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只鬼

张天明答应同行后，屋内原本略显正式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热茶的雾气在简陋的房间里袅袅升起，带着粗茶叶特有的涩香。

九叔趁势与张天明聊起了更多道门典故和各地见闻。

张天明虽然隐居多年，但年轻时游历四方，见识广博，加之心思通透，即便目不能视，对许多事物的理解也颇为深刻。

两人从南北方道法差异，聊到近年各地出现的怪异现象，倒是颇为投缘。

都可以称得上一声忘年交了。

“北地苦寒，民风彪悍，所遇邪祟也多与风雪、墓葬有关，与南方水乡的精怪山魈颇有不同。”

张天明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便如这‘千年寒尸’的传闻，在南方便极少听闻，盖因气候与地脉不同所致。”

九叔点头赞同：“前辈所言极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

我等修道之人，虽求超脱，亦需明察世间万物之理。”他说话间，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过坐在张天明身侧的张衡之。

只见张衡之大部分时间都垂着眼眸，专注地照料着师父的茶杯，适时添水，显得恭敬而沉稳。

然而，每当他的视线无意间扫过坐在九叔身旁的七七时，那目光总会产生一种极其细微的凝滞。

随即如同触碰到灼热之物般，迅速而自然地移开，转而看向墙壁、地面或是手中的茶壶，仿佛那处有什么值得深入研究的东西。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但次数多了，连秋生和文才都隐约觉得这位衡之师兄似乎对七七师妹……格外“关注”？

那感觉不像是恶意，更像是一种极力想要掩饰的、混合着惊疑与某种难以言喻情绪的回避。

秋生和文才的眼中带上了审视。

虽然七七的年龄比他们大得多，但外表再怎么看也是个小女孩吧？

这人该不会这么畜牲吧？

如果秋生和文才是穿越者的话，肯定要直呼一声万恶的萝莉控！

而七七本人呢。

他正捧着自己的空椰奶瓶子，小口小口地抿着瓶口，似乎在回味那冰凉的甜味。

她粉色的大眼睛偶尔会抬起，茫然地环顾四周。

当她的目光与又一次悄悄瞥过来的张衡之短暂相接时，张衡之几乎是触电般地立刻转开了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茶杯边缘。

七七歪了歪头，粉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浅淡的疑惑。

她感知很迟钝，但对于这种反复的、带着某种“异常”波动的视线，还是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反应。

她看了看迅速避开视线的张衡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小手拉了拉身上那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璃月道袍，似乎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

但她很快又放弃了思考，继续抱着她的空瓶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九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疑窦渐生，但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与张天明谈笑风生。

他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张前辈，您这位高徒气度不凡，不知是何时收入门下的？想必尽得前辈真传。”

张天明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带着些许感慨：“衡之啊……他并非老道自幼收养。

大约是五年前，老道云游至北地边境，在一处被马匪洗劫后的村落废墟中发现的他。

当时他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身边……已无活口。

老道见他根骨尚可，心性坚韧，便将他救下，带回此地疗伤，后来他便执意拜师，留在了老道身边。

只可惜这孩子悟性不佳，倾囊相授好几年，也只会些道法皮毛罢了。”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些许怜惜，“这孩子，心思重，话不多，但侍奉汤药，极为尽心。这些年，也多亏有他照料。”

“原来如此。”九叔恍然，看向张衡之的目光中多了几分了然。

同时还有几分笑意。

张衡之听到师父提及往事，头垂得更低了些，默默地给九叔也续上了茶水。

轻声道：“师父救命之恩，授业之情，衡之永世难忘。”

这时，文才大概是坐得有些无聊，又见师父与张前辈相谈甚欢。

胆子也大了些，插嘴问道：“张前辈，那黑山听起来怪吓人的，除了那寒鸦寺，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传说啊？

比如……有没有什么山精野怪，或者藏宝洞什么的？”

他倒是没忘了寻宝发财的梦。

秋生在一旁偷偷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别乱说话。

张天明倒是没介意，呵呵一笑：“黑山绵延数百里，人迹罕至，传说自然是有的。除了寒鸦寺，亦有古战场、废弃矿洞等，传言有兵煞之气凝聚不散，或是矿工冤魂作祟。

至于藏宝……”

他摇了摇头，“老道未曾听闻。

修道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寻那些作甚。”

文才讪讪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

七七似乎被文才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再抱着空瓶子，而是在一旁的一些行李中翻了翻。

最后掏出了那个木盒子。

正在若无其事的喝茶的张衡之看见那个木盒子手一抖，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

张天明站起身来，看了看厨房，道：“事先不知道你们要来，这也到饭点了，老道现在去做饭。”

九叔刚想站起身来阻拦，张天明便率先开口道：“这可不是客套。”

九叔点点头，反应过来，张天明看不见，道了声谢，重新坐下。

张天明又对着张衡之道：“衡之，你在这里陪着客人。”

张衡之点点头。

眼看着张天明尽管眼瞎，但还是熟门熟路的走进了厨房。

九叔对着身后的秋生和文才道：“你们别在这里干站着，去帮着点。”

秋生和文才一愣，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之后，就向着厨房的地方走去。

秋生和文才走了之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九叔，张衡之以及七七。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

就在这时。

九叔看着张衡之，饶有兴趣的开口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假不知道？”

张衡之一顿，讪讪一笑：“前辈说笑了，我哪有什么身份？”

九叔一笑，语气自信：“别想着糊弄我，我看得出，你知道自己现在是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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