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疑心重重

时雯被惊醒时，眼角还挂着泪痕，梦里阿奶的声音犹在耳畔。她攥住身旁翟景明的手，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昨天你去小河村，可看到阿奶了？”

翟景明的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顿，才应道：“看到了。”

“那阿奶和你说什么了？”时雯追问，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没说啥啊。”翟景明像是才反应过来，语气尽量自然，“就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时雯望着他的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梦里阿奶那句“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突然浮上心头，让她心头一紧。她坐直身子，目光灼灼：“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昨天你到底和阿奶说了什么？”

翟景明慌忙移开视线，语气带了点委屈：“真的没说别的，你这大晚上的，倒像是在审犯人。”

时雯盯着他闪躲的眼神，心里疑窦丛生，可又实在看不出破绽，只好暂时压下疑虑：“那明天我自己回小河村看看。”

“使不得！我的夫人，我至于为这事撒谎吗？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说不定哪天就生了，路上雪那么厚，万一出点事可怎么好？”

他絮絮叨叨劝了许久，又柔声哄着：“你这是怀孩子后期心思重，容易疑心，快躺下睡。有什么事，等明天天亮了再说也不迟。”

时雯被他说得心烦意乱，加上孕期本就容易疲惫，终究是松了口，可闭上眼睛，阿奶的话和翟景明闪躲的眼神反复交织，让她一夜无眠。

时雯天刚亮就起了身，没等翟景明醒透，便让人把五斤叫到了院里。她指尖攥着暖炉的提手，声音压得平稳：“五斤，昨天你跟你家少爷去小河村，没见着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五斤眼珠转得飞快，笑着回话：“哪儿能有不一样啊！少夫人您娘家那边还是热热闹闹的，您那五哥六哥，昨儿个非得拉着少爷喝酒，要不是您爹拦着说您还等着，我们指不定真得在那儿住一晚才能回来呢。”

这话倒戳中了时雯的心思——她那两个哥哥向来热情，确实能干出留人喝酒的事。她暗忖或许真是自己怀了孩子后心思太细，才总揪着小事不放，便挥挥手让五斤退下，把心底的疑云又压了压。

可吃过午饭，阿奶在梦里的模样又反复冒出来，那句“生即是死，死即使生”像根刺扎在心头。她实在坐不住，叫来了庄子里的周五：“周五叔，你今天回趟小河村，帮我看看阿奶的情况。”

周五闻言身子几不可查地顿了下——那天他其实也跟着翟景明去了小河村，更记着时山私下里的叮嘱。但他面上没露半分，躬身应道：“大小姐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到了村里看清楚情况，立马回来给您回话。”

时雯点点头，可看着周五转身的背影，心底那股说不上来的不安，反倒比之前更重了些。

等到第三天下午，周五终于从外面回来，一进正屋就朝着时雯躬身回话：“大小姐，村里一切都好，就是老夫人还是老样子，偶尔脑子不清楚，连家里人都认不全。”

他说这话时，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好在声音听不出半分异样。

时雯悬了两天的心总算落了地——周五是她爹特意派来管庄子的人，跟着时家多年，向来稳重可靠，绝不会骗她。她轻轻抚了抚隆起的肚子，语气也松快了些：“那就好，我还总担心阿奶身子不舒服。”

周五又陪着说了几句宽心话，才慢慢退了出去。刚走出翟家大门，他那颗乱跳的心才彻底放回原位，额角的冷汗也终于敢擦了。他心里清楚，如今时雯才是他真正的主子，可村里的事，全都是为了护着怀身孕的主子不受刺激。

“罢了，”周五低声叹口气，“就算日后主子知道了真相要打要骂，我也认了。”

时雯在二月的院里溜达，下体突然发热，腹痛袭来，她忙在小暑搀扶下回屋——见红了，这是临盆的信号。阵痛一阵紧过一阵，缓过劲后，她立刻吩咐：大暑去请稳婆，小暑去取待产物件，那是早备好的高度烧刀子、开水煮过的剪刀、晒透的新被褥，还有婴儿的衣物包被。

翟景明与翟母赶来时，屋里已准备妥当。阵痛愈发密集，时雯却惦记着“吃饱才有力气生”，让翟夫人煮碗多放肉丝的鸡汤面。

翟夫人应声就去安排，等稳婆进门，正见时雯端着面吃得起劲。

大暑没让稳婆立刻上手，先拉着她去洗澡。稳婆满心疑惑，接生半辈子从没这规矩，却也听话照做——小丫鬟用皂角把她从上到下洗干净，擦干梳好头发，剪短所有指甲，再换上府里备好的衣服，外面还套了件白罩衣。

时雯吃完面，也忍着阵痛洗了个热水澡，头发特意洗了两遍。她清楚坐月子不能洗头洗澡，便要趁此刻彻底清洁。翟夫人想劝，终究没开口——这儿媳向来有主见。等大暑、小暑也清洗干净，里屋的闲杂人全被请了出去，翟景明和翟母只能在屋外急得相对无言。

大暑用烧刀子将屋里仔细消毒，外屋小丫鬟端来热水，由她亲自送进里屋。直到时雯痛得忍不住，才褪去裤子上了炕。稳婆刚要上前检查，又被大暑拦住，等她用清水洗手、再用酒消毒后，才获准靠近。

稳婆俯身察看，高声报出“已开三指”，便让时雯稍作等候。趁着间隙，产婆手把手教她呼吸，一吸一呼舒缓间，产道竟已开到八指。“少夫人，忍住！现在可以使劲了，听我指挥！”稳婆的声音带着笃定，时雯却疼得浑身发颤，连说话的力气都被抽干，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便攥紧被褥，跟着稳婆的节奏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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