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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被调教的朱标,总算有个样子了!


“陛下。”

毛骧躬身,将奏折高举过头顶。

朱元璋收回思绪,瞥了他一眼。

“什么事?”

“刘伯温刘大人,八百里加急,从滁州全椒县送来的密奏。”

毛骧的声音压得很低。

“刘伯温?”

朱元璋眉头微挑。

这个时候,他不在地方上推行新政,上什么密奏?

他接过奏折,入手微沉。

撕开火漆,展开那厚厚的奏本,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工整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起初,他的表情还带着一丝惯常的审视。

但很快,那审视就变成了惊愕,瞳孔微微收缩!

随着阅读的深入,他脸上的肌肉渐渐绷紧,捏着奏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那奏折上,详细罗列了在滁州全椒县核查田亩时遇到的巨大阻力。

而所有线索,最终都指向了一个让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名字……

朱六九……

表哥……

当年爹娘亡故,家中赤贫,连块埋骨的薄地都寻不着,是这位表哥,拖着病体,四处求告,磕头作揖,才换来那三分坟地,让二老得以入土为安。

那份雪中送炭的恩情,重过千斤!

他朱元璋再冷酷,对这份情,始终烙在心底。

表哥老实巴交一辈子。

如今名下田产多些,仆从多些。

他宁愿装作不知,甚至愿意暗中给予庇护。

让他晚年富足,也算还了这份恩情。

可……朱桓!

他的目光猛地钉在那些触目惊心的词句上。

那一行行字迹,仿佛浸透着鲜血。

此子所犯下之事,血债累累!

竟涉嫌贪墨当初赈灾所发的银两与粮食!

又因垂涎一名有夫之妇,勾结爪牙,先将其夫谋害,再强纳其妻。

女子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除此之外,朱桓又在地方横行霸道,强夺民女,纵仆行凶。

更以朝廷的名义,私设苛捐杂税,横征暴敛!

全椒县县令郑士元屡次上疏弹劾,却皆被朱桓买通人手拦截。

最终,郑士元竟被一伙身份不明之人伏击重伤!!!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朱元璋的眼珠上,烫在他的心尖上!!

“嗬……”

朱元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他猛地抬手,似乎想将奏折狠狠摔在地上,但那手举到半空,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最终,又无力地垂下。

杀?

朱桓是表哥唯一的儿子!

是朱家那一支的独苗!

杀了,表哥这一脉就绝后了!

他朱元璋,对得起当年在爹娘坟前发下的誓言,要照拂亲戚吗?

表哥年事已高,如何承受这丧子之痛?

这比剜他的心肝还要疼!

不杀?

国法何存?!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个外戚侄子!

那些被贪墨的救命钱粮,那对屈死的苦命鸳鸯,那些被盘剥得活不下去的百姓,那个被打成重伤的县令郑士元……

这一笔笔血债,一桩桩冤屈,如何能平?!

天下人都会看着他朱元璋!

看他如何处置这至亲之人!

若徇私,刚刚推行的新政,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立刻就会变成天大的笑话!

刘伯温还如何有底气去推行?

他这皇帝,还有何颜面自称公正严明?!

忠孝难两全,恩义与国法剧烈撕扯着他!

他仿佛被两股巨大的力量朝着相反的方向拉扯,几乎要将他这副铁打的身躯也撕裂开来!!

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动。

那双惯看风云,深邃锐利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痛苦、挣扎和暴戾。

他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毛骧,肩膀微微起伏,呼吸粗重得吓人。

良久,那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松弛了一些,但那股沉重的压力感,却愈发浓重。

“二虎。”

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后的疲惫和冰冷。

“臣在。”

毛骧始终躬身侍立,如同影子,将皇帝的失态尽收眼底,却不敢流露出丝毫异样。

朱元璋缓缓转回身,脸上已恢复了几分帝王的冷硬。

但那眼底深处的波澜仍未平息!

他将奏折合上,重重拍在石桌上!

“你,立刻亲自去一趟滁州全椒。”

他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传咱的旨意,就说……咱想念老家的亲人,让咱表哥朱六九,还有他儿子朱桓,即刻动身,来京城见咱。”

“让他们……来宫里住些日子。”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光,补充道。

“记住,是请他们来。”

“态度要恭敬,路上要好生照料,不得有丝毫怠慢!”

毛骧心头凛然!

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

这是要将朱家父子先行调离滁州那个是非之地,既是为了让刘伯温能够不受阻碍地继续推行新政。

也是要将这烫手的山芋握在自己手中,亲自处置。

更重要的是,陛下想知道,那位素有忠厚之名的朱六九,对自己儿子所做的这些天怒人怨之事,究竟知不知情!

“臣,明白!”

毛骧沉声应道,没有丝毫犹豫。

朱元璋死死盯着他,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钩子。

“要快!骑最快的马,日夜兼程!”

“见到他们之前,不准走漏任何风声!”

“尤其是……关于这份奏折的内容,一个字都不准提!”

“陛下放心!臣以性命担保!”

毛骧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重量和杀意,头颅垂得更低!

“去吧!”

朱元璋猛地一挥手,仿佛耗尽了极大的力气。

毛骧不再多言,躬身一礼,转身离去。

……

金陵城。

最繁华的闹市口。

此刻却弥漫着一股与往日喧嚣不同的躁动和不安。

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议论声、质疑声、抱怨声混杂在一起,像一锅即将煮沸的滚水。

中心处,几个户部的小吏满头大汗,面前桌子上堆着的国债凭证几乎无人问津。

“这玩意儿还能信吗?”

“前几天还炒得天高,转眼就跌回原形了!”

“就是!咱们小门小户的,攒点钱不容易,别到时候血本无归啊!”

“太子爷说的好听,可这价格要是再跌下去,咱们找谁说理去?”

“买不到的时候着急,现在能买了,心里更没底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时。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人群被分开一条通道。

只见太子朱标,身着常服,却难掩一身储君气度,在一众便装侍卫的护卫下,沉稳地走到了那桌子后面。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

“是太子殿下!”

“太子爷来了!”

朱标抬起双手,向下虚按,目光平和而坚定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焦虑、或期盼、或怀疑的面孔。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朗,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清晰地传遍全场。

“乡亲们!父老们!稍安勿躁!”

“孤今日来此,就是要亲口告诉大家,朝廷发行的国债,信誉如山,绝无问题!”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前些时日的价格波动,乃是一些投机之辈,罔顾国法,恶意炒作所致!”

朱标语气转为严肃。

“朝廷已然知晓,并已严加整饬!”

“如今价格回归本位,正是大家放心购买之时!”

一个胆大的老汉颤巍巍问道。

“殿下,不是小老儿不信您……”

“可,可这要是以后价格再跌了,跌得比现在买的时候还低,咱们……咱们不是亏了吗?”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担忧,无数道目光紧紧盯着朱标。

朱标脸上没有丝毫被冒犯的不悦,反而露出一丝理解的笑容。

他看向那老汉,语气诚恳。

“这位老丈问得好!”

“孤在这里,可以向大家保证,朝廷发行的国债,其根本在于国家赋税担保!”

“购买之时,便已定下章程,持有到期,不仅归还本金,更会根据年限,额外给付利息!”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

“也就是说,只要你们持有它,到期兑换,拿到的钱,绝对比你们现在花出去买它的钱,只多不少!”

“绝不会让任何一位信任朝廷的百姓吃亏!”

“那……那要是急着用钱,等不到到期呢?”

又有人喊道。

“问得好!”

朱标从容应答。

“若确有急用,可随时按市价售回给朝廷设立的兑付点!”

“孤可以承诺,朝廷回收的价格,最低,也会是你们购买时的原价!”

“绝不会让你们折本!”

他目光炯炯,环视众人,抛出了最关键的一条。

“而且,这国债,最长可持有十年!”

“十年之内,你们可以根据需要,选择最有利的时机兑换!”

“但十年期满,则必须兑换,朝廷将连本带利,一并结清!”

“这,是朝廷的信诺,也是孤,朱标,以大明储君的身份,对大家的保证!”

这番话,条理清晰,承诺具体,尤其是“最低原价回收”和“十年必兑”的保证!

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众人惶惑的心!

“太子爷金口玉言!咱们信得过!”

“朝廷到底还是想着咱们老百姓的!”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买!”

“我也买!就当给家里存个钱!”

人群中的疑虑和恐慌迅速消散。

人们开始重新涌向那张桌子,争相购买之前还无人问津的国债凭证。

小吏们顿时又忙碌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而在人群外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叶凡抱着胳膊,悠然看着这一幕。

看着朱标不疾不徐地解答着百姓各种琐碎甚至重复的问题,脸上始终带着耐心和温和,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看着他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将复杂的金融概念解释得清清楚楚。

看着他以储君之尊,亲自来到这市井之地,直面百姓的质疑,并给出掷地有声的承诺。

叶凡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带着几分欣慰和赞赏的笑容。

他拿起随身携带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暖意!

“这小子……”

叶凡低声自语,摇了摇头,笑意更深。

“被调教了这些时日,总算……有那么点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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