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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烟雨情,槐轻舞


1

隔了很多年,青竹还依稀记得,初见绿漪,那个细眉长眼的小人儿,怯生生地站在花雕屏风前,警戒的朝四处看。

而此时,她撑着一顶桃红的纸伞,还是那白底绸缀紫色碎花的旗袍,站在望城的巷口,静幽幽地向她望,依然那般淡漠若旁人,眼神与语气却掩饰不了的沧桑。

“姐姐,我们这许多年不见,难得偶遇,却喝杯茶好么?”绿漪说。

巷中有细小的槐花舞。青竹略微失神,仿佛看到他们的年少,那锦帛一样的时光从巷道深处随槐香飘来,光阴接轨处人影绰绰,画面亮白,刺人眼。

她点头应诺,没有回话,随着绿漪沿子巷子走出去。

是的,走出去,两个慢慢的踱,各自有千言万语藏于心间,却无法交流半字。就如这么些年在望城的那些过往,每个人的心中那不可说的愁肠心结,像个十字紧紧地盯在各自的胸口。

而青竹的心里一直在响着这句话:走出去!

那时她们七岁。她的身体因发受惊,瑟瑟发抖,冰凉彻骨,而握着她的手的绿漪,掌心火热。

“姐姐,走出去,走出这望城,你便自在了!”小绿漪全身滚烫,身体贴着她的胳膊,那时的眼里心里都是姐姐的安危。

待青竹奋身走后,她又在身后大声哭喊:“姐姐,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要忘了绿漪!”

那时她已跑到了这巷子中央,听到绿漪的哭泣,又折了回来,紧紧拥抱她。

“好绿漪,姐姐也舍不得你……”

两人相拥而泣,远远地听见人声。绿漪狠力将青竹推开:“你还是快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然后街头打着马灯的人群迅速朝这边涌来。奶奶、父亲、梅姨娘、家仆,丫环……

灯光拥簇中间两个孩子惨白的脸,梅姨娘立即用绢掩面而泣。“老爷,我这姨娘是做不得啊,想我平日时待青竹和绿漪是毫无二致,绿漪有吃的穿的,她青竹可一样不少!……”

“哎哟——,她这半夜离家出走,在外听来,定会说我这姨娘怎么刻薄了她,我——”她哭得更大声了。她将整个身子绕成了半个弓状,神情委屈痛苦至极,没见泪,只闻得让人听了心焦的哭声。

“青竹!”奚老爷阴沉着脸,猛得一个耳光打过云,落在青竹脸清脆作响。青竹抚着被打疼的脸,仇恨瞪向奚老爷。

众人向前劝阻,奚老太叹了口气,一边抹着泪,一边牵着两个孩子回府。

自那后,梅姨娘再没有私下打过青竹,只有那背过人之后阴沉沉可比遮日乌云的脸色,透出隐隐怨恨和私密的味道。

2

绿漪偷偷地与她玩,但只等梅姨娘那细小的足踝,出现在门底缝里,她便乖乖地随她母亲回房。

家里新买什么新鲜食物,请裁缝添置新衣的时候,梅姨娘便站在后庭院里,扯着嗓子叫:“青竹!青竹!出来吃东西了!青竹!青竹!裁缝来了,快来前厅来量尺寸!”

这时,小青竹便从她的小房间里低着头跑出来,她尽量不让自己去看那张像冰山一样的脸。她想着,母亲去世的第二年,父亲便将她和绿漪从外地带回了家。青竹看那绿漪竟和她一般大小,想到父亲的薄凉,几欲泪下。

而她,梅姨娘,看似惊喜地牵过她的手:“哟!这就是青竹啊,这么标致水灵呢,不要伤心啊,以后梅姨娘就是你的亲娘了。”

她着水磨纯青色旗袍,同绿漪一样,眉眼,脖胫细长。青竹想,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等于我的亲娘?

量过尺寸的衣服却总是不合身,新鲜的食物却总有股异味。

而绿漪总拿着她那一份,分大半给青竹,她说:“姐姐,我不大喜欢这些东西。”

那些时候,绿漪一边用药帮她涂着身上的伤痕,一边掉下泪来。

青竹笑:“你母亲打我,你却帮我擦药还流泪,不是有些怪么?”

“姐姐,你不要怪我妈妈,她其实没有那么坏。”

“没有那么坏?”青竹冷笑:“虐待我不坏,那抢了好姐妹的爱人也不叫坏么?绿漪有一天你不会也像你妈妈一样吧?”

“姐姐!……”绿漪丢下药,泣不成声。这时青竹便拍着她的肩,安抚她,“好啦好啦,姐姐开玩笑的,你永远是我的妹妹!”

她们互牵着手,仿佛牵着一个真挚的不渝诺言。可是,在小青竹的心里,那片疼痛的阴影却似城墙边的爬山虎,渐渐牵成了蔓,长成阴毒的瘤……

“走了很远了吧,茶馆也该到了。”青竹淡淡的说,她们穿过长巷,经过鳞次栉比的街道楼巷,却丝毫未见绿漪有停下的意思。

“再走会吧,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走路了?”绿漪问。

“不记得了。”青竹道。不是她不记得,而是她不想去记。但是那后来的故事,在此时此刻此景此地,由不得她不去忆起。

3

那是大年初三吧。那天奚府里满是客,人头攒动,觥畴交错,厅外的庭院里,家仆在放烟花。

烟花一丛丛的飞腾,燃烧,绚丽的五光十色此起彼伏,映亮大半夜空。

“姐姐!看烟花多美啊!”绿漪痴迷地望着烟火,扯青竹的袖子,发现她没反应,诧异的看见她并没有望向夜空,她循着她的目光望去。

难怪姐姐放着那般美丽的烟花不看,原是有人比烟花更夺目啊。绿漪看过去,便在心里叹道。

那少年与她们一般年纪,十几岁上下,身穿的是新式的白衫藏青马甲,眉眼里尽是孤傲。一个人站在沸腾的人群里,安静倦然,却灿若星河。

十来年,她们从未曾见着奚府的客人中有这等卓尔不凡之人,辗转打听到,他原是望城蓝府的长外孙,因其父溺爱新姨太弃他母亲,他便随母回望城外公家,随母姓,单名:庭。

蓝庭,蓝庭,一念起这个名字,青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来。

烟花接二连三地飞上天空,发出巨响,她们就站在那绚丽的光华之下,少年的身侧,远远地注视他那落寂的身影。

直至夜深,少年转身,朝她们一望,那惊鸿一瞥里夹杂了太多意味。漆黑的眼睛,眼神凛冽,更多的是孤独与戒备。

而以后,青竹和绿漪却是他在望城除母亲外最亲近的人。

他们在同一家学堂,一起入学回家,久而久之,便熟络。他同她们说话,话不多,谨言慎微,总是留给她们忧郁的侧脸。绿漪叫他:蓝庭哥哥。

他笑,些许怜爱地拍她的头。而青竹在一旁饶有趣味地看他们。

街坊都打趣他们,说蓝家少爷与奚家二小姐金童玉女,天生绝配。绿漪嗔骂别人,却笑着羞红了脸。

只是在回家的门前,总倚着梅姨那漠然的身影,然后是进家门后,留在绿漪身后那冰冷的言语:“我怎么有你这样出息的女儿,偏看中一下堂妇的儿子。”

绿漪的肩头一阵颤动,青竹悄悄握紧她的手。

4

光阴在年年树影婆娑、月挂枝头,在年少的迷茫与不经意中,轻轻滑过。时值青竹绿漪二十岁的生诞,奚家张罗着替她们物色如意郎君。

而如今已长身玉立的蓝庭,眉眼更开阔,精致俊朗,长成温和沉稳的男子模样,但无论如何,在梅姨娘的女婿人选中却总排他在外了。

青竹如是安抚绿漪,“放心吧,只要你坚持自己的心意,梅姨娘最终定会依你……”

彼时,她正与绿漪坐在西边院落的青藤架下喝茶看书。绿漪听得青竹这么说,惶惶不安又兴奋激动地扯着身边的青藤叶片。

“绿漪,不如你直接叫蓝庭尽早来府中定亲……”

“这,可以吗?”她感到不可思议地望向青竹,突然蓝庭已跑去小院中,呼唤她们,  “青竹!绿漪!”

她便喜孜孜地迎了上去,她没看见身后青竹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翌日,蓝老爷子便带着蓝庭前来奚家了。梅姨娘极不情愿地但仍在绿漪的软磨硬泡中,款步移进前厅。

蓝家果然是来提亲的,绿漪倚在她母亲身后,紧张而期待。然后自蓝老爷子口中说出那一席话后,她瞬时从头冷至脚,冰冻了思维冰冻了心脏,好一会儿才开始浑身颤抖。

蓝老爷说,“青竹蓝庭,倒是绝配……”

蓝庭跟在蓝老爷身后,望后青竹的眼,深情似海。而青竹微微低头浅笑,神情娇羞无比。

“为什么?姐姐?”绿漪忽然有几分明白,她几近疯狂地冲青竹喊。青竹默默地转身。

在蓝家前来提亲的前一个晚上,她找到蓝庭,直视他如墨似漆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同他道:蓝庭,我跟你才是天造地设,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只要你也给我,我想要的。

本无心将绿漪嫁给蓝庭的梅姨娘,却因此时青竹的抢尽风头,而生心怨愤,再看女儿伤心欲绝被人欺侮的不争气模样,她不由地狂怒,道:“我梅雪的女儿怎么比不过一个蠢丫头!”

5

蓝庭与青竹的婚期定在下月初八。订婚前,青竹央求绿漪为她梳头。

绿漪拿着木梳,僵直着身子,扯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咬着牙用梳齿狠力地刮着她的头皮。她疼得满脸是泪,却笑着同绿漪说:“从今往后,我们再不是姐妹。”

正当蓝家与奚家轰轰烈烈地筹备着婚礼时,望城突然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事是震惊小城的丑闻:即将与奚家大脑小姐订婚的蓝庭却与奚家姨太发生不苟不事,被人当场撞见。

当晚,奚府的丫环奉大小姐之命,拿着新买来的西洋画放入刚整理出来的西厢客房,谁知一推开门,却看见衣不蔽体的二人抱在一起。

丫环的惊叫引来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围观。奚老爷和奚老太震怒,当即休了梅姨太。家丁丫环们交头接耳私语窃笑,面颊又红又白的梅姨太,越过众人,看见一侧双泪蜿蜒的绿漪,以及不远处浅浅笑吟的青竹,她漆黑的眼珠顿时让她不寒而栗。

绿漪哭哭笑笑,对青竹笑着,对她的母亲哭着,对蓝庭又哭又笑着。

“奚青竹,这就是你想要的?”绿漪流着泪走到青竹面前,笑着问她。

青竹冷冷笑道:“这还远远不够。”

与此同时,另一件大事是,蓝庭的生父顾天奇正式宣告破产。相传他突然被奚蓝两家夹击,走投无路,最后投井而亡。

看着街上粗布葛衣的前奚家姨太梅雪,看着前两天还人往熙熙转瞬败落的顾家大宅,世人唏嘘,人生无常,浮华名利转眼成烟云。

自然而然,奚家强烈要求取消与蓝家的联姻。但奚青竹却死死不肯了:我原谅蓝庭,订婚仪式依旧。

大家惊讶于奚大小姐的大度。没有人知晓,在二人婚礼前的当天晚上,蓝庭面对青竹时哀伤的表情,他问她:“在你的心里,真的没有一点温度?你纯粹利用我是不是?”

“我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青竹冷冷地转身,像一个月前面对绿漪时的样子,泪流满面,留在身后的声音却笑着。

事情的真相是彼此心中的永恒秘密,两颗心像两株长在阴暗角落的霉菇,连根生长。

青竹求父亲,帮助蓝庭与蓝家联手,弄垮顾天奇,条件是让蓝庭也助她赶走梅雪母子。

十三年的隐忍,十三年积攒起来的仇恨,她发誓让那个女人生不如死。她盼了多少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那绿漪呢?她是无辜的啊,她一直将你当亲姐姐无二。”蓝庭在身后叫喊。

“无辜?十三年前的我何尝不无辜?当梅姨娘将柳枝甩到我的背上,当她将我的膝盖按到碎玻璃上,谁又来关心我的无辜?”青竹转身向他咆哮,控制不住,泪已流下,她急忙转过头匆匆离开,留给他没有温度的句子:

“我们即将订婚了,蓝庭,你好自准备吧。”

6

蓝庭与奚青竹的婚礼如期举行,且办得极其热闹体面,在小小的望城里是轰动一时的事件了。

奚青竹携着蓝庭,满面生辉,很幸福的样子。婚礼结束后,天空忽然下起了不小的雨,雨滴打得人惊惶而散,他们仍喜气洋洋地坐进新式小洋车。然后在他们幸福的映衬下,看到绿漪在雨里苍白的脸,一脚高一脚低的朝他们走来。

“求求你们,救救我母亲吧,她快死了!”绿漪趴在小洋车的玻璃窗上,神色卑微地低喊。

蓝庭欲言又止,然后看到青竹的嘴角扯起笑意,“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了!她那样的女人,一辈子只能依附于男人的,离开了金钱她只有这个下场!”

侧头看到蓝庭眼底的不忍之意,她冷言提醒:“蓝庭,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难道你想去沾染晦气不成?”

青竹令司机开车,车窗擦过绿漪绝望的脸。蓝庭一回头,看见她的布鞋,一步步地蹬在水里,溅起好高的水花。他的心里闪过少年时她那明媚的笑脸,还嗲着声音叫他蓝庭哥哥时的样子,他的心脏瞬间狠狠疼痛了一下。

他想,若不是奚青竹突然的表白以及以报仇为诱,或许已自己与绿漪也圆满结局了。可是对青竹呢,是同病相怜抑或真情?又不自知了,只是他无法抗拒的是:她的悲喜牵动他的心情。

一回到家中,他便背着青竹出了房门。他找到了绿漪所在的小巷,又暗又旧的老房子里,梅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绿漪在一旁啼哭不止。

他抱起梅雪就往外冲,但将她送到大夫手上时,她已然咽气。

绿漪面色苍白,两眼呆直,内腑喷出的一口鲜血被她紧含口中,硬是没吐出来。

“对不起!”蓝庭一下跪在了绿漪的面前,她这才露出两排沾满鲜血的牙齿,似笑又似哭。

7

那是青竹第一次见绿漪穿旗袍,月牙白缀着碎紫花,上披淡橙披肩。

雪色皮肤,眼神冷然,展露修长的胫,纤细的腰,美的细致、张扬,像开在某种腐败伤口上的花,凄艳绝伦。

青竹知道,那是一种绝望的姿态。十年前,当她们的父亲流连在外时,这种姿态在梅姨娘的身上体现过,并用严酷的体罚在她身上表达。

她冷然无畏、懒洋洋地挎着蓝庭的手臂,直视青竹,不发一言。

青竹笑,望向蓝庭,“你生来就是用来背叛的?”

蓝庭低头,如此并不是他本意,他是无意间透露青竹昨天的可疑给绿漪听的。

而身后的巡捕早已冲上前:“奚青竹,你涉嫌谋杀你亲身父亲奚大海,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奚青竹继续对着蓝庭笑:“涉嫌?本来就是我是我杀的!”

她太了解他了,从儿时第一次见他,便被他眉宇间所表现出来的忧郁脆弱和隐忍吸引,从幼年到年少,再到现在,他有执着衷情,却无坚强的内心。

前天,她在悄悄在父亲的茶盏里放了枇霜。

她下完药走出房门时撞见过蓝庭,他一脸不自然,她明白他揣测出了她的动机。而奚大海中毒身亡后,蓝庭将青竹的可疑说与绿漪听,绿漪立即报了官。

她想跟他们说,我不怪你们。只是多年的仇恨与压抑让她一直耻于说爱,一直以冷漠掩饰武装自己,对他对绿漪,都如此。

这么多年,她一直想要自己宽恕,却不由自主,睁眼闭眼,梦里梦醒,全是十四前母亲临死前枯槁的样子。

那梅雪本与母亲是闺中蜜友,少女时期一直艳羡母亲能嫁入富贵人家。母亲却不避嫌,视她如亲姐妹,她能自由进出奚府。谁知,后因母亲得顽疾病榻入床,她却和父亲勾搭一气,还嫌母亲迟迟未断气,在她的中药里加了份量。

母亲死后不久,梅雪便嫁入了奚家。

这些,小小的她躲在一旁早已察出且悉数了解。

多年的仇恨得报,她心甘情愿地走进了监狱。

而绿漪重回奚家,她终是奚家的女儿。

她以为最后,她终是赢了青竹,笑到了最后,却发现失算了。

她的蓝庭依然在身边,却再不是以前那个他了。两眼失神,挥豁无度,纵情烟花场所,这哪里是她当年气宇轩昂的蓝庭哥哥。她看着他那眉宇间曾经的英气一点点焕散殆尽,他在花街柳巷嬉笑怒骂,流于粉面世俗。

她声嘶力竭地阻挠他寻欢,企图找回曾经的蓝庭哥哥,均被他无谓的眼神轻易击垮,溃不成军。

她爱着他,亦爱着青竹,她看着与姐姐至爱过的男人在眼前一点点的磨平棱角,锐气全无,心痛如绞。

久了,她也倦了,随他去罢。她忽然忆起,人曾说:青竹蓝庭,天作之合。

是了,青竹蓝庭,他和姐姐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她低估了他对青竹的感情,从他这里得到信息毁了她的同时,亦失去了那个爱过的他。

而陷在莺莺燕燕中的蓝庭,在无意识中惊慌地发现,眼前的每一张面孔看过去,都似乎是青竹,倔强的隐忍的青竹,眼神绝望凄楚的青竹,貌似无坚不摧的青竹……

他渐渐渐渐地发现了自己的心,与此同时,心口也疼痛得无法忍受。

8

蓝庭还是进监狱换出了青竹,他带着警察在奚老爷家桌子底下,装砒霜的纸张的另一半,他说是他杀了奚老爷。

“你为何要这样做?你知道我对你一点感情全无,我所做的一切都只为报仇,你于我只有利用的价值而已……”青竹冷冷嘲笑他。

蓝庭懒得搭理她,像一个老僧入定的眼,不曾正眼看她,木桩似地任人推进狱中。

青竹仍不甘心,不愿出狱,被巡捕强行拉出。

蓝庭被判处决绝。青竹与绿漪闻声赶往刑场,挤过围观的人群绿漪扑上前去搂抱他,泣不成声。青竹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他幽深的眼神径直地向她望过来,清澈一如初见那刻。

他向她微笑了,眼里包含的是宽恕是释怀,以及,似海般的深情。此刻,她终于读懂了他的眼神,她也朝他走过去,给了他此生最缱绻的最初亦是最后的一个亲吻。

她想他一定也读懂了她唇齿间未说出的语言,她多么爱他。

故事的最终,青竹离开了望城,去了乡间,做了一名私塾先生。

守在故里的绿漪深居简出,疏于交际。

青竹绿漪相遇已是七年后,在望城的巷道里。她静幽幽的向她走来,凝神了千言万语,齐耳发,淡青布衫,黑裙,方头布鞋,神态祥和,不见悲喜。

至死,蓝庭未说出他爱的人的名字。他怜悯呵护着绿漪,情愿被青竹辱骂;他受青竹利用,明知她的心是深井仍甘愿下跳……而绿漪没有向青竹描述,当她被押监牢的时间,他为她的颓迷惑不解;青竹亦没有跟绿漪说,蓝庭最后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是:原谅绿漪……

这些,这些,都是他们各自心底最隐密的细节和忧伤,不愿同人分享……

她们漫不经心地闲聊,慢慢地踱步,仿佛看着他们的年少,那锦帛一样的时光从巷道深处随槐香飘来,光阴接轨处人影绰绰,画面亮白,刺人眼。

小巷中,槐花轻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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