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什么是文明？
11月11日。
凌晨四点，天色还笼罩在深沉的墨蓝中时，巨大的环形广场上却早已灯火通明。
大会前的最后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昨天本来有要下雨的迹象，也因为人工的干预，天空中万里无云。
早上八点。
当清晨的阳光洒在新建起的环形广场上，整整十万个席位，座无虚席，他们的声音汇成低沉的嗡鸣，等待庆功大会的开始。
对于绝大部分在场的泰拉人与地球人来说，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时空重叠感。
好像眼前的一切不该是真实的，这些繁华只是他们对于旧世界的美好回忆的一部分。
但理智让他们清醒过来，认知到了眼前的真实。
主会场的十万人中，地球人与泰拉人各占一半人数，并且是混合编排，没有因为人种而刻意区分开来。
柏青今年已经七十岁了。
在如今这个世道中，已经是无比高寿了。
他完整地经历了泰拉文明最鼎盛的黄金时期，也亲身参与了那场席卷全球、几乎将一切毁灭的机器人大战。
他是真真正正，从文明濒临毁灭的灰烬时代一步步走过来的幸存者。
当他接到主会场的与会邀请时，有些不明所以。
因为他想不通「奇点联盟」怎么会邀请他一个对地球人不怎么感冒的顽固派老头子，来现场参加这种重要的庆功大会。
但此刻，他站在这片热闹的人群之中，看着周围那些因为兴奋而脸庞涨红的人们。
一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他的胸膛里回荡。
“老伯，哭啥啊，我们赢了！”
旁边一个青年热情地递过来几张干净纸巾。
“谢谢啊，小伙子。”柏青没有哭，不过他还是接过纸，接着仔细打量了青年一眼，“你是……地球人？”
地球人与泰拉人，虽然同样曾深陷身陷囹圄，但不知为何，总是很好辨认。
或许，是因为他们眼中那种尚未经历过彻底绝望的、近乎天真的自信吧！
柏青想。
青年咧嘴一笑，没有否认，“是啊，我是地球人。”
于是柏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观礼台。
那边的一排座位已经坐满了，却没有他想看见的、那位统帅的身影。
青年本来还准备说些什么，但就在此时，全场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掌声。
他顾不得说什么了，连忙朝最前方的演讲台看去。
当他看清台上出现的人影时，眼睛一亮，目光中也流露出与周围所有人类似的、混杂着尊敬与狂热的神采！
“统帅！”
“统帅！”
声浪犹如潮水般席卷广场，淹没一切杂音，即使是在广场外看直播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柏青皱了皱眉，把拐杖握得更紧了些。
好在欢呼声只持续了十秒钟。
不需要任何指令，众人的声浪便自觉地平息下去。
足足十万人的广场，堪称针落可闻！
万众瞩目中，那位统帅手中没有稿子，也没有自我介绍，目光环视全场后，他温和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广场。
“在我们地球，曾经有人提出过一个问题，到底什么才是文明最初的标志？”
柏青听到这话后，眉头皱得更深了，果然，第一句话就要提及自己的故乡，这是要从一开始就强调地球文明的主导权。
不过他没有作声，因为周围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现场除了回音外，没有一点杂音。
“有人说，文明的最初标志，是一根来自几万年前的，折断后又愈合的股骨。
“因为股骨支撑着人体的全身重量，一个断了股骨的人在当时是无法自主行走的。
“在那个危机四伏的远古时代，饥饿、寒冷与凶猛的野兽，任何一样东西都会轻易要了他的命。
“而一根愈合的股骨，则代表着他受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悉心照顾，直到身体康复。
“那么，在困境中伸出援手帮助同类，这是文明诞生的标志吗？”
会场之中，不少人闻言陷入了沉思。
泰拉人跟地球人实在太像了，像到他们甚至也能从几千年历史中，拥有同感与类似的话题。
在众人沉思之中，姜知序继续说道：
“当时，身为历史系新生的我，对这个故事的来源与真实性感到非常好奇，于是我尽我所能地去查证，可惜……
“虽然我无法追溯到几十年前的每一条信息，但从所有文献与考古线索来看，这个小故事，很可能只是后人对人性光辉的一种美好想象。”
听到故事是虚假的那一刻，不少人脸色露出失望。
因为他们也觉得这个人类学小故事很符合他们对文明起源的想象！
“就在我与大家此刻露出同样表情的那一刻，我的老师，给我看了一张照片！”
与此同时，姜知序背后那面巨大的屏幕上，同步出现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具骸骨，一个化石。
“这是一具同样来自几万年前的老人骸骨化石。
“根据考古学家的分析，他在年轻时应该受过极其严重的伤，头颅遭受过重击，导致半边身子几乎无法行动，听力应该也已经完全丧失。
“可就是这样一个、即使放在现代社会都会活得极为艰难痛苦的人，却在那个蛮荒的时期，安然活到了老年！
“纵然故事不同，内核却一模一样，由此可见，学会利他，的确是人类文明最初的标志。”
人们正要下意识地点头认同，但台上的声音却再次传来，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但文明，又到底是什么呢？”
“或许，文明是从第一次合作狩猎开始的，是从第一次成功点燃火焰开始的，是从第一座简陋的部落拔地而起开始的。
“它也从第一次战争、第一次治水、第一次分化出贫富贵贱开始……
“文明，是从人类开始超越个体动物性的生存本能，去追求更高层次、更长远的群体存续与发展的那一刻，开始的！”
巨幕上的景象在这一刻开始飞速变动，宛如一部浓缩的人类进化史诗。
短短的几十秒内，从刀耕火种到工业革命，整个地球人类的进化变迁史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更令人震撼的，是随着画面演变，关于泰拉人的历史变迁也出现在他们眼前。
直到这两本文明发展史的鸿篇巨著开始融合，呈现在大家眼前的，是泰拉人与地球人共同在天网的战场上奋勇杀敌、同生共死的景象。
最终。
画面停留在了战争取得胜利的那一刻。
没有地球人，没有泰拉人，只有两边战士们冲向对方，拥抱、欢呼，最后互相搀扶着，共同汇入一个名为“人类”的群体中，留给大家一个震撼的群像背影。
“那一刻，文明，便出现了。”
现场的十万人、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上亿人，都在这一刻心中剧震。
更有甚者已经是热泪盈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柏青最终还是用上了那个青年递来的纸巾，用力地擦拭了一下自己有些湿润的眼角。
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巨幕上那“百川入海”般的画面。
足足过了半分钟，现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姜知序重归平稳的声音，才重新在广场上空响起。
“我们或许来自不同的故乡，拥有着不尽相同的历史与记忆。
“但是，我们拥有着相似的智慧、相似的血脉与相似的情感，我们都拥有着对自由与生存最深沉的渴望！
“这场来之不易的、渴求已久的巨大胜利，不是终点，而是新纪元爆发的奇点，也是我们人类文明的新起点！
“愿我们人类文明，永远向前！
“现在，我宣布，庆功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十六架流线型的高超音速战机，带着十六条绚烂的彩带，如同利剑般从天边入镜，呼啸着掠过广场上空。
一场浩浩荡荡的阅兵开幕式，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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