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还未开始就已经败了
……
又一日。
阴沉的天空，
如同鱼鱻䲜此刻的心情。
她再次来到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加刺鼻。
看着母亲冯玉梅因为连续熬夜和哭泣而更加憔悴苍老的侧脸，看着病床上鱼朵朵依旧紧闭双眼、依靠仪器维持生命的脆弱模样，鱼鱻䲜身上曾经那种属于万星集团总裁的锐利锋芒和意气风发，几乎被消磨殆尽。
甚至，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妹妹手臂上那些如同丑陋烙印般的烟疤时，她发现自己竟然不再像最初那样爆发出焚毁一切的怒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钝痛。
权力。
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绝对权力，像一张巨大的网，不仅束缚了她的行动，更开始侵蚀她的意志，让她被迫“冷静”下来。
当鱼鱻䲜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潜意识里开始衡量“妥协”的可能性时，一股针对自己的、更深的愤怒猛地窜起！
她愤怒于那些施暴者的无法无天，更愤怒于自己竟然在强大的压力面前，产生了那么一丝软弱的念头！
她死死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借以抵抗那令人绝望的无力感。
肩膀因为极致的克制而微微颤抖，那双冰眸子里，燃烧着的是不甘、是屈辱、是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毁灭欲！
可是……
那又能怎样呢？
现在连最基本的立案申请都如同石沉大海。
就算立了案，律师也明确告知，这将是一场长达数年、甚至可能毫无结果的消耗战。
人生能有几个七八年？
妹妹的青春，母亲的期盼，难道都要耗费在这无尽的等待和诉讼中吗？
就算最终，迟到的正义降临，那些畜生被绳之以法，可在这漫长的数年里，昏迷的朵朵要继续承受痛苦，醒来的朵朵可能要面对施暴者依旧逍遥法外的嘲讽！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这句话此刻听起来如此苍白！
迟来的正义，在它到来之前，受害者及其家人还要承担多少日夜的煎熬？
别说七八年，就是三年，她也觉得太久，太久！
“鱻䲜，你来了。”冯玉梅回过神，发现站在门口的大女儿，连忙用手背胡乱地擦去脸上的泪痕，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鱼鱻䲜也从翻涌的思绪中惊醒，强行在脸上堆起一丝极其艰难的笑容，走了过去：
“嗯，妈，我来了。”
她生怕母亲问起起诉的进展，连忙抢先找话题，声音带着刻意伪装的轻松：
“朵朵今天怎么样？医生来看过怎么说？有没有……一点点要醒过来的迹象？”
冯玉梅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去：
“还是老样子……医生就说……让耐心等着。”
鱼鱻䲜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母亲消瘦而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没事的，妈，朵朵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冯玉梅点了点头，但终究还是没能忍住，抬起头，用那双饱含希冀与痛苦的眼睛望着鱼鱻䲜，问出了那个她最害怕面对的问题：
“鱻䲜……咱们……咱们起诉那帮畜生的事儿，怎么样了？法院受理了吗？”
鱼鱻䲜心头猛地一揪，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她避开母亲的目光，垂下眼睑，咬着牙，用尽可能平稳却难掩艰涩的语调说道：
“还在……取证阶段呢，妈。这种案子，取证需要点时间，比较复杂。不过您放心，律师说了，情况对我们很有利，证据链完善之后，那些欺负朵朵的混蛋，一个都跑不了，都得去坐牢！”
“对！坐牢！就要让他们坐牢！”
冯玉梅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情绪激动起来，紧紧抓住鱼鱻䲜的手，
“千万不要调解！多少钱我们都不要！我就要他们坐牢！”
看着母亲那因为愤怒和期盼而重新亮起却又无比脆弱的眼神，鱼鱻䲜内心的沉重几乎要将她压垮。
只有她知道，现实是何等的残酷与无力。
就在这时，鱼鱻䲜握在手中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她研究生导师发来的微信消息。
【鱼鱻䲜，之前安排给你的那个课题项目，你不用再跟进了。从今天起，你的研究方向调整，具体任务和要求详见附件。】
文字下面，是一个未命名的WORD文档附件。
鱼鱻䲜见状，猛地一怔，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之前的课题？
那个她投入了数月心血、查阅了无数文献、实验数据已经接近收尾、论文框架都初步成型的课题？
说不做就不做了？
那她之前的努力和付出，岂不是全部付诸东流？
还不等她从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中回过神，导师的第二条消息又像冰锥一样刺了进来：
【另外，关于你的毕业要求，学院有了新规定。从本届开始，你必须以第一作者身份，在学院认定的顶级期刊上发表不少于20篇论文，才能达到毕业标准。你好自为之。】
20篇顶刊？！
鱼鱻䲜瞬间傻眼了，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刁难！
正常的博士毕业要求，能有2-3篇高水平论文已属不易，20篇？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她立刻联想到自己雇佣的律师团队所遭遇的无形压力，瞬间明白了——那些施暴者的家庭，能量已经渗透到了她的学业领域！
他们正在利用她的导师，向她施加全方位的压力，企图让她知难而退！
【哦，对了，从明天开始，严格执行考勤制度。你每天必须到校打卡，参加所有组会和课程。缺席次数超过规定，或者表现不佳，你可以考虑直接办理退学手续了，不用想着毕业了。】
【还有，我女儿今天下午放学没人接，你现在没事的话，去帮我接一下，送到我家里去。地址我发你。我这边还有个会，没空。】
鱼鱻䲜看着这一连串的消息，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委屈的情绪直冲头顶！
她拿着手机快步走出病房，来到相对安静的走廊尽头，手指颤抖着开始回复：
【陈导师，我现在人在外地，家里有急事，真的回不去啊！接孩子的事情……】
她的话还没打完，导师近乎蛮横的回复就顶了进来：
【你也可以选择不回来，我没拿绳子绑着你。至于后果嘛……到时候你看你能不能顺利毕业就完了！自己掂量着办！】
“……”
鱼鱻䲜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满腔的话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却连一句完整的、能够发送出去的辩解都无法组织起来。
立案手续杳无音信，
母亲期盼的眼神如同烈火灼心，
学业上前所未有的刁难和压迫……
这一座座无形的大山接连压在她的肩上，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官司尚未正式开打，她已经在对方全方位、无死角的“组合拳”下，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力。
隐约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也许……在对方动用真正的权力开始碾压时，她就已经输了。
她需要新鲜空气。
跌跌撞撞地走出住院部大楼，她无力地蹲在路边的花坛旁，将脸埋进膝盖，试图隔绝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然而，就连这片刻的喘息也是奢侈。
一个熟悉而令人厌恶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嘲讽，在她前方响起：
“哟！这不是鱼大小姐吗？怎么了这是？累了啊？我看你怎么在这儿蹲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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