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慈手软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王建刚的出现，对峙双方均冷静了许多。

没错，从后面办公室门里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无盟市公安局刑侦大队长王建刚，也就是之前水蛇嗝儿屁的时候带我去审讯室问话的那位警界杀神。

老妖跟王建刚明显是老相识了，不然也不会见面直接叫对方“刚子”。所以他也并未慌乱：“刚子，没事跑这儿来，不怕我们这些混子给你出去瞎说？”

我心里也纳闷：堂堂刑警大队长，若是跟这些帮派分子走得太近，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王建刚也不忌讳这些？

“哪儿的话这是？警民一家亲，我来这儿就是喝喝茶聊聊天，不违反规定。”王建刚倒是一脸无所谓。之后他朝老妖身后瞥了一眼，认出我来了：“哎？这小子是叫什么汪汪汪来着？他不是肥龙的人么，怎么又跟你了？”

老妖不紧不慢：“这小子因为我吃了亏，我过来替他说道说道。”

“行，既然几位大哥有要事相谈，那我这个外人就不宜久留了，告辞了各位。”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外走，经过我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用力拍了我肩膀两下：“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

望着王建刚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中发出一丝感慨：混社会真是无常，机缘巧合弄死了水蛇，机缘巧合碰到了老妖，机缘巧合惹上了百义和，所有的机缘巧合，让我成了王建刚的重点关照对象。

“发哪门子呆？进去。”老妖一句话把我从胡思乱想中拽了回来，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来干嘛的，连忙紧走几步跟着老妖进了办公室。

老妖进去后一屁股坐在了一张看起来档次不低的沙发上，而我站在他的旁边不敢太多言语。爆山、白可，还有之前外面刚刚爬起来那几位，都是站着的，形成一个半圆弧形，紧密地围绕在以一张太师椅为核心的办公桌周围，太师椅上一男子云淡风轻，独自斟茶，不用猜，看这架势，这位一定就是百义和的龙头老大，阎罗。

稳，是阎罗给我的第一印象。虽然不太懂这实木家具里的门道，但是外行人也能看得出，那张太师椅的用料很是考究，做工精致，阎罗坐上去有一种肉眼可见的威风八面，就这把椅子，若是换我坐上去，翘起二郎腿抖着脚腕磕瓜子，肯定达不到这个效果。

只见阎罗一小口一小口地咂着小茶碗里的茶水，动作轻缓却又不失力度，不紧不慢稳如泰山，即便是老妖坐在那里一脸不悦，他也并未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自顾自地咂摸那唇齿间的茶香。

猛，是阎罗给我的第二印象。他只是坐在那里品茶，也不言语，面无表情，然而我就是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场的除了老妖，哪怕是身为堂主的爆山，站在那里也是谨小慎微的一副模样。

虽然加入兴胜的时间不算长，但也见识过不少大小人物，作为我们这些出来混的，面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是久经沙场的真正猛人，分分钟就能感应出来，而阎罗就是显而易见的后者，他只需要坐在那里，你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你就会在心中得出一个结论：这人很猛，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整个办公室仿佛追悼会现场一般，静默了大概五六分钟，最先打破僵局的是阎罗：“老妖，说事。”说完顺带扔给老妖一支烟。

老妖接过烟也不客气，直接点上吸了两口：“这小子，”他指了指我，接着说：“被你们的人阴了，就那边那个木乃伊。”

阎罗没接茬儿，只是把头转向爆山和白可，向他们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爆山见状，一把把白可揪到阎罗面前：“大哥，让他自己说，我也不清楚。”

白可晃着那个硕大的纱布脑袋，一股脑儿就把小巷收卫生费的事情，以及后来我是如何断了鼻梁，前因后果全部讲了出来，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老大，我那天真的是喝多了一时糊涂，而且......而且事后我也没叫人去堵这个兴胜的人，我对天发誓，真的没有！”

“动手那几个，现在在哪？”阎罗沉声问道。

“我......我这几天也没见着他们几个，兴许是跑哪儿躲起来了......”

阎罗听罢，慢慢站起来，走到爆山面前：“这就你的人？车匪路霸？跑出去劫道儿？”

“大哥，平时我不少给他们，这傻逼那天绝对是喝多了，胡闹着.......噗！”爆山肚子上结结实实挨了阎罗一脚，蹲在地上捂着肚子不再作声，白可和那几个楼梯口守卫者没有一个敢上前扶一下。

接着阎罗又走到我跟前：“你叫王往，肥龙的人？”

“是的阎罗大哥......”不知为何，明明是我占理的事情，让阎罗这么一问，我反而有点心虚。

阎罗盯着我的脸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过一会他看够了，又问到：“你脸上这是个啥玩意？”

“阎罗大哥，鼻梁骨断了，这个是帮助恢复，矫正用的面具。”我如实作答。

我刚说完，阎罗一把扯掉我的面具踩在地上：“这也叫伤？被人干了，不自己把场子找回来，去找外人帮忙？现在的年轻人就这点血性？还是你们兴胜实在没人了？”

老妖此时搭话了：“阎罗，老子带人来可不是让你吓唬这孩子的，你现在不会连规矩也不讲了吧？”

阎罗气冲冲地走到老妖身前，一边指着我一边问老妖：“来，老妖，你说说看，这他妈也算伤？”见老妖没吭气，阎罗又回身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个铜制的烟灰缸，伸到我面前：“规矩是规矩，来，用这个，把姓白那小子鼻梁骨给我干断，这事儿就算结了。”接着又冲老妖：“怎么样？公平吧？”

老妖不置可否，挥了挥手，意思是就这么办吧，便扭过头去抽烟，不再看向我们这边。

刚从地上站起来的爆山急了：“大哥，小白这孩子平时挺上劲儿的，那天肯定是喝多了，回头我必须收拾他一顿，可他现在这脑袋上的伤还没好，给他脸上再来这么一下怕是......”

眼看阎罗作势又要给爆山来上一脚，我灵机一动上前阻拦：“阎罗大哥，闻名不如见面，江湖道义您是真讲究，既然您已经给了态度，我也不能给脸不要，这事儿就到此打住，您看如何？”说完我把攥在手里的烟灰缸放到桌上。

“我操文化人？”阎罗虽然语气还是很不满，但明显缓和不少，扭头又对老妖道：“老妖，听到没？这小子本人不追究了，赶紧带走。”

老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我对阎罗笑着点头后，也连忙跟了出去。

“听肥龙说你是大军的儿子，我还寻思你多硬气，妈的，心慈手软。”老妖边走边埋汰我。

“妖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去你妈的，日后好相见，等你哪天被日后，我看你跟谁能相见。”性取向正常的我，听了这句话，打心底里佩服老妖对汉语言文学的高深造诣。

对我来讲，此事已了。本来就被王建刚盯上，再去多得罪一个其他社团的人，我可不乐意。也许换作他人，会觉得事儿惹得越多，得罪的人物名号越响亮，自己在道儿上的名气也就越大，但我没那奋斗精神，就目前来说，守着夜魅酒吧吃吃喝喝，已经是人生小圆满。

回到酒吧，刚坐下喘口气的功夫，一个兄弟跑来告诉我，肥龙大哥派人来传话，说明天要带我去开会，让我明天早点去堂口报到。

这个会议我清楚，算是我们兴胜社团的例会，两个月开一次，各个堂口的堂主都会带上一两个心腹去参加，会议内容基本上就是几个堂主见面先互相来一顿“我操”之后，在龙头老大的调解下，重新坐下来谈谈地盘和利益的分配问题。

看来肥龙逐渐把我当自己人了，而且，明天我就要见到兴胜社团的各位大佬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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