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回奶

夜里一大家子凑了两桌饭，热热闹闹地摆开。虽说桌上少了几个人，但比起旁人家，这屋里的笑声、说话声已经够暖了。

酒桌上时小五、时小六就端着酒杯凑到翟景明跟前，嚷嚷着要“陪妹夫多喝几杯”。没等翟景明接话，时山“啪”地放下筷子，眉头一皱：“喝两杯暖身子就行，别瞎劝！一会儿还有正事要商量，喝多了误事。”  兄弟俩赶紧把酒杯收了，转而拉着翟景明聊起了新鲜事，倒也热闹。

另一边，时雯对着满桌菜却没半点胃口——心里头还坠着给阿奶上坟的伤，更熬人的是奶水胀得发疼，孩子一天多没吃，胸口硬得像块石头。她勉强端起碗，就着小菜喝了半碗白米粥，便放下了筷子。

刘氏看在眼里，趁人不注意，凑到她身边低声说：“晚上早点歇着，等会儿我去给你敷一敷。要是实在胀得难受，就悄悄挤一点点出来，别硬扛着，涨个两三天就缓过来了。”

时雯点点头，声音轻飘：“知道了娘，晚上我去找您。”

闹哄哄的孩子们哪管这些，该扒拉饭菜就扒拉，该追着跑就追着跑，早把家里少了亲人的事抛到后脑勺去了——满屋子蹿着喊，你拍我一下，我搡你一把，闹得屋顶都快掀起来。

饭一吃完，时老大朝着屋里的儿媳妇、侄媳妇们摆了摆手：“你们先领着孩子回各自院里睡去，这儿太吵！我们还有正事要商量。”

女人们听了，赶紧牵的牵、哄的哄，领着闹得满头汗的孩子往外走。招弟带着春雨几个小媳妇，手脚麻利地收拾完碗筷、擦净了桌子，泡上一壶热茶端过来，也轻手轻脚退回了外院，把堂屋的空间留给了男人们。

堂屋里静下来，时老大先开了口，目光落在时雯身上：“小雯，你娘约莫跟你说了吧？你阿奶走之前留的那句话。”

时雯轻轻点头：“嗯，大伯，我知道。”

“那你有啥看法？”时老大追问。

时雯抬眼，声音轻却清晰：“大伯，那天夜里，我梦到阿奶了。她来看过我，临走时最后一句，也说‘天要变了’。”

“真有这事？”坐在旁边的时老三猛地插了话，语气里满是疑惑，眼睛直盯着时雯。

“是真的，三叔。”时雯认真应着。

时老三一下子红了眼，声音发涩，眼泪跟着就下来了：“那为啥……为啥娘不托梦给我啊？”

“老三！”时老大重重咳嗽一声，语气沉了沉，“说正事呢，别扯远了。”

时老三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低声应道：“哦，知道了，大哥。”

屋里又静了片刻，时老大把目光转向时雯和翟景明，缓了缓语气：“小雯，景明，你们俩说说，对阿奶这话、还有这托梦的事，咋看？”

翟景明先开了口，语气沉定：“我觉得这不是巧合，阿奶接连提‘天要变了’，是在提醒、警告咱们些什么。”

时雯跟着点头，顺着话往下说：“单看字面，像是说天气反常——你们想，去年冬天那场大雪，往年哪见过那么大、那么久的？”

桌几旁的人都跟着“嗯嗯”应和，时雯抬手往头顶指了指，声音压低些：“但也可能……是说上头要乱了。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儿乱、会怎么乱。”

翟景明转头看她，跟着点头：“这个说法也在理。我回去就让我爹写封信，问问京里的族人，看看那边有没有啥动静。”

“我看行。”时老大当即拍板，没半分犹豫。

一旁的时山接着开口：“上次你大哥回来奔丧时就提过，让咱们早做两手准备。武器咱们自己弄不了，但你大哥那边在想办法做——他在县令，那边他说了算。”

“对，大哥想得周全。”翟景明接了话。

时老大又看向时雯，问起了实处：“你那小庄上收的粮食，卖了吗？”

“大伯，就卖给甸农一小部分，够他们一年的口粮，剩下的都囤在粮仓里了。”时雯答得清楚。

时老大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赞许：“不错，这才是咱们老时家人该有的样子——不慌，还能顾着实在。”

时山转头看向翟景明，把话递过去：“景明，你家的粮食，回去也问问你爹。要是还没卖，就尽量先别卖，眼下这情况，谁也说不准会怎么样。”

翟景明立刻应下：“知道了爹，我回去就跟我爹说这事。”

时雯站起身，朝时老大和时山几人说：“爹、大伯，你们先聊着，我去找我娘有点事。”

“去吧去吧。”时山挥了挥手，男人们便接着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讨论起往后可能发生的事，话语里满是对未知的筹谋。

时雯回了东厢房，刘氏早已在屋里等着，身旁的大暑手里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她走上前解开衣襟，刘氏拧干热布巾，轻轻敷在她发胀的胸口，温温的热气透过布巾渗进去，缓解了几分胀痛。敷了片刻，刘氏又让她顺时针慢慢揉，揉到奶水微微溢出，才让她挤出一小点。

刘氏在旁看着，忍不住念叨：“要是不算太胀就别挤了，你挤得越多，明天奶水还会照样多，白遭罪。”

“知道了娘。”时雯应着，随手拉过衣襟掩好。

刘氏又开始絮叨：“你说你，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少夫人了，喂奶的事请个奶娘多省心，偏要自己来，这不就遭这份罪？”

时雯笑着反驳：“娘，那不一样。刚生下来的奶水最有营养，是‘开奶’，孩子吃了身子壮。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大家族的孩子为啥总爱生病？再看咱农家娃，哪个不是壮得跟小牛犊似的？这都是母乳喂养的好处。”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刘氏被她堵得没话说，无奈地叹口气，“那你就在这儿多住几天，等奶水回得差不多了再回去。万一明天就走，你见着孩子又忍不住自己喂，这罪不就白受了？”

时雯点点头，轻声应道：“知道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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