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难以接受

丰年珏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些，他知道大哥这是有正事要说了。

他冲奶娘和丫鬟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好生照看，然后便跟在了丰付瑜身后。

书房里，烛火通明。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下人奉上热茶后便悄然退下。

丰年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自家大哥沉着脸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压抑。

他忍不住先开了口，想缓和一下气氛。

“大哥，恭喜你啊，喜得千金。”他笑嘻嘻地说，“你刚才那副样子，真是……啧啧，要是让你那些同僚看见，估计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丰付瑜抬眼瞥了他一下，没有接话。

他将茶杯在手中转了转，似乎在组织语言。

“年珏。”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我刚从姑苏回来吧？”

丰年珏的表情先是莫名，随后有一些焦急：“知道啊，对了母亲在姑苏可好？大哥你这次匆匆离开京城可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情？”

“母亲没有什么事情。”丰付瑜赶紧打断丰年珏，“我这次忽然离京，和母亲没什么关系，而是别的事情。”

丰付瑜这才松了口气，脸上也就带了笑：“母亲没事就好，不过母亲在姑苏待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回来了？而且小侄女也出生了，总要母亲回来操办大事。”

小侄女体弱，洗三当初就是考虑这点，所以才没有办。

眼看着就要满月了，小侄女的身体也越来越好，满月酒呢？办不办？

“安安身子弱，来之前我和母亲商量过，一切从简，先委屈了安安，等她安然过了周岁，在好好大肆庆祝。”

这个一来确实因为安安的身体原因，  和那些虚名比起来，丰付瑜更希望女儿能够平安。

二来，就是等安安周岁的时候，母亲已经生了，身体也能恢复好，这样也可以回京了。

不过……

丰付瑜手握拳挡在唇边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安安的事情不着急。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才是重中之重。你坐稳了，不许大惊小怪。”

见大哥神色如此凝重，丰年珏也收起了所有玩笑心思，正襟危坐：“大哥，你说。”

丰付瑜沉默了片刻，仿佛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有千斤重。

“母亲……”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有孕了。”

“噗——”

丰年珏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溅湿了身前的衣襟。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咳咳咳……大哥，你……你说什么？”他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不是抱女儿抱糊涂了？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母亲守寡多年，怎么可能会有孕？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些流言蜚语说的如此难听，他不知道因为这事情生了好大的气，现在大哥跟他说母亲是真的有了身孕？

丰付瑜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沉静如水：“我没有开玩笑。”

丰年珏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他看着大哥那张严肃到极点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迅速蔓延开来。

他伸手去端茶杯，想再喝口水压压惊，手却抖得厉害，“哐当”一声，茶盏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片。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丰年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他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在发颤，“这一定是外面那些人的污蔑之词！大哥，你不能信啊！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我还不清楚吗？她守寡这么多年，心里只有父亲……”

“是真的。”丰付瑜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有一丝不忍，但是却没有隐瞒的意思。

这事情，是必须要告诉二弟的，哪怕他一时半刻接受不了，就如同当初的他一样。

“我刚从母亲那边回来，自然知道母亲怀有身孕的事情。”

丰年珏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回椅子上。

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是真的……母亲真的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和屈辱。

“是谁！”丰年珏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这段时间的风吹草动早就让他抛弃了文人的体面，恨自己小时候没有和大哥一样多多习武。

“是哪个王八蛋干的！他怎么敢！母亲定然不是自愿的，一定是有人逼迫她！大哥，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他“噌”地一下站起来，作势就要往外冲。

“你给我站住！”丰付瑜厉喝一声，身形一晃，便挡在了他面前，“你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丰年珏双拳紧握，死死地瞪着自己的兄长嘶吼道，“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让我怎么冷静！大哥，你还是不是男人！我们为人子女，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娘被人欺辱吗？”

“我告诉你，我不管那人是谁，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要让他血债血偿！”

丰付瑜看着他失去理智的模样，眉头紧锁。

他原本还想将那人的身份告诉弟弟，可现在看来，幸好没说。

他这个弟弟，从小被母亲和他护在羽翼下，虽然表面看上去书生义气，温和有力，但实际上性子骄纵，又最是亲近母亲。

告诉他那人是当今圣上，他怕是会提着刀直接冲进宫里去。

虽然宫里的并不是真正的皇上。

但是就算如此，到那时，整个丰家都要跟着陪葬。

“我说了，让你冷静！”丰付瑜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力道之大，让丰年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步。

“年珏，你听清楚。”丰付瑜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母亲是心甘情愿的。”

这句话，比刚才说母亲有孕，更让丰年珏难以接受。

“你胡说！”他一把推开丰付瑜的手，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母亲对父亲用情至深，她怎么可能自愿跟别的男人……大哥，你是不是被骗了？还是说，你为了什么功名利禄，连娘的名节都不要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甩在丰年珏的脸上。

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丰年珏被打得偏过头去，脸颊上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缓缓转回头，看着丰付瑜。

这是大哥第一次动手打他。

丰付瑜的手掌也在微微发颤，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看着弟弟脸上错愕又受伤的表情，心里也泛起一阵刺痛，但眼神依旧冷厉。

“你给我清醒一点！”他低吼道，“我丰付瑜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为了前程，可以出卖亲娘的畜生？”

丰年珏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失言了。

大哥对这个家的付出，他比谁都清楚，他们兄弟两人对娘亲的感情，没有一个是浅的。

“我……”

“对方的身份，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人。”丰付瑜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母亲已经为了避开风言风语，离京暂避了。”

“而且母亲是自愿留下孩子，不然大可以在所有人知道之前，就把孩子处理了。”

“年珏，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母亲肚子里的肯定是咱们未来的弟弟或者妹妹。”

“母亲害怕她怀有身孕的事情给丰家带来不好的影响，这才离开的。”

“你现在这样冲动行事，除了把我们全家都推进火坑，还能做什么？你是想让母亲的一片苦心，全都白费吗？”

丰付瑜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在了丰年珏的身上。

他身上的那股戾气和冲动，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痛苦。

他不是傻子，他能听出大哥话里的分量。

能让大哥说出“得罪不起”四个字，那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肯定是京中的权贵。

他们已经是伯爵府，连伯爵府都得罪不了的，无非就是皇亲国戚。

可是，他接受不了。

他宁愿相信母亲是被强迫的，那样他还能有一个明确的仇恨对象，可以去拼命，去复仇。

可现在，大哥告诉他，母亲是自愿的。

这算什么

“为什么……”丰年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无力地垂下双手，眼神空洞地看着地面，“为什么娘要如此……”

丰付瑜看着弟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年珏，我们是男人。家里的天，不能只靠母亲一个妇道人家撑着。”

“大哥知道你心疼娘，我也一样。母亲已经辛苦了大半辈子，现在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们做儿子的，就要全力支持。

现在也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强大起来，强大到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丰家的人。”

“我们得护着母亲，护着你嫂子，护着安安，还有母亲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这次的流言蜚语就足以说明他们还不够强大，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丰家头上蹦跶，真以为他们是吃素的！

丰付瑜的目光变得深远而坚定：“从今往后，丰家的担子，我们兄弟俩一起扛。”

丰年珏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眶红得吓人。

良久，他才抬起头，脸上已经没有了泪，只有决绝：“大哥，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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