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城堞裂月

李云天与柳若雪相依城头，望星河永恒。

誓言未竟，突有一道血影撕裂夜空，带毒箭刺向李云天心脏！

柳若雪拔剑斩开箭矢，雪山寒梅绽放成护界寒光。

神秘黑袍人现身，血煞术轰穿城垣符文。

玄冥传承的幽冥寒气自李云天掌中透出，冻结空气，化为护身气墙。

激斗中血色与幽蓝轰然对撞，整面城墙为之一震。

李云天新得的冥灵之力初现锋芒，却触动了柳若雪封印的旧伤。

逼退强敌之际，远处紫色星辰骤然化作血色竖瞳，短暂洞开又合拢。

月瑶在冥界的预言幽幽传来：“混沌胎动，紫微泣血…人间乱局将起啊…”

暮云散尽，天河低垂。繁星缀满丝绒般的夜幕，光芒流转，将共生之城的城堞晕染成古铜色。夜风温柔，拂过城垛，拂过墙头并肩而立的二人衣袍，猎猎有声。

李云天负手而立，身形挺直如剑，目光沉静地投向那浩瀚星河深处。身侧，柳若雪靠在他坚实臂膀上，发丝如最精致的缎，在风中轻轻拂动，染上月华霜痕。她微微仰起脸，眸光清澈，倒映着万点碎银，唇边带着恬静的笑意。

“云天，”她的声音仿佛染了星光的清冽与柔软，“等过了这阵风浪…我们放下所有纷扰琐事，去昆仑之巅，那里离天很近，离尘世很远。下次，我们一起看星星，好吗？从黄昏看到拂晓，从天南看到地北。”她的指尖微凉，轻轻滑入他的掌心。

那触感真实而熨帖，仿佛一泓能涤荡风尘与疲惫的清泉。李云天的心绪在这星垂野阔的静夜里，出奇地柔软下来。他微微偏头，下颌抵在她光洁的额角，气息交融，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发鬓。玄冥老祖传承下来的幽冥之力沉伏于他奇经八脉最深处，那份源自深渊的凛冽与浩瀚并未消磨，只是在此时这片刻的安宁与拥有面前，悄然蛰伏，仿佛亘古寒冰深藏于熔岩之下流淌的一脉温汤。他握紧掌中柔荑，低沉的嗓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醇厚：“好。不止昆仑，还有东海沧溟，云顶天池，大漠孤烟，极北冰川……凡有星辰垂落之地，我陪你去看遍。”

夜空亘古，如同画卷永恒。一丝微弱至极的裂帛声，却在这一片星落如雨、静谧和谐的画境里，猛地撕裂了安宁！

它并非来自人间！一道幽暗血线，自西北深黯天幕中骤然显现！来势之疾猛，恰如流星疾坠九霄，然而轨迹扭曲蜿蜒，带着某种生灵难有的森然恶意！它撕裂空间，无声，无息，毫无预兆，唯余一道被其强行“撑开”的虚空焦痕在身后隐隐灼痛着感知！目标极其明确——直贯李云天后心！

“嗤啦——”

刺耳而短促的破空厉啸这才猛地撕开了夜的寂静！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凶戾怨毒之气，早已先于箭音，牢牢锁定了李云天的命魂核心！

生死之隙，灵台冰封。

“云……！”柳若雪口中只挤出半字惊骇，瞳孔骤然紧缩如针！

李云天体内那盘踞于气海丹田、如冥蛇蛰伏的幽冥源力瞬间暴烈！一股源自九幽、冻结神魂的寒意本能地从他周身毛孔中炸裂式迸发！他本能地要拧身——

电光石火！

剑鸣！

一声清越至极的长吟在夜风中陡然荡开！李云天身侧的柳若雪，仿佛雪山绝壁千万年冰封的精魂此刻骤然苏醒！

寒霜瞬间在她眸中凝结，那份极致的专注与酷寒取代了所有惊惶！她抽剑的动作超越了时间束缚，手腕一震间，那柄清光四溢、狭长如冰棱的“霜魂”剑已然出鞘！剑光映着星光与月光，没有匹练纵横之势，唯有纯粹至极的一道森白寒痕，精准地抹向那道致命血影的七寸——其核心力量最为凝聚的一点！

仿佛千万载冰层之下蕴藏的绝对零度于此刻迸发！以那道剑影为圆心，一片片晶莹剔透、繁复如梅花瓣的霜晶刹那间绽放开来，层层叠叠，寒气纵横切割，强行构成一道隔绝内外的瞬态寒梅之壁！

铮！！！

刺耳裂心的金属撞击声爆响！血影狠狠扎在了那片骤然而生的寒梅冰晶护壁之上！

“滋啦——”

一片刺鼻青烟猛地在碰撞点上腾起，毒！蚀骨销魂的剧毒！血影自身携带的污浊邪毒与冰晶接触的瞬间，竟然发出了烙铁入冰水的刺耳灼烧声！

那朵绽开的冰霜寒梅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中心瓣瓣碎裂、融化、污黑！柳若雪手腕传来一股强横的震力，剑尖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她的脸色瞬间再白一分。

“噗！”

冰梅虽损，却终究阻滞了那绝杀血箭片刻！血色诡光速度骤减，箭身在寒光与毒烟的撕扯中剧烈翻滚！只这一霎之阻——

李云天猛旋的身躯终于完成！

呼！

他周身笼罩的那层源自玄冥传承的无形寒罡如同深海漩涡般咆哮！冰冷！纯粹属于幽冥的意志瞬间弥漫！不再是先前心绪柔软的余温，而是冻结万古的绝对森寒！

玄冥之力，九幽本源！

他未看那翻滚减速的血箭一眼，仿佛那已是不值一提的尘埃，全部心神凝注于西北虚空深处——那道血影射来之前的起始！右掌不知何时并拢成刀，皮肤表面骤然泛起一种介于金属与寒玉之间的暗沉光泽，无数细如发丝、深蓝近黑的微小符文在皮肤下飞速流窜！

掌刀挥出！无声无息！

一股肉眼可见的苍白色寒气波纹，如同极地风暴的瞬间喷吐，猛然在他身前炸开、扩散！所过之处，空气中噼啪连响，水分瞬间凝成肉眼可见的晶白冰珠细末，又被后续的严寒冲击碾成粉，整个城头的气温骤降至冰点之下！

就在这冰晶狂潮堪堪席卷开来的同时，前方那被血箭冲开的寒梅护壁豁然碎裂！那支凶戾血箭裹挟着最后的污秽与狠毒，冲破冰屑黑烟，带着刺耳的厉啸继续扑向李云天的胸膛！

然而，它一头撞进了那片刚刚成型的玄冥寒气领域！

嗤！

血箭箭尖接触到苍白色寒气的最边缘。如同烧红的铁块没入万载玄冰深处！它表面升腾的血雾、毒烟、乃至那妖异的扭曲光芒，瞬间被冻结！凝固！整支箭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急剧衰减，箭杆上布满了一层又一层不断加厚的霜花！带着一种濒死的挣扎哀鸣，终于在距离李云天心口不到三寸之处，彻底被冰封凝固，凝成一杆诡异的血色冰棱，无声坠向冰冷坚硬的城头青石。

寒霜领域凝而不散，李云天周身三丈之内皆化作一片霜雪荒原。

“桀桀桀……不错。”

一个如同砂纸摩擦铜铁的干涩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众人头顶上空响起！阴冷、沙哑，没有丝毫人类应有的情感波动。

血光爆绽！

众人头顶原本璀璨的星空，骤然被一片翻腾汹涌的血色云雾所遮蔽！并非云彩，更像是无数怨魂被撕碎、搅拌后形成的污血漩涡！浓稠的血腥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腐朽尸骸味道，如同海啸般当头压下，猛烈冲击着城头所有生者的神魂！

符文大亮！城堞之上，共生之城赖以护持的古老防御符文骤然被邪气激发！一圈圈古老厚重的金色光华自发地从青石中升腾而起，艰难地抵抗着那污秽滔天的血海重压，光芒剧烈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

就在这翻滚血云的最核心处，一道身影破开腥红幕布，如地狱魔神般降落。黑袍猎猎舞动，上面血痕累累，竟似以活人精血绘制的诡异阵图，散发着浓烈的不祥。兜帽深垂，看不清真容，唯有一双隐在阴影中的眸子，两点猩红火焰，无情地燃烧着，穿透翻滚血雾，牢牢钉在李云天身上。

“轰隆！”

黑袍人影双掌骤然向前一推！掌心处各自喷射出一道粘稠如泥沼的深红血光！那两道血光扭曲翻滚，带着百鬼凄厉的尖啸和无穷死魂的诅咒，如同两条破开地狱之门的污秽血河！

砰！

血河狠狠撞击在金色符文凝成的护壁之上！那厚重的光芒肉眼可见地剧烈凹陷、扭曲！古老的金色符文疯狂闪烁明灭，许多边缘的字符竟开始被污血染黑、侵蚀，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符文竭力撑持，但光芒已晦暗难继！

整个城墙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李云天脚下坚逾金铁的城砖应声裂开蛛网般的细纹！烟尘弥漫！那并非物理撞击的震动，而是两种本源相克之力剧烈绞杀时，法则层面的撼动！李云天周身的玄冥寒域在剧烈震荡中波纹荡漾，寒意竟首次被那污秽死气稍稍压制，向后收缩尺许。

柳若雪被这突如其来的法则震荡波及，体内气机顿时一乱。强压下的伤势与李云天刚刚全力催动的、那极具同源异变特征的冥灵之力产生一丝微妙共鸣！心脉深处某个久远的封禁仿佛被一枚冰冷的针轻轻扎了一下！剧痛！

“嗯……”一声闷哼抑制不住地从她紧抿的唇间逸出，持剑的玉手难以察觉地一颤。额头瞬间渗出细密冷汗，冰寒真气竟随那剧痛稍稍溃散。

“若雪？！”李云天心头剧震！他无比熟悉爱侣的极限，这声痛楚异响比任何敌人的攻击更让他心神刹那动摇！

“冥灵之力？新得的点心！”那黑袍干哑嗓音带着狂喜的邪气再次响起！

两点猩红凶焰猛地暴涨！两道深红血河猛地收敛、压缩，化作两支更为凝实、宛若实质的巨大血矛！尖锐的矛尖滴落着腐蚀空间的污秽，矛身缠绕着痛苦扭动的亡魂虚影！趁李云天心神刹那不稳，玄冥寒气被柳若雪伤势牵动而稍有波动的瞬间——

两支索命血矛撕裂长空，带着亡者诅咒的呼啸，以洞穿幽冥的姿态，悍然刺至！

生死就在一线！气机交感微妙！李云天心焦柳若雪伤势的刹那，却也是冥灵之力最原始、最凶戾的本能咆哮爆发的契机！那恐惧与暴怒交织而成的冰焰，猛地自他双目中点燃！

双手闪电般于胸前合拢！掌心相对，五指微扣如爪！气海深处那如远古冰河核心般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轰然引爆！

“冥——灵——破！”

一声低沉的咆哮从李云天牙缝中挤出，竟带上了几分非人的嘶鸣！他双掌之间的虚空骤然塌陷！一股恐怖到难以形容的幽深寒流，被无比压缩到极致！

不再是大范围的寒霜领域，而是一道至暗、至寒、仿佛能吞噬星光的深蓝光束！

嗤啦！

深蓝光束迎着两支血矛逆势而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响，所过之处，空间被冻结出清晰的晶纹！那两支污秽滔天、亡魂缠绕的血矛，甫一接触那道深蓝光柱——

嗡！

两支血矛仿佛被投入了无形的寒冰绞盘！前端的污血、缠绕的怨魂虚影，如同劣质的泥塑被极寒狂风吹拂！顷刻间寸寸瓦解、崩裂、化为比微尘更细的冰屑，无声湮灭！

深蓝光柱势如破竹，继续前进！精准无比地轰在黑袍人仓促之间在身前布下的、最后一道粘稠血墙之上！

“咔——嚓嚓嚓！”

坚冰炸裂的刺耳脆响！粘稠污血构成的墙瞬间冻结成暗红色晶体，然后在光柱蕴含的绝大冲击力下，布满了无数蛛网状的裂痕，眼看就要彻底崩溃炸开！

那一直稳居血云、姿态睥睨的黑袍身影猛地一阵剧烈摇晃！猩红眼瞳中首次露出清晰的惊骇与一丝难以置信！兜帽被狂暴的能量乱流向后掀开一角，隐约可见其下暗青色、毫无生气的皮肤！

“呃啊！”一声饱含痛苦的闷吼从黑袍下发出，显然仓促凝聚的血墙被毁让他自身气机也遭到反噬！猩红眸子中的凶焰瞬间萎靡了一大截！

一股无形的反震巨力顺着那道深蓝光束猛力回冲！李云天闷哼一声，只觉双臂如同被万斤攻城锤正面轰中，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腕部！脚下城砖发出不堪重负的**，被硬生生向后犁出两道深长的石痕！喉咙一阵腥甜被他强行咽下！

然而，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双方皆被自己力量震荡逼退一瞬的间隙！

异变再生！

李云天目光正死死锁在踉跄不稳的黑袍身上，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天穹之上极遥远之处——那颗亘古以来、象征帝星、指引人皇的紫微星！

它明亮的光辉，就在这一瞬间，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纯净的紫色星光骤然蒙上一层刺目欲裂的血色！那颗星辰，猛地扭曲、拉伸，仅千分一刹那就“裂”成了一只冷漠、邪异、毫无半点情感的竖立瞳孔！它仿佛漠然地扫视了这座动荡的人间城池，目光所及，仿佛连星光都被冻结！

下一刻，这只横亘星空、短暂存在的血色竖瞳猛地一阖！

紫微归位！

血色消散！

一切快得如同错觉，唯有视网膜上残留的妖异血痕证明其并非虚幻！星象诡谲如此，让城头所有目睹之人皆感灵魂寒意刺骨！

远方，幽冥地脉深处。玄冥老祖盘坐于万古寒玉之上，月瑶侍立其侧，凝望那面悬浮于玄冥之井上方、映照人间星河的幽泉水镜。

水镜中，那只冰冷的血色竖瞳一闪而逝！

月瑶周身凝实无比的鬼道灵体竟如同风中残烛般猛地一晃，清澈如冷泉的眼眸深处罕见地浮现出一抹深切的悸动与不安。

“紫微……泣血？”月瑶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帝星蒙尘，以血为眸……此乃亘古未闻之凶兆！老主人，只怕……”

她不敢说下去。

玄冥老祖没有动。他闭着双眸，但那苍老遍布皱纹的双手却紧紧抓住膝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指甲深深陷入古老的蒲团之内。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仿佛从冥府深处吹出的幽寒浊气，声音低沉得如同地脉深处岩石摩擦：

“混沌之力……开始真正的胎动了么？”  他眼皮缓缓抬起，浑浊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幽冥水镜，穿透了那亿万里的虚空，再次投向那片已然注定不再平静的人间大地。

“天道失衡，浊气上涌……”他缓缓摇头，低语如同敲响尘封古钟的预言，“这人间大乱之局，终究是要起了……谁也避不开啊……”

寒气如破碎的琉璃片，被无形之手猛力吹散。城头碎裂的青砖之上，冰屑未融，血污已凝，唯余剧烈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李云天杵立原地，胸前衣袍被方才硬接冲击的余波割裂数道，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滴落，坠在冰渣污血混杂的地面，晕开一小朵更深的暗红。他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前方那片翻腾消散的血云——那污秽的源头已然杳无痕迹，唯有空气中仍残留着令人作呕的腥甜和神魂悸动留下的刺骨寒凉。

走了？那诡异的黑袍……

他喉头滚动，强行压下涌上的腥甜，侧身看向身边的柳若雪，心瞬间悬至喉咙：“若雪！伤得如何？”

柳若雪脸色白得像新落满的初雪，眉心因隐忍痛楚而微微蹙起，方才强行压下体内动荡的反噬如冰刺般狠狠扎入五脏。她以剑拄地，稳住身形，迎上李云天焦灼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无妨……心脉处旧禁受了些震荡，休养便好。”她声音带着一丝难掩的虚弱，但那双明眸依旧倔强地望向方才血光消失的虚空，“你呢？那新得的力量……霸道如此，反震之力非同小可！”

“皮肉小伤。”李云天摇头，目光扫过她持剑的右手——虎口处同样被震裂，渗出的鲜血冻结在冰冷的剑锷上。他心头一紧，大步上前，小心翼翼扶住她微晃的身躯，另一只手毫不吝惜地将体内初成、尚未稳固的玄冥温养灵力渡去一丝。这股源于冥府最深处的力量，此刻如细泉般缓缓注入，带着温润的生机。

冰冷彻骨的寒意被那涓涓暖流中和。柳若雪眉心的郁结悄然化开一线，轻轻呼出一口气：“放心，真不妨事了。倒是那个……”她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深沉的夜空，凝重无比，“此獠功法歹毒凶戾，绝非寻常魑魅魍魉！更可怕的是，它竟能引动你体内刚融合的冥灵之力与之共鸣……若非恰在那力量刚刚苏醒、最易躁动之际，你强行催谷震伤了他……后果不堪设想！”想起那两枚碎裂的血矛，她眼中闪过深刻的忌惮。

李云天亦沉默点头。方才的交锋虽短暂，其凶险远超他至今所历。那黑袍怪物非但自身强横，所驭邪力更能侵蚀道基，如蚁穴溃堤。方才我气血翻腾时，隐约感应到地脉深处似有同类邪气与之呼应……恐怕这妖人并非独狼，而是某个庞大邪阵的触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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