,拉着她的手往屋里坐着。
一进屋,她就看到榻上桌上都放着刚做好的婴儿的小鞋和小衣。
纪璇不禁咋舌。
“表嫂,你这绣活儿是真好,这离生产还有那么久,这就开始做孩子的衣裳了?而且,都是这般精致。”
她想到上辈子在华清宫时,她绣工本来就不好,后来也懒得学懒得精进了,宸玥的衣裳她跟少亲手做,她想着是男孩子,不需要太过精致,一些衣服缝缝补补就让他穿了,宸玥竟然也没嫌弃,乖乖就穿了。
后来好像是宸玥穿的衣裳太破旧出去玩的时候遇到了殷绪。
不知为何,听说殷绪就吩咐了内务府。
之后内务府倒是会隔断日子变了天会去给他们送东西,她就更加懒得动手做衣裳。
但是膳食这种东西,她从不会假手于人。
纪璇下意识伸手摸了摸程玉蓉隆起的小腹,唇角浮起笑意。
她忽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
她好像听到宸玥在哭泣,她好像还看到池云谏了……
那是她的错觉,是她癔症了,还是……那就是上辈子她死后的事情?
如果是真的,也不枉她养了那孩子五年。
能在知道自己亲娘是阮流苏后还愿意给她“送终。”
还有池云谏,竟然在上辈子没有什么交集的情况下,愿意给她吊唁。
纪璇在仁心堂陪着程玉蓉坐了许久,才又离开。
……
翌日。
镇远侯府的殡葬队伍在街道上行走着,朱红棺椁覆着素绫,由锦衣力士们抬着,两侧执绋人皆着斩衰,白衣白冠垂至腰际。
沿途商铺皆掩着门窗,百姓垂首立在街旁纷纷让行,无人敢高声言语,街上只有冥纸簌簌坠落的声响。
殡葬队经过了醉月坊,坐在窗边的俊美男人手上拿着个酒盏,他偏头朝楼下望去,深邃的眸子从仪仗队上扫过,带着凌厉的寒光。
风华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这镇远侯夫人,倒也是可怜。”不多时,走近一名蓝衣妙龄女子,面色清冷疏离,她手上拿着一个酒壶,见风华手中酒杯空了,便替他添了酒。
风华抿唇不语,俊美的脸上尽是黯然。
他忽然想到许久之前在醉月坊遇到她的那日,她低眉顺眼的温柔模样。
当时她羞的不敢抬眼,说是被她婆母逼着来学房中之术的……
当时他觉得有意思,就故意捉弄她,说用不用他亲自教她。
当时秦昭恼的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风华再次仰头,烈酒一饮而尽,喉间火辣的感觉,让他不禁蹙了蹙眉。
直到殡葬队远去,街上百姓才敢窃窃私语。
“这镇远侯夫人出殡,侯爷却没出现,啧啧啧……”
“听说了吗?说是陆侯夫人趁陆侯秋猎不在府上,跟男人偷女干……”
“何止第一次,之前不还传侯夫人在醉月坊跟小倌偷情,陆侯还带人过去捉奸,不过当时那个小倌也不在,陆夫人也不在,说是两人去别处偷情了……”
胡狸视线扫过楼下那群人,眼底带着几分嘲弄,“这些碎嘴的狗杂种。”
她拧着眉,瞥着身侧风华脸上的凌厉之色,又往他杯中添了酒。
只是这回,风华没有饮下酒,反而举起杯盏,将杯中酒缓缓倒在地上。
像是祭奠一般。
胡狸盯着男人冷硬的脸庞,那双眼里却满是悲伤。
很快,风华将杯盏丢在地上,缓缓起身,目光深邃凌厉,声音清淡,“宫里如何了?千景他好吗?”
胡狸轻叹着,温声说道,“皇子无虞,但还是在宫里受了苦,那些太监宫女……经常欺侮他。”
风华敛眉不语,片刻后才继续开口:“收拾收拾,这几日让咱们的人准备好撤离,醉月坊留不得了。”
胡狸恭声应道。
……
镇远侯府的殡葬队伍在侯府祖茔停了下来。
纪璇、卓越也跟着过去了。
她过去便到找了翠翠。
墓葬的流程走到底,快要下棺安位时陆青筠才出现。
“侯爷,节哀。”
家仆纷纷朝他行礼下跪。
陆青筠脸色苍白又沉郁,一身玄色织金丧服,腰间系着粗麻孝带,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长发只用简单的发冠挽着,还绑着一条素白绸带,露出男人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缓步走上前,视线紧紧落在红棺之上,原本锐利如鹰的眼眸此刻变得猩红至极,似是蒙着一层水雾。
纪璇并未有任何情绪,只是冷眼扫过他。
她还以为陆青筠今日不来了。
“侯爷,时辰到了,该下葬了。”陆管家喑哑开口,亦是哭红了眼。
陆青筠只是静静站在一旁,满目悲戚,双眼死死盯着朱红棺椁。
“侯爷,该……下葬了。”陆管家悄悄抹了把眼泪。
“嗯。”
许久后,陆青筠闭了闭眼,声音嘶哑至极,眼角似有泪水无声落下。
“下棺!”
陆管家大喊一声,几名力士拉紧吊绳,将棺材置于墓中。
不多时,侍女与管事依次将随葬品送入耳室与棺侧……
直至随葬完毕,该封穴告祖时,忽然听得唐福生沉稳威仪的声音——
“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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