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寻找
龙虎山脚下,山风卷起落叶,带着离别的萧索。
田晋中坐在特制的轮椅上,由两名可靠的弟子推着。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寻找张怀义,带回师兄,这几乎成了支撑他残破身躯和精神的唯一信念。
张玄清静立一旁,白衣胜雪,气息冷寂,与周遭秋日的肃杀完美融合,却又显得格格不入,仿佛他本不属于这凡尘景色。
张之维已先行一步,前往另一个方向探查。此刻,只剩下行动不便的田晋中和看似漠不关心的张玄清。
田晋中深吸一口气,转动轮椅,面向张玄清,语气急切却带着恳求:“玄清,我们这就动身吧!我知道我腿脚不便,会拖慢你的速度,但多一个人总多一分力!华北地界我熟,有些旧识或许能打听到消息……”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眼神灼灼,仿佛已经看到了找到张怀义的希望。
张玄清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那双冰封的眼眸深处,却飞速流转着冷静到残酷的分析与推演。
田晋中一定会找到张怀义。
这个念头,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基于一种冰冷的逻辑判断。田晋中对张怀义的执念最深,近乎成了心魔。冥冥之中,这种强烈的“缘”与“执”,往往会在命运的编织下,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达成。更何况,田晋中虽废,却并非毫无价值,他的存在本身,或许就是引出某些暗处目光的诱饵。
既然田晋中注定会与张怀义相遇,那么,自己就不能跟他一路。
不是嫌弃,而是为了保证“找到”的过程和结果,必须按照最有利于龙虎山、或者说,最符合他张玄清意志的方式来进行。
他需要掌控全局,而不是被田晋中的情绪和可能出现的意外拖累。
就在田晋中几乎要将所有计划和盘托出,坚定表示要去华北寻找时,张玄清开口了,声音平淡地打断了他:
“田师兄,你打算去何处寻找?”
田晋中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回答,语气斩钉截铁:“华北!怀义师兄当年下山历练,在华北待的时间最长,结交的人也最多!去那里一定能找到线索!玄清,我们一起去!”
果然如此。张玄清心中冰冷地确认。
他微微抬眸,目光似乎越过了田晋中,投向了遥远北方那片广袤而如今必然暗流汹涌的土地。然后,他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如此,那我去华北。”
“什么?”田晋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去华北?那……那我呢?”
“师兄你去淮北吧。”张玄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分配一件与己无关的任务,“淮北一带,水系纵横,消息流通亦快,且距离龙虎山相对较近,于你而言,更安全些。或许,也能有所发现。”
“淮北?”田晋中急了,声音拔高,“淮北那边怀义师兄根本没什么根基!去那里怎么可能找到他?玄清!我知道你本事大,瞧不上我这个废人师兄,但找人不是光靠本事大就行的!要靠这里!”他激动地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知道怀义师兄可能会去哪!你让我去华北!”
张玄清的目光终于落回田晋中脸上,那目光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力,让田晋中激动的情绪瞬间被冻结,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田师兄,”张玄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冷漠理性,“你行动不便,华北如今因三十六贼之事,必然鱼龙混杂,危机四伏。你去了,非但难以成事,反而极易自身难保,届时,是让师父和大师兄再分心救你,还是让可能自身难保的张怀义反过来救你?”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而残忍地剖开血淋淋的现实。
田晋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戳破的绝望。他死死抓着轮椅扶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嘴唇哆嗦着,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是啊,他是个废人……他去了,只会是累赘……
张玄清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绝对的冷静。他继续道:“我去华北,并非与你争功,而是效率最高、风险最低的选择。你去淮北,也并非毫无意义,广撒网,多一条路,总多一分微渺的希望。或许,张怀义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去了你不认为他会去的地方呢?”
他最后这句话,带着一丝近乎漠然的敷衍,但听在绝望的田晋中耳中,却仿佛抓住了一根稻草。
是啊……万一呢?万一怀义师兄为了躲避追捕,真的去了淮北呢?
尽管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此刻的田晋中,太需要一個理由来支撑自己了。
他低下头,肩膀垮了下去,声音变得沙哑而无力:“……好……好吧……我去淮北……玄清,华北……就拜托你了……一定要……一定要找到他……带他回来……”
“嗯。”张玄清淡淡应了一声,算是承诺。
他没有再多看田晋中一眼,仿佛分配完任务后,对方便已从他的计划中暂时剥离。
白色道袍微动,他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丈之外,再几步,便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以一种近乎缩地成寸的速度,向着北方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决绝,冷漠,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田晋中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秋风吹起他额前的乱发,显得格外凄凉落寞。良久,他才对身后的弟子沙哑道:“我们……也走吧,去淮北。”
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而此刻,已然远去的张玄清,心绪却并非表面那般绝对平静。
华北……
这片广袤的土地,曾是华夏文明的重要发源地之一,如今却饱受战火蹂躏,加之异人界因“三十六贼”事件风起云涌,更是显得混乱而危险。
一路上,越是往北,越是能感受到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城镇萧条,村落荒芜,流民增多,偶尔能看到零星的异人争斗后留下的痕迹,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焦躁的味道。
张玄清孤身一人,白袍在萧瑟的秋景中格外显眼,但他行进的速度极快,往往路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掠过,再定睛看时,早已消失不见。
他并未像无头苍蝇般乱撞。他的大脑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冷静地处理着沿途收集到的所有信息。
茶馆酒肆间零星的交谈、江湖人士警惕的打量、甚至空气中残留的微弱炁息波动……所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都被他纳入分析。
“听说了吗?龙虎山那个弃徒……好像有人在保定府一带见过用雷法的……”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现在沾上这事就是找死!”
“好几个大门派都派人北上了,据说唐门的人动作最快……”
“全性那帮妖人好像也在找那三十六人……”
“……”
片言只语,真假难辨,却勾勒出一条模糊的线索——华北,保定府附近,可能有张怀义的踪迹,并且,已经吸引了多方势力的目光。
张玄清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改变了方向,径直朝着保定府区域而去。
越是接近目标区域,气氛越是凝重。明显能感觉到暗处的视线增多了,一些看似普通的行人,步伐沉稳,眼神锐利,显然是练家子。山林之间,偶尔能感知到隐藏的炁息,如同潜伏的毒蛇。
张玄清对此视若无睹,依旧不紧不慢地前行,仿佛只是在游览秋色。但他的感知早已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方圆数里内的一切异常。
终于,在一处荒废的古驿道附近,他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却又有些不同的炁息残留——那是龙虎山金光咒和雷法使用后留下的痕迹,虽然被人刻意掩盖过,但那本源的力量,瞒不过他这个同样出身龙虎山,且对能量感知敏锐到极致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痕迹很新,不会超过一天。
而且,痕迹延伸的方向,指向了远处一片地势险要、山林密布的区域。
张玄清停下脚步,望向那片山林,眼神冰冷彻骨。
找到了。
或者说,即将找到。
他并没有立刻冲进去。而是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绕着那片区域的外围开始移动。
他的行动变得愈发诡秘,鸡符咒的力量让他身轻如羽,踏雪无痕;蛇符咒的隐身能力时而发动,让他完美融入环境;兔符咒的神速则让他能在瞬间变换位置。
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猎手,在接近猎物之前,先要彻底掌控猎场。
很快,他的探查有了更多的发现。
不止一拨人埋伏在这片山林周围!
东面的山坡后,隐藏着几个炁息阴冷、带着浓郁煞气的家伙,手法狠辣,像是唐门的作风。
西面的密林中,则是一群炁息混杂、带着邪气的家伙,显然是全性的妖人。
南面甚至还有一队人,穿着各色服饰,看似散兵游勇,但组织纪律性却不差,应该是某些觊觎“三十六贼”秘密或者想拿张怀义人头换赏金的正道小门派联合。
他们彼此之间似乎也互相忌惮,并未立刻发生冲突,而是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显然都在等待着什么——等待那个可能藏身其中的目标出现,或者等待最佳的动手时机。
张玄清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冰冷的心湖中不起丝毫波澜,只有计算在飞速进行。
唐门……全性……杂鱼……
他的目光最终投向了山林深处,那里,有一股微弱但坚韧的、他无比熟悉的炁息,正在竭力隐藏自己,如同受伤的困兽。
张怀义。
果然在这里。
而且,已经陷入了重重包围。
张玄清缓缓闭上眼睛,复又睁开。
眼中最后一丝极其细微的、因即将重逢而产生的波动,也彻底湮灭,只剩下绝对冰冷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针对所有埋伏者的、凛冽的杀意。
他没有立刻现身去与张怀义相认。
而是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包围圈的外围,选择了一个能够俯瞰全局的制高点——一处陡峭的悬崖之上。
白衣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他负手而立,俯瞰着下方那片杀机四伏的山林,如同神明俯瞰棋盘。
师兄,我找到你了。
但现在,还不是我们见面的时候。
先让这些聒噪的苍蝇……
彻底安静下来。
他的掌心之中,淡淡的符咒光芒开始流转,牛、兔、龙、鸡……多种力量开始以一种极其精妙而危险的方式缓缓融合、酝酿。
一场针对所有埋伏者的、冷酷无情的清场,即将开始。
而他,将是这场杀戮盛宴的唯一主宰。
半天后,一只鸽子出现在张玄清身边。
那鸽子通体羽色黯淡,飞行轨迹踉跄,腿上绑着的细竹管内,并非寻常的密函,而是一小截沾染了干涸血迹、蕴含着微弱求救与绝望信息的炁息碎片。这是龙虎山弟子在遭遇绝境时,拼死才会送出的最后讯号。
张玄清刚刚以雷霆手段,将埋伏在山林周围的全性以及其他觊觎者尽数肃清。过程干脆利落,甚至没有让藏身其中的张怀义察觉到太多异样,只以为是外围的势力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火并。
他正立于悬崖之上,白衣依旧纤尘不染,周身冰冷的杀意尚未完全敛去,如同刚刚完成一次无关紧要的清扫。他计算着下一步,该如何“偶遇”张怀义,如何将他“带”回龙虎山。
就在这时,那只疲惫欲死的信鸽歪歪斜斜地撞入了他的炁场感知范围。
张玄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抬手,那信鸽便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落入他掌心。鸽子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发出微弱的哀鸣,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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