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明谋,放牛娃阿草。
密室石门缓缓开启,李元乾缓步走出。
他周身气息已然完全内敛。
但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偶尔流转间泄露出的些许威压。
却让守候在外的近侍皆感到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深深低下头去,敬畏更甚。
不多时,周世秋便闻讯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征战沙场时的悍勇。
却也掩不住眉宇间凝聚的一抹愁绪。
“王爷!”
周世秋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疲惫。
“恭喜王爷神功大成!”
李元乾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他脸上:“何事烦忧?”
周世秋叹了口气,苦着脸道:
“王爷,这大魏的烂摊子,比我们预想的还要麻烦。”
“他们施行的是分封制,皇权本就未能完全直达地方。”
“如今中枢崩塌,各地拥兵自重的军阀、盘踞一方的宗门立刻就成了土皇帝,阳奉阴违,甚至公然割据。”
“我们派去的官员要么被架空,要么就……唉,遭遇‘意外’。”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狠色,却又化为无奈:
“末将也试过派兵征剿,杀了一批跳得最欢的。”
“可杀了一个,立刻又有其他人冒出来,根深蒂固,杀之不尽。”
“而且,杀得太狠,当地百姓反而视我们如仇寇,认为是我们打破了他们原有的秩序,哪怕那秩序本身压榨他们。”
“若真把人都杀光了,这万里疆土无人耕种,无人生产,我们要一片白地有何用?”
这确实是个难题。
武力征服容易,但要真正统治,尤其是消化一个制度、文化迥异的大国,绝非简单的杀伐可以解决。
李元乾听完,神色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发出规律的嗒嗒声,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密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周世秋屏息凝神,等待着王爷的决断。
良久,李元乾敲击的手指停下,他抬起眼帘,眸中闪过一丝冷光,语气平淡的说道:
“既然自上而下的镇压效果不佳,反而容易激起同仇敌忾之心……”
“那便让他们自下而上,自行瓦解便是。”
周世秋一愣:
“自下而上?王爷的意思是……?”
李元乾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些军阀、宗门,能在地方作威作福,靠的是什么?”
“是武力,是盘根错节的势力,更是对底层生灵的压榨。”
“他们脚下,岂会没有累累白骨,岂会没有血海深仇?”
他看向周世秋,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去找。去找那些与当地军阀、宗门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可以是家破人亡的遗孤,可以是备受欺凌的散修,可以是田产被夺、妻女受辱的平民……”
“找到他们,给予他们力量。”
周世秋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李元乾继续道:
“不必是我们大胤的正式军队。”
“可以给他们功法,给他们丹药,给他们一些淘汰的、或是缴获自魏军的兵器甲胄。”
“甚至可以派一些擅长隐匿、煽动的高手暗中引导、协助。”
“告诉他们,他们的仇人,也是阻碍大胤带来新秩序的敌人。”
“大胤,愿意给他们一个复仇和改变自身命运的机会。”
“让他们去斗,让他们去撕咬。”
“我们,只需稳坐高台,提供些许‘资助’,把控大局即可。”
李元乾的声音带着一种残酷的理性:
“当他们内部自己乱起来,当血仇得以宣泄,当旧的秩序被他们自己亲手打破……
“届时,我们再以‘平定内乱’、‘恢复秩序’的名义介入。”
“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最少的仇恨,真正将这片土地,纳入掌控。”
“这……”
周世秋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与敬佩同时升起。
王爷此计,可谓毒辣,却直指要害!
无需大胤双手沾满太多鲜血,便能借助魏人内部的力量,摧毁魏地旧有的顽固势力。
仇恨,有时候比任何武器都更具破坏力。
“末将明白了!”
周世秋精神大振,脸上的愁容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锋芒。
“末将立刻就去安排,定会挑选出最合适的‘刀子’!”
李元乾微微颔首,重新闭上双眼,继续体悟法相中期带来的变化。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统治路上的一道小坎,略施手段便可跨过。
但对大魏而言不亚于一场剧烈的动荡。
......
大魏西境。
残阳如血,将天边染成了一片凄艳的橙红。
青牛慢悠悠地嚼着路边新发的嫩草。
牛背上,少年阿草蜷着身子,嘴里叼着根草茎,黝黑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意。
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枚擦得锃亮的铜钱,和一支他在山涧边捡到的、磨得光滑漂亮的木簪子。
“嘿,老牛。”
他拍了拍青牛厚实的脊背,眼睛亮晶晶的。
“再攒上俩月,加上这些,就能给姐姐扯块好看的红布做嫁衣了。”
“王婶说了,镇上的张记布庄新来了货,可鲜亮了!”
青牛“哞”地应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阿草脑海里浮现出姐姐看到红布时惊喜的笑容。
还有爹娘欣慰的眼神,心里像揣了个暖炉。
他今天特意跑到远一点的草坡放牛,就为了让牛吃得再饱些,好多卖些钱。
他甚至还摘了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想着姐姐一定喜欢。
夕阳渐渐沉下,天色开始擦黑。
阿草这才恋恋不舍地驱赶着青牛往回走。
离家越近,他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不安。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往常总有闲聊的叔伯,今天却空无一人。连狗叫声都听不见。
甚至空气中,似乎隐隐飘来一股……焦糊味?
他催促青牛加快脚步,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绕过熟悉的山坳,家所在的村落终于映入眼帘。
然而,那不再是记忆中炊烟袅袅、安宁祥和的小村。
而是断壁残垣,烟火未熄....
几处房屋只剩下焦黑的骨架,无声地指向昏暗的天空。
村道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翻倒的箩筐,还有……
一些看不清模样的深色污渍。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阿草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他猛地从牛背上滑下来,踉跄着冲向村口。
“爹?娘?姐?”
他颤抖着呼喊,声音在空荡的废墟间显得异常微弱。
但没有人回应他。
只有风穿过破败屋檐发出的呜咽声,像是在哀泣。
他发疯似的跑向自家那间熟悉的土坯房。
只见房子塌了一半,门板碎裂在地。
他冲进去,借着残存的光线,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父亲倒在灶台边,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砍柴刀,身下是一大滩早已凝固发黑的血迹。
母亲蜷缩在角落里,背上有一个狰狞的血洞。
而在里屋的炕沿边,他看到了姐姐。
姐姐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
她双目圆睁,空洞地望着屋顶,脸上残留着极致的恐惧与痛苦,脖颈上一道紫黑色的勒痕触目惊心。
那把他精心打磨的木簪子,断成两截,掉落在她手边。
阿草手里那捧一路小心翼翼护着的野花,无声地散落一地。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
所有的色彩、声音、温度都瞬间抽离,只剩下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
“啊……啊……”
半晌,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哑扭曲的哀嚎,终于从他胸腔中迸发出来,打破了村子的死寂。
他扑倒在亲人的尸体旁,身体剧烈地颤抖,眼泪混合着泥土和血污,汹涌而出。
他紧紧攥住那半截木簪,尖锐的断口刺破了掌心,鲜血直流,却浑然不觉。
夕阳彻底落下,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
整个村子,只剩下少年绝望的悲鸣在废墟上空回荡。
以及旁边那头青牛,不安地用蹄子刨着地面,发出低沉的悲鸣。
夜色如墨,将残破的村庄彻底吞没。
阿草眼泪已经流干,喉咙嘶哑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巨大的悲恸过后,是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和茫然。
仇人是谁?
他该去找谁?
就在这时,借着微弱的月光和残火,他瞥见了不远处泥地里,半掩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腰牌。
他几乎是爬了过去,用颤抖的手将其从泥泞中抠出。
那是一块铁质的腰牌,边缘沾染着暗红的血迹,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图案,下方是两个模糊的字——
“血狼”。
像是一道闪电劈入脑海。
阿草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血狼军!
是盘踞在这片地域,最大军阀头子“韩狼”麾下的嫡系部队。
他们凶名赫赫,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征收重税,附近村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他曾经远远见过血狼军的士兵,他们盔甲上的狼头标志,和这个腰牌一模一样!
是了……
也只有他们,敢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将一整个村子屠戮殆尽,冒充战功!
一股冰寒彻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阿草刚刚因找到线索而升起的一丝微弱火星。
血狼军……韩狼……
那是拥兵数千,麾下不乏元丹修士强者的庞大势力。
是这片土地上天一般的存在!连以前的大魏官府都不敢轻易招惹。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放牛娃,拿什么去报仇?
恐怕连靠近对方军营都做不到,就会被像蝼蚁一样碾死。
复仇?
这念头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自量力。
就在他心神即将被绝望彻底吞噬之际。
一个平静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鬼魅般,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
“小子,你想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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